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 82 章

自动门?这里竟然还有电力支撑着铁门的运转?

只是还没等叶顾白赞叹,铁门后便出现了一个女人,女人看着约莫四十岁的年纪,头发剃得很短,她将铁门只拉开了一条仅容越野车通过的距离后,便神情紧张地站在一边。

冯珊车技还算不错,她把着方向盘,车身平缓驶入铁门,随后,女人又迅速地将门关上了。

“你们去哪了,白枫她们一个半小时前就回来了”她边说边用一把大锁将门拴住。

“救了一个新的小朋友”傅以璇拇指朝后,指了指后座的叶顾白。

女人用力地将锁扣扣上,听得出她十分不满,铁锁砸在铁门上都没遮盖住她不满的抱怨声,“这里的食物已经够少的了,没几天悦悦的孩子也要出世了,现在又多了两个来路不明的人,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上一口饱的。”

“兰姨,这两人不会久留的”傅以璇安抚道,“倒是白枫没和你说吗,我们带回来一头熊?”

“熊!?”兰姨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

“你们猎到熊了?”

“可不是嘛,要不是这两个新朋友,我们还不一定能抓到那头熊呢”

兰姨听傅以璇这么说,面色才稍稍好了些,她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叶顾白,说道:“这次收获倒是不小,你们没受什么伤吧?”

冯珊笑着说:“没有,皮实着呢”

“好了,没受伤就好,都感受回去休息吧”

冯珊这才敢重新发动车子,“兰姨辛苦了,那我们先回去了”

兰姨没回应,只是扬了扬手,示意她们快走。

车渐行渐远,将兰姨远远地甩在身后。

“今天晚上轮班的正好是兰姨,她年纪大了,说话不中听,你别放在心上”

叶顾白当然不会和长辈计较,她只是随后问了句:“你们食物不够?”

傅以璇露出个无奈的笑容“人类在这片森林并不占任何优势。”

“你们有枪”虽然枪支无法捕杀变异后的食肉动物,但稍显柔弱的鹿和兔子还是能够应付得了的。

“你说的没错,但子弹是有限的,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我们还是主张使用冷兵器,更何况噪音有时会引来更凶猛的野兽”

这说法倒是和沈星汉不谋而合,穿梭在树林中的狩猎者们对自然有着天生的敬畏,而更为重要的一点傅以璇却没有提及,辐射过后的人类有着不愿意破坏陆地生态的信念。

这种痴迷的崇敬也和他们的成长环境息息相关,任谁在不见天日的避难所生活大半辈子,也会对陆地有着根深蒂固的憧憬。

叶顾白作为外来者是无法理解这种感情的,她接受了子弹有限的说法,并暗自好奇这些人为什么会逃出451号避难所,Lo1曾经给她的资料中提及避难所的居民们是非常抗拒来陆地生活的。

“既然外面的日子并不好过,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回去呢?”

傅以璇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又说道:“你之前是不是问过我,我是怎么知道你们从691号避难所来的?”

见这茬又被提起,叶顾白只当是傅以璇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她便随口嗯了一声,这问题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霍馗来找她们麻烦必然是451避难所想暗中截胡,他们很有可能觉得用那么多牲口来换两男一女实在不是件划算的买卖,而傅以璇本来就是451避难所的成员,她会知道这事也不奇怪。

傅以璇用食指敲了敲放在中控台的收音机,“从这里听见的”

哪怕这里的电力资源再匮乏,傅以璇也从未错过一次广播,而各个避难所出于揽收新人的目的并没有使用加密频道,这也让傅以璇对他们的动向了若指掌。

“这几年451从其他避难所要了不少人”

451避难所紧缺人口是众所周知的事,毫无新意的招人广告总是会在月底一遍又一遍地在广播里循环播放,就从这一点来看451应该相当富有。

傅以璇接着说:“你们就没人好奇451的目的吗”

叶顾白当然没深究过451避难所的意图,451与她而言不过是过主线剧情必经的一个任务场景,她也早已想好了脱离451的办法。但傅以璇开口了,叶顾白也不介意再多知道一些。

“器官移植?”

傅以璇缓缓摇头,她看着距离车身越来越近的破落建筑说:“若真只是器官移植。我们也不必逃跑了,至少在没人惦记你那点器官时,你还是活着的”

“璇,这些事没必要和她说”冯珊颤着声,接着将车停在一栋三层楼的建筑。

“她得知道她去了451会面对些什么,我不希望还有女孩重蹈我们的覆辙。”

冯珊顿了顿,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惨笑,“你说得对,要是有人告诉过我,我宁愿在这片林子里被野兽吃了”

能让这些女人连死都不怕的恐怕只有…

……

此时车内的温度并不低,暖融融的热风源源不断从出风口喷洒而出,但叶顾白仍被吓出一身冷汗,呼之欲出的答案就在嘴边,但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口…

“在那,女人便沦为了妓_女和奴隶,你得没日没夜地满足男人的欲望,他们可以辱骂你,殴打你,奴役你。”

冯珊听不下去了,“我吹去吹吹风”

车门被推开后,一股冷风直勾勾地钻进叶顾白的衣领里,这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但身体的寒冷远不及萦绕在心口的凉意。

“在451,上至所长,下至囚犯,只要是男性的命令,我们都不可以违背。”

叶顾白即使不用问也能知道违抗命令的后果会有多惨痛。

她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若只是身体和尊严被践踏,倒也算了,这样的末日,能活下来便是不错了。”

树叶包裹着的烟草被她随意地叼在嘴里,声音模糊又暧昧。

“你一定不能理解我们的想法”

