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 78 章

老鹰俯下身,要将那最后剩下的一小节尸体彻底从叶顾白的脊柱上剥离开。

蚯蚓的尾部不知是什么构造,在已经死亡的情况下竟然还能紧紧卡住骶骨,老鹰用嘴轻扯了几下,虫尸纹丝不动。

这只鹰的力气并不算小,但之前带着近百斤的猎物飞行了一刻钟,又在抓着女人朝岩壁冲击了数十次,老鹰精疲力竭,饱食也能让它迅速恢复精力,以至于面对虫尸时竟然有几分力不从心。

它松开了嘴,沉甸甸的虫尸摔在地上,发出“噗”的闷响,随后便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了。

周围静得可怕,方圆几十米也传来没有一丝虫鸣或鸟叫声,但叶顾白仍不敢爬起来,因为她知道老鹰并未离开。

从它扔掉虫尸后,便再没发出任何声音,这么大一只猛禽,离开时必定会有挥动翅膀的扑扇声。

它一定还在原处,养精蓄锐。

叶顾白屏息又等了一会,大量失血和肾上腺素褪去后让她又冷又困,好在背后灼人的痛意不至于睡过去。

大约过了5分钟左右,耳边便传来细碎的摩擦声,那是利爪擦过树叶的轻响,它朝叶顾白走了两步,随后衔起虫尸,老鹰似乎休息够了,这一次它铆足了力气,用着比先前大了不少的力道朝后拉扯,血淋淋的虫尸被拉成一条笔直的线。

这让叶顾白相当难受,蚯蚓缠得很紧,无论老鹰如何拉扯它都没有半点松开的意思,叶顾白只能任由虫尸将她的整个后背带起,她觉得自己的脊柱随时都会在这拉力下被扯断。

Lo1:我随时都可以断开你的精神连接,还是你想等脊椎整个断掉后..

不合时宜的人工智能还未把话说完,那条缠住叶顾白脊柱的蚯蚓终于松开了尾巴,女人重重地摔回地面,还来不及庆幸,下巴便重重地磕到了地上,好在这一片全覆盖着植被,有了野草的缓冲她不至于咬断舌头,下牙床只是将舌面咬出了一条小口子,随后两只已经断掉的胳膊也一块撞在了地上,她痛得眼冒金星,忍不住叫了一声,大口大口的血从嘴里落进草地。

这痛呼声不算轻,叶顾白心道糟糕,以老鹰的听力,它恐怕已经知道自己没死了。但事已至此想逃恐怕是不能了,她四肢骨折,全身上下就只剩肚子能动了,若真要逃,也只能像条蚯蚓那样拱着走。

叶顾白有些懊恼,被老鹰活吃了还不如摔死来得痛快,就在五分钟前,她已经放弃了周孟极或者沈星汉来营救她的希望了,从老鹰抓着她冲撞岩壁开始,她没有听见一点引擎声,也没有看见一丝火光。

叶顾白不得不承认,不会有人来救自己了,今晚她就得和那条珍贵的蚯蚓一起命丧于老鹰口中。

她索性也不再装死,而是恶狠狠地去瞪那只老鹰,她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打算,但它也别想太好过,死之前她必须要狠狠咬掉它几簇毛。

然而事情就在这时出现了转机,那老鹰似乎没察觉到叶顾白这里的动静,它刚刚成功地扯下了剩下一小截虫尸,还没来得及享受胜利的喜悦,陡然松开的力道就让这只猛禽接连后退了好几步,那黏糊糊,裹着鲜血的尸体畅快地从女人背里抽出,它被衔在老鹰的尖喙中,软绵绵地垂下大半个身体。

淡粉色的身体上缓缓冒着热气,那是来自于女人鲜血的温度。

随后,淋满鲜血的环状体动了,血珠溅落,那垂软下来的尾巴竟然一卷而上盘住了老鹰的脖子!

老鹰丝毫没反应过来,它仍保持着后退的动作,一眨眼,断尾收紧,蚯蚓恶狠狠地绞住它那布满羽毛的脆弱颈项,一点点地榨干它为数不多的氧气!

蚯蚓竟然没死!先前被吃掉的似乎不是它的头部?!

那缠在老鹰脖子旁的尾巴竟然张开了一张大嘴,和先前叶顾白在实验室看见的一样,深不见底的口腔内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牙齿,恐怕这才是蚯蚓的头部!

这只幼虫一钻进宿主的体内便立刻察觉到了女人抵触的心思,也许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它一路向下,随后便栖息在尾椎骨的位置。

不得不说,它聪明极了,叶顾白之前的确想过要将它从体内取出,她甚至连办法都想好了,刀割太慢,这会给蚯蚓反应逃脱的时间,她想的是用火把彻底烧掉那团肿块,接着连皮带肉一块从背后剜掉,但在见了这蚯蚓的全貌后,她不由得庆幸自己还未动手,这么长一条巨虫,光靠火把就想杀掉它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到时候别说是杀了它,不被它折磨死便算是好的了!

