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忆最近过的倒挺顺心。
谢璟尧不再找茬,《神梦令》和《你是我的怦然心动》都已经签约,她已经率先拿到了一半的片酬。
距离她清空负债,越来越近了!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颜忆心情出奇的好。
早上十点,她独自驱车到郊区一处幽静的小区。
是住家阿姨陈姨来开的门。
看到是颜忆,她笑的很开心,小心地拿了拖鞋给她,轻声说:“太太刚睡下。”
颜忆正弓腰换鞋,闻言顿住:“昨晚一晚都没睡?”
陈姨叹气,担忧地点了点头。
“晚上睡不着,白天才能眯一会儿,也很快就会惊醒。”
颜忆的神色淡下来。
从出事之后,母亲黎妍的精神就不太好了。
数次试图自杀,住院治疗多次,病情才算稳定下来。
但痊愈的希望十分渺茫。
颜忆带她遍访名医,但心病无药可以,她也无能为力。
“颜颜吃过早饭了吗?”陈姨见她神色不太好,忙转移话题。
“吃过了。”颜忆笑了下,示意自己没事,“我哥呢?”
两人向厅内走去,陈姨道:“在琴房练琴呢。”
“我去看看。”
颜忆转身上楼,走至一半,忽然听楼上“嘭”一声重响,继而就是女人凄厉的尖叫声。
“啊——啊!!!”
像用锐利的金属疯狂刮擦玻璃,那声音让人寒毛直竖,一下下扯着心口。
颜忆只觉得头皮发麻,抬脚就往楼上跑去。
陈姨在后面,几乎跟不上她的速度。
颜忆跑到黎妍房门口,抖着手推开了门。
“妈,妈!”她冲进去,黎妍床铺凌乱,整个人都滚到了床下,她抱着头,眼睛紧闭,神色痛苦,叫声凄厉。
颜忆跪下来,抱住黎妍,两手发颤,却强自克制自己,声音柔和而平稳:“妈,妈,我是颜颜,我是颜颜。”
黎妍呼吸粗重,脸色发青,却在听到她的声音之后,情绪渐渐平缓。
颜忆就这样抱着她哄了片刻,黎妍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她的眼睛毫无神采,木呆呆地盯着她,喊:“颜文刚。”
那是颜忆爸爸的名字。
颜忆顿了下,黎妍自己反应了过来:“哦,颜文刚已经死了。”
“我想他。”她声音虚弱,神色平静。
轻轻回抱住颜忆,“我想他。”
颜忆一下子紧紧抱住她的肩,把眼睛压在她的睡衣边。
她只允许自己掉一滴泪。
那滴泪洇入黎妍的棉质睡衣,消失不见。
颜忆抬头,脸上挂起灿烂的笑,撒娇道:“妈妈都不想我。”
黎妍怔了许久,迷茫的、无焦距的视线才渐渐有了光彩。
她抬手摸着颜忆的脸:“妈妈的颜颜,妈妈当然想。”
“那你起来,”颜忆拽她,“我饿了,你陪我吃饭。”
黎妍点头。
从前养尊处优的贵妇,此时已经成了一个干瘦的老太太。
颜忆轻而易举便扶着她站了起来。
陈姨忍着泛红的眼圈,也上来搀扶。
三人走至门口,视线里,停驻着一个轮椅。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苍白而柔和,他抬眸:“颜颜。”
颜忆哄着黎妍喝了几口粥、吃了药,又陪着她睡了一会儿。
她筋疲力尽地从黎妍房内出来,问陈姨:“我哥呢?”
“在露台上,看他的那两只鸟儿呢。”
颜臻养了两只鹦鹉,颜色艳丽,活泼跳脱。
其中一只正蹲在颜臻手心里嗑瓜子儿吃。
颜忆伸出指尖挠了挠鹦鹉的小脑袋,问:“妈病情加重了,怎么不告诉我?”
颜臻顿了下,抬眸看她。
他轻声说:“你工作那么累,我和陈姨能照顾好妈。”
“能有多累,”颜忆笑,“你不知道啊,娱乐圈光鲜靓丽,躺着都能赚钱,累个什么?”
“颜颜,”颜臻无奈,“我是你哥哥。在家人面前也要装坚强吗?”
