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孟极微笑，将白布一层层扯开，最里面一层白布早已被血染成湿透，半湿不干地黏在伤口上，他手指微微用力，将布扯了下来。
棉布上的皮肉硬生生地从布上撕开，覆盖在伤口上的血痂连带着鱼线一块崩断，男人丝毫没留情，他抽走缝合皮肉上的线，好让整个伤口都暴露在空气中。
叶顾白咬牙，将痛呼咽了下去。
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山风钻进敞开的皮肉，又顺着血珠一块钻进叶顾白的衣领处，可能是失血过多，她觉得四肢和背后直冒冷气。
“这里不够好吗”吸饱了血浆的白布被男人扔在地上，“赫蒂的提议还不够让你心动？”
“你是说待在这做个异教徒的主教？”
“是乌托邦”周孟极纠正她，“一个自给自足，没有暴力、平等文明的小型社会”
“这只是你凭空想象出的世界，乌托邦从来都不会实现”叶顾白打断他，说真的，她有些受够了周孟极的理想化。
“也许你应该走出去看看，说不定外面的世界没你想象中那么糟”
她虽然无法得知周孟极曾今受过怎样的伤害，但闭塞在自己的大脑显然是懦夫的行径，甚至他还想把自己拉下水，
“够了”周孟极冷笑，“看来他们把你改造成了一个说客”
“他们？你指谁？”
“我给了你这么多选择，你却一个都不要”
“还是说你真想做一只泰迪熊？”
叶顾白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了，重返现实社会这个话题看来周孟极的禁区，原本她不该这么莽撞的。
叶顾白一向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人，只是周孟极自以为是地将想法强加在她身上时，让她极为抵触，她才不愿意乖乖呆在男人的潜意识里做只菟丝花呢。
而这个男人最不吃的就是倔强这一套，她收起脸上的不耐神色，试探地说道：“我的意识仍然掌握在你说的那群人手中”
“你恐怕毫无办法阻止他们将我的意识从你脑袋里剥离”
周孟极嗤笑，“你怎么会这么想？”
“切断你的意识就代表失去对你的掌控，据我所知，外面那群人绝对不会蠢到做这些事”
“让我猜猜”
“他们会派Lo1来接你”
“你们可以暂时逃到传送阵里，躲避我的视线”
“然后重新在我的脑袋里开展一个新的实验，把你扔进去后，在吸引我去找你”
周孟极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始终不明白，你只是一项工具呢？”
“只要我一天不肯苏醒，你就要永远留在这里重复着一次又一次的实验。”
“你永远也逃不了。”
尽管叶顾白早就料到了，但当事实从这人口中说出时，还是令她有点沮丧的，用工作上的话来说，周孟极绝对是她遇到过最固执的甲方爸爸。
虽然难搞，但谁让他是爸爸呢？
“和我一起留在这里吧。”周孟极蛊惑着她，“你如果不喜欢这个世界，我可以为你重塑一个更好的。”
这场开诚公布的谈话足够真实，也足够令人绝望。
周孟极有一点没说错，只要他不肯离开，叶顾白也绝对逃不出这场实验。
她没接话，只是低着头，脖子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大张着，露出里层的肌肉，粗糙的手指在伤口周围打着转，将血涂抹涂满了她整片脖子。
“疼吗？”周孟极问她。
和周孟极带来的恐惧感相比，疼痛算不上什么，叶顾白摇头，尽管脖颈处的皮肤已经泛了一片鸡皮疙瘩。
这个回答看来让周孟极非常不满意，将食指捅_进大开着的伤口，用力地搅弄着湿滑的血肉。
叶顾白快疼哭了，那裂开的剧痛疼得她头晕眼花，几乎就快站不住，她弓着背，想逃，却又不敢逃，只能无力地抓住周孟及的衣服，才不至于让自己摔下去。
那手指还在恶劣地搅动，它感受皮下的筋膜、肌肉，还有体温。
“Lo1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
“想清楚了再回答”
他又加了根手指。
“她走了”叶顾白惨叫，“是我不肯和她一起走！”
周孟极的动作停了下来，搭在叶顾白肩膀上的手被血染得通红，“你上一次也是这么骗我的”
“你说你喜欢这里，喜欢聚光灯”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一年后你就谈你说我还应该相信你吗”
周孟极不再搅动的手指得以让叶顾白松了口气，她含着眼泪哭哭啼啼地说：“我没有骗你”
“不许哭”
叶顾白不敢再哭，周孟极现在越来越难骗了，第一个世界那个纯情男生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
她收了眼泪，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叶顾白昂着头，看着脆弱又美好。
“也不许装可怜”
“......”