说真的,她宁愿被老鹰再撞岩壁十次也不想再经历在主控室的那种痛苦了,那就好像全身的神经都被一只手反反复复地揉搓着,强烈持续的痛感模糊了时间,再回想,只觉得自己像是落进了名叫疼痛的深渊,这已经不光是身体内的疼痛所能描述的,更多的是让人回想起来时伴随灵魂深处的恐惧,一想到便让人浑身战栗。

叶顾白如释重负,轻轻舒了口气,然后将注意力转向缠斗着的两只动物。

由于蚯蚓的头尾长相一致,老鹰误以为位于叶顾白背后的那一头是它的头部,这使得它放松了警惕,才会轻易被蚯蚓缠住脖子,而蚯蚓也以大大半截身体为代价换来了喘息偷袭的机会!

具有迷惑性的外观,还有迅猛的袭击速度,的确是陆地上数一数二的存在,也怪不得“小叶顾白”会称呼它们为优秀的捕猎者。

但老鹰也不愿就这样死在蚯蚓的手里,缺氧使得它愈发狂躁,老鹰一下飞到了半空中,接着昂着脖子,朝石壁猛地飞去,看样子似乎是想将缠住脖子的蚯蚓撞死。

黑梭梭的夜晚,叶顾白勉力支起脖子去看,就看见一个模糊的黑影往返于石壁与天空间,周而复始了几次后,那黑影便一头栽倒,它沿着岩壁一路向下,几块不怎么结实的石头和它一起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扬起一阵沙土。

老鹰摔落的地方虽然离叶顾白不远,但她因为四肢受伤,没法抬起头去探查它的情况。

“怎么样,它死了吗?”她问Lo1。

“唔,让我看看”

过了两分钟过,Lo1才回答她,“老鹰是死透了,但那只蚯蚓还活着”

这回答没让叶顾白太诧异,她早就猜到了那只虫没那么容易死。

Lo1补充道,“不过离死也不远了,它和鹰一块摔下来时,被几块石头砸了个稀烂”

“不过蚯蚓的复原能力极强,只要让它补充到营养,不出三天它应该就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这点叶顾白也是深有体会,这玩意在她身体呆了七天不到,便能从一粒米长成人类手臂般粗长,它的不容小觑。

“它现在是什么情况?”

因为叶顾白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向Lo1打听情况。

“伤的很重,一半的身体被石块砸成了肉泥,但脑袋还算完整...”

Lo1说道一半便沉默了,叶顾白等了一会见系统还没回复她,便催促道:“怎么了?接着说啊”

“它...它好像朝你的方向过来了”

“......”

蚯蚓受了重伤,每一次蠕动既费力又缓慢,不过短短一米的距离便用了三分钟的时间,并且每挪动一小点距离便要休息片刻,粘液和碎肉稀稀拉拉地落了一地,恶心又恐怖。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暂时行动自如?”

“闻玥的身体不行”

Lo1解释道:“外部的指令无法直接作用在她身上”

叶顾白不死心,她张了张嘴,又想说些什么。

Lo1马上道:“也包括这里的气候,环境还有动物,我们全都无法干涉”

尽管早已猜到答案,但Lo1的回答无疑是彻底宣布了叶顾白的死刑,她此刻面临着断开连接,或者是被蚯蚓吃掉后再断开连接这两种处境,耳无论哪种,都不是她想要的。

Lo1并没有点明这个事实,也不再催促叶顾白回应,它只是沉默着等待着她的答案。

自从第三个世界开始,她们便陷入了一个被动的局面,从混沌中觉醒的周孟极掌握了意识的主控权,他在大脑里创造了辐射背景的乌托邦,由这世界里衍生出万物遵循着他的规律吗,这也使得Lo1无法再像前两个世界那样,悄无声地地使点小手段。

Lo1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即使是强大如叶顾白这样的人类都无法在这片遵循着丛林法则的森林里存活下去,它认为自己有必要帮叶顾白一把,它也不忍心看见自己的宿主葬身于蚯蚓腹中。

人工智能迅速输入几串代码,连接在女人头皮上的软管顿时停止了输液,显示屏面前的工作人员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全方位的监控、数据分析已经不再重要,此刻首要工作便是将叶顾白这个价值不菲的试验品迅速从游戏内撤离。

“看来只能到这了”年迈的老者挑眉,他笃定地下了结论:“隐藏身份这一招太过冒险,没有我们的技术支持,她撑不了太久”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一开始就不该答应她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