“我说真的,”颜忆避开他的视线,轻描淡写,“借着谢璟尧的东风,还真没那么辛苦。”
颜臻顿了下:“伊尚盛典那天,你当众跟璟尧撇清关系……”
“好了哥,”颜忆不想谈这些,“我们别说工作的事。你的腿怎么样了,有动静了吗?”
颜臻是后天车祸导致的双腿残疾,这些年也一直没有放弃治疗。
当然,家里出事的时候,颜臻曾提出过不再治腿,被颜忆坚决拒绝。
她就这样以自己柔弱娇嫩,未曾经历过风雨的肩膀,扛起了整个家。
“没有。”颜臻摇头。
颜忆并不失望:“等奇迹出现。”
说着,她笑着耸了耸肩:“毕竟,谁能想到我这个曾经五谷不分的大小姐也能独当一面扛起整个家了呢,这可是奇迹中的奇迹。”
颜臻摇头失笑,他抬眸,看着她此时美到几乎凌厉的侧脸。
眼底却浮现几年前。
颜家老宅后院有个玻璃花房,是颜文刚专门为颜忆所建。
那年的少女,笑靥如花,神采飞扬,还有着几分未长开的娇憨。
她拿着剪刀,试图剪下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
谢璟尧一脸臭屁地跟在她身后,说话冷冰冰:“玫瑰刺扎死你。”
颜忆噘着嘴把剪刀往他手里一塞,眉眼里沁出娇纵:“那你来啊!”
谢璟尧满脸不耐,低声骂她:“笨的像只猪。”
却抬手小心翼翼去够那枝玫瑰。
颜忆也探着身子去看。
花房里泥土地,她穿着小皮鞋,因为斜着身子而踉跄了一下。
少女的手一下子抓在了青年的手臂上。
小山峦般的前胸一下子抵在了他脊背。
谢璟尧像被烫到一般,手上一重。
玫瑰刺狠狠地扎进他指尖。
鲜艳的血珠沁出来,在深绿色的根茎上留下一道痕迹。
剪刀应声“咔嚓”一下,玫瑰被摘了下来。
颜忆就这样攥着谢璟尧的手臂,哈哈大笑起来。
她笑的前仰后合,嘲笑他:“到底谁才是猪啊,谢璟尧?”
谢璟尧耳边一抹不易察觉的绯红,脸色却更臭了。
他硬邦邦道:“给老子闭嘴。花还要不要,不要扔了。”
“要要要!”颜忆眉眼几乎要飞起来,她指了指自己鬓边,“你帮我簪花。”
谢璟尧转身,粗鲁地将她扯到眼前,一把将花斜插进她发间。
颜忆抬起脸,睫毛故意一眨一眨地,翕张着逗弄他:“我好看吗?”
谢璟尧眼神深如沉墨,抬手将她的脸撇在一边:“丑死了。”
颜臻坐在轮椅上,在花房外,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那时就想笑。
这两个人啊……
他收回回忆,挑眉道:“你对璟尧好点,别老跟他吵架,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帮了你。”
颜忆有点想翻白眼。
最终还是撇了撇嘴,嘟囔:“知道了。”
从家里出来,颜忆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不得不承认,她觉得压抑。
心情不太好,晚上的那个局,颜忆便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但不得不去。
这是录恋综之前,和她的下一个炒CP对象程均卓的第一回碰头。
蔡霜已经到了,在门口接她,小声道:“就是吃个便饭,不用担心。”
颜忆挑眉,无谓道:“我担心什么?就是个营业对象,还要搞出相亲的架势啊?大家都是工作,敬业罢了。”
蔡霜失笑,领着她进去。
会所里环境幽静,侍应遇到她们,都礼貌地垂眸站在一侧,等她们过去。
蔡霜推开包厢门。
里头的谈笑声一静。
接着,一个男人快步走来,替颜忆撑着门,笑道:“颜颜来了?”
一股粗粝的烟草味。
颜忆微微蹙眉,抬眸看去。
微博里搜到的精修图里,程均卓确实不负他的斯文禁欲人设,常戴一副金边眼镜,唇角含一丝矜贵笑意。
这样辛辣的烟草味,同他的人设完全不符。
当然颜忆知道,这圈里的人设大多都是假的。
但这烟味儿真是冲的她浑身不舒服。
她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一些,笑道:“程哥来得早。”
“我们也刚到。”程均卓转身,与她并肩往里走,他的衣袖有意无意,擦在颜忆裸露的上臂上。
颜忆脚步一顿。
程均卓站定,两人距离拉开,那股烟草味微微一散。
他绅士的笑,像一幅假面:“怎么了?”