在被多次揭穿后，叶顾白索性不装了，“这次我真的没有骗你，不然我早就逃跑了”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什么都没有，我发誓”
周孟极撤开手指，被他折磨过的伤口大喇喇地翻在脖子外，狰狞的吓人，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芯片，扔在地上。
“自己放回去”
塑料片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叶顾白抬眼看他，周孟极垂下的羽睫盖住了眼里的神色，他冷硬地又重复了一遍，“将它放回去”
被骗怕了的周孟极再也不会相信面前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她既然总是想逃，那他索性在她身体里装上芯片，从此以后她的行动和位置都将牢牢掌握在他手中，而只有这样，他才能彻底看住叶顾白。
叶顾白在心里咒骂了一声，脸上丝毫不显，她扯出一个惨笑，慢慢悠悠地蹲下身去捡那枚芯片。
触手的塑料片冰凉，金属与塑料的隙缝中藏着星点血迹，她记得她出门前将这塑料芯片随手扔在了桌上，兜兜转转绕了一圈没想到最终还是要装回自己的身体。
“你或许可以改个别的”叶顾白讨价还价，“这玩意保不齐又要被我从脖子里抠出来。”
“那放在心脏里怎么样？”男人问她。
不，她一点都不想。
“这里既然是你创造的世界，你该对自己有信心一点”
“别让我说第三遍”
叶顾白撇撇嘴，她拿着芯片的手慢吞吞地朝脖子靠近，在距离伤口一公分左右的距离停了下来。
“Lo1说你全都想起来了。”叶顾白大着胆子试探男人的口风，“我能问问是什么样的事让你不愿意醒来吗？”
“她没告诉你？”
“关于你的事她一个字都没说”
“一桩肮脏卑鄙的事情罢了”复杂的情绪从周孟极脸上一闪而过，他躬身，攥住叶顾白的手，将那两根夹着芯片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捅_进伤口。
卡车碾过树林，接连撞到几颗大树，又将茂密的灌木丛亚成一片，那是叶顾白他们停在木屋前的卡车，这会不知被谁开来了山上。
叶顾白格开周孟极的手，将芯片又从伤口里掏出来，滴着血的塑料芯片被她弹得老远，正好摔在卡车开来的路径上，无人驾驶的卡车碾过芯片，横冲直撞地朝两人冲来！
“又是你”周孟极皱眉，他一点都不怀疑叶顾白的狡诈程度，这女孩简直就像一条滑不溜秋的鱼，总能在不经意间悄悄溜走，面前这辆车一定又是她的杰作。
“怎么可能”叶顾白大呼冤枉，“我的魅力还没大到让一辆车都听我的”
周孟极抬手，漫天黑雾从他张开的指尖涌出，诡谲的黑雾慢慢缠住那辆大卡车，顷刻间，几十吨的皮卡瞬间化作一团铁水。
但这并不算完，又有十几辆卡车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和先前的卡车不同的是，在这些卡车敞开的后车厢上装满了数十只油桶！
几十吨的车身迎面撞上木屋，满满当当的油桶啪嗒一声碎了一地，深蓝色的圆桶滚落，倾泻出大批焦黑色的油，石砖、瓦块、还有被车撞断的圆木桩被石油浸了彻底。
整个村庄顷刻间一片狼藉，满是刺鼻的臭味。
漫天的黑雾格挡石油，将这些粘稠的液体和废墟渐渐朝外分解、退散...
“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叶顾白忽然像是不痛了，她站起来，一把托住周孟极的脸，她用力地在男人一左一右两边脸颊留下一个重重的吻。
周孟极被她亲得有些晕乎，他红着脸，一时间竟然有些愣住。
“周孟极”少女叫他，杏眼里盛满了男人的影子。
“为什么你这么变态，我还是这么喜欢你”
“我一定是疯了”
叶顾白并不在意周孟极的回答，也不在乎这个男人的反应，她更像是在宣泄自己不满的情绪。
“才和你在这破游戏里耗这么久”
“唉”叶顾白摇摇头，装模作样地说：“先和你道个歉吧”
“什么意思？”
“不许伸舌头”她严肃地警告男人，又凑上前亲了亲他柔软的嘴唇。
这个吻浅尝即止，撤回脑袋的女孩又问他：“你知道高压电缆的电流是多少伏特吗？”
“......”
诡异的对话让周孟极陡然警觉，他想撤回覆在远处的黑雾，但叶顾白的动作比他更快，她从口袋掏出一把枪，对着头顶放了一枪，连接着电塔的钢缆应声而断，手臂粗的钢缆砸向两人，高压电流从半空中甩下，周遭还未被分解完毕的剩余石头被电火燃起，整座山村瞬间化作一道火光，冲天而上！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叶顾白甜甜地说：“是二十万哦！”
整座古帕斯小镇连着梅卡杜拉一块被炸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