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听风是圣安司最老实,生活最一成?不变的一个人。每天早起点卯,来圣安司整理所有?暗桩交上来的情报,作出总结重新记档,与原件一起打成?一份留存,并从中提取出任何需要特别留意的部分,以备上到长宁侯下到其?他司的兄弟们随时查问需要。
时常忙起来连家也回不去,只能?睡在司里,一司放置资料的地?方是一间硕大的高屋,书架接天连地?,他在书架下布置了张带轮子,可以随时拉着跑的床,根据当天晚上整理到哪就把床拉到哪里睡下。
叶轻舟知道他整理起来尤其?讨厌别人进屋弄乱了他到处乱丢的纸张。这?也是他尤其?奇妙的一点,自己整理起来东西随手乱丢,乍一看简直是个大垃圾堆,然而不允许别人动?,动?一下他就要找不到。
是以叶轻舟站在门口道:“老易,给我拿一下安国公府的地?图。”
易听风头也不抬地?应了声是,在一地?的乱纸堆中抽出来一张捆好的卷轴丢给叶轻舟,又问道:“侯爷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叶轻舟想了想,道:“安国公和王大公子王敬,简单说一下。”
“安国公其?人乃是沽名钓誉之?徒,贪财好色,年轻时曾创下淫遍白云街的壮举……”
“这?么厉害——”叶轻舟道:“等我回来细说这?个。除了这?个呢?”
“本人只是仰仗家势袭爵,并没什么才智,除了荒唐事,一生乏善可陈,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两位公子倒都比父亲出色一些,大公子出仕吏部,为人古板,政绩私德都是寻常,偶尔去群玉坊喝酒,只是听说脾气不好。至于二公子,您也知道了。”
“□□熏心之?徒,儿子倒都对女色没什么看法,一个是为人古板只是喝酒,另一个则压根和女色没关系了。有?趣。”叶轻舟把地?图摊开?,示意苏照歌来看,给她指了地?图上的一个地?方:“苏姑娘来看,此?处应当是安国公的书房,再绕一圈到这?里,则是卧房。”
苏照歌点点头,叶轻舟手指下移:“这?里则是王大公子的卧房与书房。大夫人新丧,新设灵堂则在此?处。我去京郊看现场,你去过安国公府,你去这?几?个地?方探听,看能?不能?得到一些信息,最后?你需要潜入灵堂,查看尸体的状况。再放几?天烂了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苏照歌道:“查看尸身——怎么查看?”
“停灵时期不合棺盖,只要看到大夫人的状态就行。苏姑娘是行家里手,比方说怎么死?的,伤痕,表情,指甲细节……诸如此?类。”
“听上去真是阴森的活儿。”苏照歌道。
叶轻舟道:“我不是流风回雪楼那么黑心的东家,不白叫苏姑娘帮忙。”
“……”苏照歌看着他,半晌把那张地?图卷起来塞到衣袖里,推门走了。
安国公府与和国公府的后?院防卫松懈程度有?得一拼,护院不过是壮年男子,照时辰轮班,偌大公府,下人是主子的几?十倍多,这?种程度想要混进去对苏照歌来说简直是如履平地?般轻松。
她打晕了一个侍女,扒下了侍女的衣服,又照着侍女的发式梳好头发,随即大摇大摆混进了内宅安国公书房,从头到尾没废上一炷□□夫。
我这?番功夫,不去干斥候真是白瞎了。
苏照歌悄无声息地?在房梁上查看书房状况,书房里没有?任何人,这?个时候是传午膳的时候,主子们都在吃饭,下人们在门口守门,是不敢轻易进来的。
她悄无声息地?落地?,刚看清书房整体布置,心里就‘哇哦……’了一声。
圣安司情报确实靠谱。这?书房乍一看去似乎毫无问题,然而最大的那张书案上堂而皇之?摆着些诸如玉势之?类不能?见人的东西,大白天的丝毫不收敛,再一看书案下压着的书本,也不是什么四书五经,苏照歌打眼一瞧——《春闺秘史》。
她知道这?本!这?书是流风回雪楼出的!
虽然荒唐,但这?也是圣安司都懒得查的细节。苏照歌没再管那张书案,又四下向别的地?方查看,最后?在一扇屏风后?发现了一个被隐秘藏起来的盒子。
苏照歌拿起来掂量了一下,倒不是很沉,再一晃,听到里面有?闷闷的玉石撞击盒子的声音,像是被什么帕子之?类的东西裹上了。但这?盒子上锁,她左抠右抠,愣是没打开?。
不管是不是跟大夫人之?死?有?关,先带走再说。苏照歌杀手干久了,做事毫不讲究,揣怀里就又上了房梁,准备离开?书房,奈何刚要走,突然听见书房门被打开?了,随即一阵珠玉环佩之?声,进来的是几?个妇人。
安国公府后?宅女眷?苏照歌沉了沉心,没动?,像一只壁虎一样趴在房梁上,小心地?向下看去。
进来的人服饰华丽,年岁不轻了。和王大公子不是同辈,要么是安国公夫人,要么是安国公妾室。
不过妾室不能?进书房的吧?