她笑笑,用火柴点燃了嘴里的烟,“你就是从649号避难所里出生的吧”

的确如此,在闻玥的记忆里她从一出生就待在649,从未离开半步。

她满不在乎地又说道:“我从出生到现在已经待过6家避难所了。”

“冯珊少一些,她只待过3家避难所,门口的兰姨更幸运些,她虽然年纪大,但只待过2家避难所,这年头,女人被当成货品一样售卖根本不稀奇。”

“为什么?”叶顾白无法理解傅以璇的话,“据我所知,以现如今的科技,避难所应该不缺食物和淡水”

“不缺食物的只有建立在南方的避难所,这几年气温下降的厉害,越往北,温度就越低,在我出生的地方一年有两百多天在都下雪,零下六十度的天气根本长不出任何粮食,动物也少得可怜。”

“电力只能够维持避难所内的温度,水循环、温室全都无法正常工作,获取食物的唯一方式就是等一个不下雪的日子出去狩猎,狼、狐狸、野兔、只要是能活下来,那点辐射算什么”

“但渐渐的,动物越来越少,食物越来越不够吃,所长只能将我们这些年幼的女孩去换点粮食和汽油”

说到这,傅以璇顿了顿,“我不怪他,也没怪过母亲,那样的环境被送出去反而是件好事,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冯珊抱着手臂靠在车头,她颧骨很高,双颊下凹,满脸都是散不尽的忧愁,她悠悠叹了口气,一大团热气化作白烟缓缓消散在黑夜中。

“在他们眼里,这些待在避难所的女人除了会喘气外,和武器、汽油、食物、烟草没什么差别。”

傅以璇说的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它割开了虚伪华丽的假象,朝叶顾白露出了世界的真正面目。

这是一个资源严重倾斜的世界,北方受极端气候天气的影响难以获得足够的食物,难以运转的避难所只能将女人和孩子售卖给南方以换取资源,为了保证足够的劳动力,他们并不会轻易卖掉男性。

而那些沦落进其他避难所的女人们便成了新的奴隶,尽管大部分避难所都拥有了先进的科技水平,他们拥有智能服务类的机器人,全自动的生产工业链,但这并不能使他们善待外来者。

她们成了服务高层人员的帮佣,养尊处优的特权阶层更喜欢奴役人类带来的优越感,家政服务、没人愿意做的苦伙和一些较危险的室外工作全都交给了这些可怜的女人。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们能提供的情-色服务。

卑微的身份、完全的掌控欲、游离于道德外的刺激感一度让这类交易非常受欢迎,甚至在一段时间后,避难所会将玩腻了的奴隶们进行交换。

她们便这样几经辗转,最后到了451避难所。

“当没有法律和道德的约束,所长就成了最至高无上的存在,换而言之,也就是避难所内的国王”

关于这点叶顾白百分之一百同意,在649里她也吃过周孟极不少苦。

在周孟极的理念中,一个稳定和平的乌托邦只能容下一小部分人类,649便是他实现梦想的精神国度,除此以外的人,根本就没在他的考虑范畴中,所以649内一片祥和,但其他活在他精神世界的人类只能苦苦挣扎。

暴力、奴役、虐杀在绝对的自由中催芽而生,不受控制的人类肆意释放着丑陋野蛮的天性。

叶顾白不能说周孟极是错的,亦或者说他是残忍的,他本就无意造成这里的混乱与苦难。

“我待过不少避难所”傅以璇声音又平静下来,“遇到过仁慈的人,只要出卖点苦力就能混口饭,当然不少道貌岸然的王八蛋,让我们出卖□□”

惨痛的遭遇没给这个坚强的女人留下任何伤痕,她在回忆过去时,坚硬冰冷得犹如冬日里的石头,情绪没有丝毫崩裂的迹象。

她并非不觉得屈辱,也并非不愤怒,时间也并没有抚平过去的伤痛,但她是个审时度势的聪明人,在生命面前,她可以暂时放下尊严和脸面这两件奢侈品。

现实将傅以璇锤磨得圆滑服帖,直到去了451号避难所。

不知道傅以璇用的什么树叶,燃烧时竟散发出一股辛辣而苦涩的气味,她偏过头,用沙哑的嗓音接着说,“邱佐完全不一样,他和之前所有的所长都不太一样。”

“邱佐是451避难所的所长,也就是在广播里同周孟极做交易的那个人,叶顾白现在仍记得他那把阴测测的嗓音。

“451和其他避难所完全不一样,它没有任何娱乐设施也没有健身房电影院,除了最基础的供给、通风、净水外,剩下的房间堆满了各式各样搜刮来的武器和食物,他手下有300多名身强力壮的男性,他将他们整编成一只野心勃勃的军队,只邱佐一声令下,这些忠心耿耿的士兵便会拿着武器替他侵略其他避难所。”

“而451里所有的女人都是避难所覆灭时带回的战利品,他们将我们锁在最底层,作为奖励犒劳归来的士兵。”

“这就是邱佐的意图,他不允许避难所内有任何娱乐设施这群杀戮成性的男人只能从这些可怜的女人们身上宣泄情绪,他要求他的士兵随时保持血性和愤怒,并坚决不允许他们与女人产生任何感情,因为他认为男人一旦陷入爱情就会变成笨头笨脑的懦夫。”

“所以,我们这些人就成了宣泄情绪释放压力的消耗品。”

傅以璇说完,意味深长地瞥了叶顾白一眼,“我劝你,但凡能走远便走得远些,千万别跳451那个火坑!”

她推开门,带着火星的影子掠出一道红光,将混泥土铺就的地面照亮,蒙着尘土的皮靴碾过,将烟头踩得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