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
悠悠转醒的魏怡茫然地看着一片纯白的房间,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周孟极给她们五分钟时间招认出谁是投毒案凶手的时候。
她记得自己好像苦苦哀求着闻玥承认,随后她答应了,再接着……
“你打晕我了?!”
那个揍人的罪魁祸首不以为意地“唔”了声,她正站在房间中央,摆弄着一块像石膏模型一样的东西。
魏怡宕机的大脑迅速转动着,她颤抖着嘴唇,指着叶顾白,“你这个…你这个卑鄙的女人,你竟然…竟然”
她因为太过激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但这并不妨碍她站起来并像一头饿狼般地扑向叶顾白。
这个女人肯定趁她晕过去以后,和所长撒了谎,魏怡气的直发抖,她要狠狠掐死这个陷害她的女人!
只是她还未扑到叶顾白面前,就被女人伸出的长腿绊倒。
“冷静点”叶顾白边说边推走手中的石膏块,石膏块稳稳当当地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朝外滑行了一小段距离,接着和另外十几块大小一致的石膏块一起浮在空中。
她手中摆弄是649号避难所的模型,所有的设备都被等比缩小安置在石膏模型内,叶顾白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所有的排水、通风管道,想要搞清楚辐射源到底是从哪里漏出来的。
只是经过她一番检查,除了通风管道是连向陆地外,其他管道全部都是内封闭的,辐射绝对没有进来的可能,而通风管道虽然会收集陆地上的空气,但经过净化输送后,一丝辐射都不会残留,更何况如果空气真有辐射尘,那避难所内的居民也不会等到肉源被污染后才出现症状。
叶顾白苦恼地叹了口气,将石膏又一层层叠了回去。
“你还让我冷静?”
魏怡揉着摔痛的膝盖,咬牙切齿地说:“我都要被你害死了,你这个阴险的女人!”
“谁说你要死啦,你应该感谢我救了你”
“你什么意思!?”魏怡急忙问道。
叶顾白将她昏迷后发生的事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她隐去了辐射泄露的事,只提及了她们将作为货物一样被送去451号交易。
在得知不用死后,魏怡短暂地高兴了一会,随即又沉寂下来,空洞地问叶顾白:“那我以后岂不是再也见不到我的儿子了?”
“被放逐了你也一样见不到儿子”叶顾白冷漠地回应她,一想到她义无反顾推自己去死,叶顾白就生不出一丝丝同情。
“都是你”魏怡开始啜泣,“你乖乖承认不就好了,现在还要拖我一起离开这里”
叶顾白听着她絮絮叨叨地埋怨着自己,埋怨着老天,埋怨倒霉的食物中毒,还有即将永别的儿子。长达一刻钟伤心欲绝的控诉中唯独没有提到那个真正决定她悲惨命运的男人——也就是掌控着整个避难所的周孟极。
她像是忘记了有这么号人物的存在,在绝对的权利威慑下,她不敢憎恨,顺从地接受着男人的审判,并把怨恨转移到了叶顾白身上。
“你在哭吗?”空荡荡的房间里传来了第三个人的声音,这声音婉约清丽,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好奇。
魏怡吓了一跳,她抬起头,疑惑地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是谁在说话?”
接着,一道白色的乳状物慢慢从半空中堆积出张完美无缺的容貌,然后是脖子、躯干、四肢。
未着寸缕的少女从空中落下,洁白细腻的皮肤几乎要与白墙融为一体,她不知羞耻地似的大剌剌地在两人面前呈现出自己的胴体,然后用一种诡异兴奋的目光盯着魏怡。
“你为什么哭了?”她又重复了一遍。
“你是谁?”魏怡呆呆地询问着光_裸的少女,她一时不知道该斥责她什么衣服都没穿,还是该先好奇少女诡异的出场方式。
“是我先问你的”少女微微昂着下巴,兴奋好奇的神态中又露出一丝高傲。
“你不会驱逐出去,还能在451号避难所继续生活,你为什么会哭呢?”