颜忆心底升腾起厌恶。
她克制住自己的表情,摇头:“没事。”
蔡霜拉着她在左边坐下,两方人马互相介绍认识。
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一年,他们都要一起合作了。
参加综艺、CP的推进、拍剧,乃至后期宣传。
任何一环出了错,都是要翻车的大事。
程均卓的经纪人眼含警告地瞥了他一眼,程均卓笑了下,在颜忆对面坐下。
两方人马讨论了一些之后操作CP的具体事宜,初步达成一致之后,气氛才为之一松。
程均卓掏出一支烟,熟练地点燃,皱着眉深深抽了一口,才问颜忆:“你不介意吧?”
颜忆脸上维持的最后一丝笑意也收敛。
“我不喜欢烟味。”
“是么?”程均卓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轻笑道,“放心,等我们开始录综艺,你会很快习惯我的味道。”
颜忆:“……”
她放在桌下的手轻轻一动,蔡霜猛地将她的手按下。
颜忆心里的躁郁盘旋着冲了上来。
她深吸一口气,却吸了一肺管的烟味。
颜忆捂住嘴剧烈咳嗽起来。
蔡霜忙替她拍背,颜忆抵住她的手,站起身:“我去个洗手间。”
程均卓目送颜忆窈窕的背影离开,对蔡霜似笑非笑:“妹妹年纪小,性子还挺烈,霜姐,你可得劝劝她。”
说着,他屈指在桌上敲了两下,意味深长道:“毕竟,我的选择有很多。”
蔡霜有私下调查过。
程均卓似乎有几分背景,否则平台不会这样捧他。
人在屋檐下,蔡霜脸上的笑有几分僵硬。
“我知道。”
颜忆出了包厢门,一肚子都是火气。
看着程均卓黏腻的眼神,几乎有一瞬间,她想直接拍桌子说,这个CP我不炒了!
她进圈虽然有谢璟尧的热度替她提高了起点,但也受过不少的苦。
冰天雪地里穿着小裙子拍广告,为了出道,练舞练到整个人虚脱,脚踝脱臼痛的锥心刺骨。
但大部分都是身体上的苦,忍一忍,她能克服。
虽然听过的刻薄话也不少,不过因为很快就在选秀里TOP2出道,又有了谣言CP的迅速爆红,她倒是很少遇到这样赤·裸裸的人。
原来是这样不可名状的恶心。
颜忆突然想起颜臻今天说的话。
不论如何,谢璟尧毕竟是帮了她。
此时此刻,颜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她站在洗手池边,一边洗手,一边发呆。
想到要回那个包厢,她就心有抗拒。
她靠在门口的墙上,把手机屏幕按亮。
搞钱!搞钱!!搞钱!!!
颜忆深吸一口气,冲了!
她抬手去推门,却有另一只手,越过她的头顶,抵在了门板上。
男人靠近时,胸膛的温度仿若磁场般,萦绕在颜忆耳后,令她无可忽视。
颜忆脑子抽了筋般,傻乎乎转过身:“谁啊……”
谢璟尧的棺材脸赫然就在眼前。
而她正被他框在狭小的空间里,这一转身,她直接与他胸怀相贴了。
他今天不知来见谁,竟穿了一身正装,外套搭在臂弯,浅白色的衬衫显得他平白年轻几分。
她鼻端嗅到一股带着薄荷味的烟草味。
啊……
谢璟尧也抽烟,可这味道怎么一点也不难闻?
颜忆走神间,谢璟尧垂眸盯她。
“啧。”又是他一贯戏谑而讥诮的声音,“这么主动?”
颜忆:“……”
对不起,刚才还觉得挺感谢他的。
现在怎么就又想上手刮花他的脸了呢?
她没来得及出声,谢璟尧手掌微微用力——
门应声而开。
房内,程均卓微笑着,转头挑眉看着蔡霜,一副不出我所料的口气:“霜姐,看我们颜妹妹,这不还是乖乖回来找我了么?”
他说着,转过脸,声音忽然卡在了嗓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