长宁侯这?辈子可能是富贵惯了,很?不拿钱当回?事,为了脱身?随手把荷包打空也?不值得奇怪。他?们一路过来也?不是一直揣着好?几十两银子,全国各地都有银号,只要进了城,能取钱就不算什?么大事了。
苏照歌道:“这?算什?么坏消息,只要进了随州……”
“取不了呀。”叶轻舟道:“这?才是问题所在。江南银号自成一家,这?么敏感的时候肯定有人盯着,如果有一个人取了‘长宁侯府’的钱……”
苏照歌:“……”
苏照歌转头就要往回?走,叶轻舟一把拉住她:“你做什?么去?”
“我要去夜探水寨,把钱从他?们的船板上?抠下来。”苏照歌悲愤道:“侯爷,咱们倒是不怕暴露身?份了,没有钱,我们进随州要饭去吗?”
“你去偷点都比这?个靠谱……”叶轻舟道:“咱们两个有手有脚的齐整人,还怕赚不来钱吗。”
两个有手有脚的齐整人——
盛祥当,随州城最大的当铺,一向以价格公道出名。老板治下有方,全铺伙计都得穿统一的绸面衣裳,要体面,拿出见过世面的样子来,叫来客一看就心生好?感。
这?一晚盛祥当打烊很?早,原因无他?,周掌柜的娘子生辰,他?准备早点回?去,选个礼物,陪陪夫人……正关门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一个音色清朗的男声问道:“掌柜的今儿还做生意吗?”
“哎,做。做生意的,只要人还没走,哪能把客往外推呢。”周掌柜一边把门再打开?,一边回?头招呼客人,一回?头就是一愣。
要说江南也?是出美人的地方,街上?一走一过的姑娘媳妇,没有面貌不齐整的,更别提当年几大声名远扬的名妓都是随州人,甚至有两个嫁进了京城。当年随州的花魁娘子游街,他?也?是去看过的。可是穷极他?这?一生的见识,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
眉目漂亮,风流倜傥,放在两百年前是能被在随州是能被‘看杀’的水平。
这?男人身?边的姑娘倒也?算是天姿国色,可现下却?灰头土脸,很?有些憔悴,脸色灰败,随州的漂亮姑娘太多,她远没有身?侧的男人抓人眼球。
是外地人。周掌柜的迅速下了个定义,不可能是随州人,随州如果哪家有这?么漂亮的公子哥,那是藏不住的。
这?委实不能怪苏照歌面色灰败——她功夫虽好?,但?体力却?一直是弱项,谁家训练杀手也?不叫他?们去码头扛大包,走这?种长路,叶轻舟这?从过军的人比她适应多了。
中间他?们甚至还休息了一段,进城前还有五里路的时候碰到了一个赶着牛车进城卖货的妇人,这?毫不在乎脸面的长宁侯靠卖脸蹭了段车,牛车颠簸,差点给苏照歌这?身?骨头颠碎了。
苏照歌还以为叶轻舟这?底子虚的身?子坐车更要劳累,没想到他?坐起牛车还好?,一问竟然说是之前可能是有点晕船。
叶轻舟大步迈进盛祥当,苏照歌跟着他?,颓丧地想,原来这?就是叶轻舟说的生财之路……
周掌柜道的眼尖,看这?漂亮客人一身?衣裳素白,不像是外裳的样子,心里大约有了底,便问道:“客人想当什?么呀?”
叶轻舟把一个包袱向前一推:“当衣裳。”
周掌柜的接过来,上?手一摸,触手冰凉滑软,不禁叹道:“浮光锦,真是好?东西。如果没裁成衣裳,还是全好?的料子,单这?一匹就不下十两黄金了……”
他?又拿了个镜子,仔细看着衣裳上?的针脚:“就算已经是成衣,看这?绣娘的手艺,必得是一流中的一流,这?手活计真是漂亮……公子,您家境富贵如此,怎么倒来典当衣裳呢?”
叶轻舟随口扯道:“家道中落,媳妇又生病,只能把家底都拿出来了。”
周掌柜的抬眸看了一眼苏照歌,心想,哎哟,可惜了,可真是有情有义的夫君……
苏照歌木着脸,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一个什?么表情了。她问道:“能当多少钱?”
周掌柜心想这?小?娘子虽然是个病身?,倒还挺凶,可见把夫君吃得死死的……他?一推衣裳,道:“五两白银。”
叶轻舟:“也?好?……”
“怎么能是十两白银?”苏照歌一把按住他?,目露精光,道:“浮光金一匹市价最低十两黄金,也?是有价无市,根据颜色不同价格再长,这?一身?是雨过天青色,相当难染,市价再怎么也?要十五两金,再看这?绣活儿,就算裁成衣裳了,也?断然不至于?低成五两白银!”
“话是这?么说,”周掌柜的徐徐道:“可是小?娘子啊,料子裁成衣裳,贴人身?体,不好?转卖了,价格就得跌七成。您在看您夫君,这?身?量高而清瘦,在随州想找和?他?身?量相仿那是难上?加难,这?价还得再低。再一说,浮光锦虽好?,但?却?有价无市,您想,能穿得起浮光锦的人家,谁来当铺买二手的衣裳呢?这?衣裳我收回?来八成要压箱底,能给五两是很?好?的价钱了!”