魏怡只当这女人是个疯子,她抱膝痛哭着,眼泪全都被亚麻制的裤子面料吸干。
“你能穿上衣服说话吗?”叶顾白吐槽道,她实在受不了这个顶着她的脸的人工AI赤身裸_体地站在房间里,羞耻心和怪异感都快将她逼疯了。
“啊”人工AI如梦初醒,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随即弹了响指,一件粉色连衣裙就出现在了她的身上,没有温度觉、触觉,羞耻心的她经常会忘记穿衣服。
换上衣服的少女三两步走到魏怡面前,她狠狠地揪住她的头发,强行将魏怡的脸抬了起来。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魏怡痛呼一声,挣扎着用手去扒人工AI扯住她头发的手,但无论怎么抠抓硬掰,那只手纹丝不动,它主人的力量大极了,并且好像丝毫不怕疼痛。
“小叶顾白”低下头,凑近了去看魏怡,那双湿淋淋的黑色眼珠中有着惊慌和害怕,和未来得及掩饰的悲伤,
“你哭了是因为悲伤吗?”人工AI又重复了一遍,她伸手抹掉魏怡脸颊上的泪水,落在手上的泪水温热而粘稠,她摩挲着指腹,分析着这从人类身体中分泌出的液体。
“是的,我很伤心”魏怡被“小叶顾白”吓到了,受制于人的她不得不乖乖回答问题。
得到答案的“小叶顾白”兴奋起来,她松开手,近乎自言自语地说道:“看来书上说的是真的,蛋白质比重较高的泪水多发于情感性流泪,那么,你是在为谁悲伤呢?”
这句话怪透了,但魏怡还是一五一十地吐露心事,一开始她是存着一些不情愿的,但三两句后,她就把“小叶顾白”当成了最忠实的听众,在无能为力的时候,控诉能抒发掉一大部分的不痛快。
“小叶顾白”的确是个完美的听众,她听完了整个故事,在这冗长的二十分钟的抱怨里,她未曾打断过魏怡一句,她紧紧地盯着女人,像着了魔一样的捕捉她脸上的每个表情,直到魏怡说得口干舌燥,她看着神色兴奋的“小叶顾白,尴尬地舔了舔嘴角,她好像已经没什么要说的了。
“你有一个儿子”少女站了起来,她兴奋地总结道:“你很爱你的儿子,一想到马上要和他永别,你就会悲伤流泪”
“复杂有趣的感情”她摸了摸下巴,无比认真地说道:“请你再想像永远都不能见到你儿子的场景,然后哭一遍给我看好吗”
魏怡瞠目结舌,这个要求就和少女一样古怪,她诡异地从房间里冒了出来,然后一直在说莫名其妙的话,现在还让她再哭上一遍?
她想干什么?
魏怡极不信任地打量少女,想从那张完美无瑕的脸蛋上看出些端倪,但那恰到好处的微笑背后除了探究好奇外,并未其他情绪。
“你想干什么?”她颤着声问道,女人察觉出隐藏着微笑背后的危险,就像动物天生对威胁有着极敏锐的直觉,她此刻能够强烈地感受到源自于少女身上强大的力量。
“我想知道悲伤是什么感觉”
“小叶顾白”说话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味着魏怡刚才释放出的悲伤情绪,“你是我第一个看见哭泣的人类”
人类这两个字吓了魏怡一跳,她憋住了脱口而出的尖叫,转而嗫嚅道,“我...我哭不出来”
这是句真话,对“小叶顾白”的恐惧已经占据了魏怡大部分的情绪,她哪里还有心情自怨自艾呢?
“这我可以帮你”
话音刚落,一个八岁左右的男孩瞬间出现在房间内,一张长得和魏怡七八分相似的脸茫然地环顾着四周,他像是没弄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
“瑞瑞!”魏怡不敢置信地惊叫了一声,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再见上儿子一面,她正打算冲过去搂住她的孩子时,少女举起手,比了个射击的手势,接着,那殷红的嘴唇里轻轻吐出一个音,“啪”男孩应声倒地,她扬手,调皮地冲着食指吹了口气。
魏怡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瑞瑞摔在地上,她愣了一会,接着猛地扑向她的儿子,她用力摇着男孩的肩膀,“瑞瑞,你怎么了?”
可无论她怎么叫喊摆弄,那男孩就是闭着眼睛不肯醒来。
魏怡颤着手去探男孩的鼻息,接着爆发出一记声嘶力竭的惨叫,她圈住那个身体还带着些许温度的孩子,颓败地坐在那,一时她竟哭不出,也没有任何表情。
少女“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她怎么没有哭?”
她谈了个响指,那男孩又在魏怡的怀中醒了过来,他抬起头,冲抱着她的女人喊了一声,“妈妈”
魏怡艰难地从喉咙里吐出一串颤音,不敢置信地看着怀里死而复生的孩子,“瑞瑞”
她刚要去摸男孩的脸,那八岁大的孩子再一次双眼一闭,死在了她的怀里。
“小叶顾白”一次次地让男孩在母亲里怀里死去又复活,她近乎痴迷地观察着魏怡的表情,她为什么不哭呢?
魏怡为什么只是麻木地呜咽着,嘶吼着,却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呢?
“够了,停止你的实验”叶顾白看不下去了,她击晕了魏怡,将她从这永远止境的地狱中解脱,“这么做真是狠毒又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