“夫人,国公爷出门会友去了,一时半刻应该回不来。”一个婢女沉声道。
“好,你们搜着,搜出来任何不对的东西,都直接拿走。”那夫人走到了书案前坐下,等着婢女们动?手。她一眼也扫到了书案上那些不成?体统的东西,却似司空见惯,只是一拧眉,却没动?它们。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婢女们动?作实在慢,这?位夫人竟然拿起了书案上那本《春闺秘史》看了起来。
苏照歌:“……”
只是也有?一点奇怪,这?夫人身边所跟着的婢女粗略一看,也大多在四十岁以上了,与其?说是婢女,不如说是婆子。
各家后?宅用婢女,几?乎没有?这?个岁数的,来来去去,总是年轻伶俐又漂亮的好。就算身边有?那么几?个积年的老人,也不会像这?位夫人一样,一个年轻的都没有?。
联想起安国公人品,大概也能?猜到原因?。
“回夫人的话,什么都没有?。”婆子们速度很快,搜检完了书房后?回到夫人身边禀报。苏照歌抱紧了怀里的盒子,心想这?是在找什么,找这?个?
“奴婢想着,人既然已经去了,许是国公爷也把那些东西都处理了……”一个穿着格外不同些的婆子低声道。
“人已经去了”,指的应该就是大夫人。大夫人深闺妇人,有?什么东西是在死?后?倒得国公爷处理的?
大夫人面色平淡,语气却透出一股很深的嫌恶:“他手脚倒快!”
那婆子安慰道:“夫人息怒,不管之?前如何,毕竟少夫人已经过世,咱家终究也能?平静了……”
“死?得好。”夫人冷笑一声:“就是现在不死?,我也容不得她!我们走。”
苏照歌悄无声息地?抱着盒子离开?了,心想奇了。安国公言及早丧的儿媳,那是千番夸赞万分叹惋,到了国公夫人这?里,倒像是和儿媳妇有?仇,恨不得亲手杀之?。
王大公子卧房与书房都没什么东西可看,苏照歌出来便直接拐去了灵堂。
虽然一直有?人守着,但是想要避开?人眼也容易,苏照歌今日在房梁上走了一天,已经走出了些许经验。
灵堂棺材前有?那么两个“孝子贤孙”在那哭,不知道是不是大夫人后?人——但苏照歌瞧着不像,灵堂这?人不多,对一个公侯夫人来说甚至凄清些,而这?两个“孝子贤孙”是干打雷也不下雨,就是在那抽鼻子,看没人来瞧还时而彼此?聊上两句,孝的很有?水分。
苏照歌趴在棺材正上方的房梁上,向下观察棺内的情况——她瞳孔骤然放大:“这?……”
“什么?”叶轻舟有?些错愕道:“没人?”
苏照歌同样万分不解:“对。棺内只有?寿衣,零星首饰,但没有?尸体。我好奇下去探了一下,可棺材底铺着的褥子有?躺过的痕迹,应该是确实有?人躺进去过,只是后?来又被……我不知道,可能?是被人启出来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叶轻舟摇摇头:“可怜。书房里有?什么收获?”
苏照歌把那个盒子拿出来递给他:“安国公书房里发现了这?个,但是有?锁,圣安司有?没有?什么开?……”
叶轻舟顺手拔了她头上一根钗子,捅进锁孔里非常朴素地?捅了两下,盒子“咔嗒”一声,弹开?了。
“……锁的能?人。”苏照歌惊奇道:“你为什么连这?个都会?”
“世道艰难,”叶轻舟痛惜道:“艺多不压身啊!学着点,苏姑娘。”
苏照歌不想理他,低头去看盒子里的东西:“……”
盒子里是白花花红乎乎一片帕子,帕子里面裹着一个翠意逼人,水头极好的镯子。
“货不错。”叶轻舟打眼一扫,便赞道:“市面上最好的翡翠差不多也就是这?样了。”
苏照歌目光落到他的扳指上:“比侯爷的还是差一些。”
叶轻舟道:“自然了。”
但翡翠不是最重要的,叶轻舟翘了个兰花指,十分抗拒地?拎着里面帕子的一角将之?拎了起来:“……”
这?帕子本来应该是通体雪白,但正中间却染了一片褐色的污渍,一捻微微又些掉渣。
这?东西叶轻舟和苏照歌都熟悉,:“血。”
叶轻舟把那张帕子撂回盒子里:“真够可以的,这?是喜帕。”
苏照歌震惊地?看着他。
时人成?亲时会在洞房床上放一张白帕子,等夫妇二人合礼后?第二天检查这?张帕子,倘或落红有?血便可以证明新娘的贞洁,如果?没有?,夫家可以以□□之?名将新娘送回娘家,再严重一些的直接打死?,娘家是没法说什么的。
苏照歌记得自己前世成?亲时床上好像也有?这?么一张帕子,但自己不知为何好像并没有?落红……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叶轻舟已经把床铺收拾利索了,从头到尾没就这?件事说过半个字。
那难道是因?为自己当时的娘家是宫里,叶轻舟自忖计较不起吗?
“一把岁数了还信这?种无稽之?谈。”叶轻舟道:“太可笑了。新娘落红是因?为年纪小没长开?,或者当夫君的不体贴,跟贞洁毫无关系。安国公这?……”
这?盒子里帕子重重叠叠,粗略一看得有?十来二十张。
苏照歌有?点犯恶心:“……安国公这?是成?了几?次亲。”
“一次。”叶轻舟道:“安国公好采野花,后?院只有?三个妾室。”
苏照歌目光落到盒子上里层层叠叠的喜帕上:“……”
“……那这?些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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