苏照歌:“……”
长宁侯也?好?,良安郡主也?好?,京城第一舞姬也?好?,都没有跟人讲价的经验。苏照歌让周掌柜一长篇子生意经怼了回?来,压根找不到话反驳。
这?一切都得赖叶轻舟那个败家玩意儿,怎么就能用银子去打船呢?谁知道他?们要在随州城里待多久,一路走来苏照歌留心听了下城里物价,狗日的竟然比京城还高,五两银子带住店只够他?们活五天的!
叶轻舟揣着手站在她身?后,苏照歌把目光落到他?手上?——衣裳裁了就是降价,可她记得长宁侯手上?有个极品翡翠的扳指……
叶轻舟把手缩到袖子里,对?着她春风化雨般笑了一下——别想了,不给,没可能。
行,你是侯爷你说了算。苏照歌深吸了口气……把发髻上?还剩的三两支簪子都抽了下来,所幸她发髻简单,戴簪子只是为了装饰,抽下来也?不至于?发丝散落。
这?几根簪子还是京城赏珠宴时叶轻舟送她添妆的,京城最好?的金玉坊的货色,上?面的玉和?宝石都是实打实的,总能再换点,她想了想,出手如电,又把叶轻舟用来束发的羊脂白玉簪也?薅下来了。
叶轻舟:“……”
“卿卿。”叶轻舟发髻歪倒,他?淡然问道:“那我的头发怎么办呢?”
“裁个布条简单系一下吧。”苏照歌把这?点零碎也?推过去:“这?些能多少钱?”
十五两。
周掌柜白送个荷包装银子,左右他?们两个也?不怕什?么地痞恶霸来抢。苏照歌是再不敢将钱袋交给叶轻舟了,妥善地安置到了自己腰间。叶轻舟毫不在乎,只穿着中衣,走在大街上?十分奇怪。所幸他?向来瞎讲究,中衣也?是暗纹绣花,乍一看似乎只是一件式样奇怪的外裳。
长宁侯下江南,就是这?样的风流排面。
随州风物开?放,沿途路过了一个乐坊,苏照歌一个错眼,就见叶轻舟从她身?边掠过,一头钻了进去。
苏照歌:“……”
她倒知道长宁侯性?好?舞乐,但?现在这?么紧迫的时候,住哪里还没有决定,是看这?个的时候吗?
她满头雾水,跟着进去,发现叶轻舟办事速度奇快,已经抱着一把琵琶,在跟老板娘算钱了……那腰间挂着的荷包有点眼熟。苏照歌一愣,低头摸自己的腰带——这?手快的长宁侯,从哪学的小?偷本事,一错身?的功夫就把荷包摸走了!
老板娘道:“公子好?眼光,这?琵琶是我们这?儿最好?的了,五钱银子,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叶轻舟倚在柜台上?,闻言一笑道:“还求姐姐心疼……我家道中落,只能靠这?一把琵琶赚点嚼用了。我现在满兜上?下也?就三钱银子,假使姐姐疼我,肯饶我两钱,我回?头出息了,一定回?来把钱给您补上?。”
苏照歌眼睁睁看着那老板娘被他?笑得面上?红云密布,半晌地捂住了脸:“哎哟,贵客说什?么呢。饶你两钱就饶你两钱啦,只要你记得下次还来照顾姐姐生意就行。”
苏照歌:“……”
要不要点脸啊?侯爷?
叶轻舟一笑道:“多谢姐姐了。”
他?施施然抱着琵琶出门,苏照歌跟着,简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见叶轻舟的方向似乎不是奔着客栈而去,倒好?像要去喧闹的集市处,不禁问道:“阿久,我们去哪里?”
“去卖艺。”叶轻舟道:“住不着急,总会有地方的,王二还有三天才能到,咱们得想办法?和?他?汇合。这?几天现在这?儿熟悉熟悉。卿卿,撂地跳舞好?像有点艰难,你除了跳舞还会什?么?会转盘子吗?”
苏照歌喉头一哽,叶轻舟好?似反应过来了什?么,又道:“不过女人转盘子也?不好?看,我记得你之前唱歌,嗓子还算不错的。不如这?样,我给你做伴奏,你来唱,也?算是生财之路了。”
苏照歌面上?一片空白……茫茫然地跟着他?到了随州的天桥下,也?不知道长宁侯是不是提前研究过随州的地图,走到哪里都很?熟悉的样子。他?往天桥下一坐,把琵琶往腿上?一架,信手拨了两个音。
他?技艺高超,不过两个音,便有如玉珠滚落,随州是江南最繁华的大城,最出名的是整整一条河的青楼,姑娘们个个被□□的好?嗓子。百姓的耳朵被这?条河养刁,往来的人一听天桥下的这?个人调弦便知道有货,再一看这?难得漂亮的人品,不一会儿就聚集了一小?帮人在这?儿看。
叶轻舟笑了笑,开?嗓道:“各位父老乡亲……”
“那边在吵什?么?”隔着一群看热闹的百姓,不远处的街上?路过了一辆青布小?轿,轿中人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这?边。
跟轿的下人道:“好?像是新来了两个卖艺的。”
轿中人失去了兴趣,把帘子放了下来,随口吩咐道:“叫大家都警醒着点,长宁侯快到随州了,别到时候城里治安混乱,叫侯爷看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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