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市集刚开,接上人来人往,东市的茶肆更是七嘴八舌,热闹非烦。
“你们听说了没,据说今日朝会上,有折子上奏皇上,参了大皇子和贤妃娘娘,听说皇上大发雷霆,斥责了大皇子不说,还?罚了贤妃娘娘的俸禄并且驳了贤妃后宫的管事权。”
“哎,这事儿我也听说了,据说证据确凿,是荣昌侯上奏的。”
“这位侯爷不是挂了闲职吗,怎么的如今这是要在圣上面前露脸了。”
“那谁知道,说不准啊,就是那位的意思,否则荣昌侯爷出这个头说不过去。”
这位是个明白人,却也不知自己一?语中的,就这么猜中了。
此刻,贤妃宫里,瓷器碎了一?地,而大皇子还?不解气,继续把一?旁立着的大花瓶给摔了。
“这个罗裕,他怎么敢!”
大皇子胸口不停起伏,对着自己母妃低吼,“我好不容易在父皇面前做出点成绩,现下不仅被父皇给驳了权,差事也给了二弟,甚至母妃你都被牵连,还?把我们的人给免了职!他罗裕是公然与我对立!”
贤妃等他说完,才怒瞪着他道:“罗裕是你父皇的人,若是没有你父皇的示意他不会如此,你告诉我,那日去长公主的春日宴,你是不是惹了事!”
大皇子蓦地僵住,他转头问:“荣昌侯是父皇的人?我……”
贤妃对自己儿子的德行十分清楚,当?即变了脸色,一?掌拍在了桌上,“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大皇子不敢隐瞒,犹犹豫豫说完了经过,末了辩解道:“我不过是说了两句,这侯夫人便下了我的脸,我不知道荣昌侯是父皇的人。”
贤妃气?得胸口不断起伏,半晌狠狠骂道:“你个蠢货,荣昌侯护短人人皆知,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此时,护短的荣昌侯正在圣上的御书房回话,他端端正正的站在下面,看?着圣上慢悠悠地翻看?着奏折,没有一?丝焦急。
“你这罗裕,朕让你做事你不好好做,这一?来就给朕来个大的,你是嫌朕闲得慌是不是,给朕找事儿做。”
罗裕懒散的行了一?礼,“哎,皇上这话就不对了,臣可是兢兢业业的为皇上做事,只不过是见不得大皇子居心叵测,这才提醒皇上一?下。虽然这提醒的方式有些过于直白,可这不是为了帮皇上杀鸡儆猴,按耐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
皇上抬头看?他,忽然笑道:“你呀,就是护短,护着你媳妇,给朕搞这么一?出。”
罗裕淡笑道:“还?不是我那夫人,如今厉害着呢,臣勤勤恳恳为了陛下隐在暗处被媳妇嫌弃,如今就算是拿点好处,还?请陛下原谅。”
皇上掀了眼皮看他,放下手中的朱笔,道:“你可想清楚了,若是摆在明面上,可就没有往日那般清闲了。”
罗裕哭笑不得,“陛下,您哪只眼睛见?着臣往日清闲了?”
“你可是上京城有名的风流雅士,还?不清闲。”皇上笑眯眯道,“听说荣昌侯夫人如今大刀阔斧发展侯府产业,如今是蒸蒸日上,据说那个什么车马行倒是不错。”
罗裕愣了一?下,笑道:“我家夫人那是小打小闹瞎折腾,倒是让皇上在意了。”
皇上叹了口气,“看?在你多年的忠心上,那车马行朕可以让你夫人好好做下去,不过你要把朕这个人情给记好啊。”
罗裕无奈笑道:“皇上折煞微臣。”
*
温雁菱听着杨崇的禀告,蹙眉道:“你说官府阻挠不给批文,这是为何?”
杨崇惭愧道:“是属下忽略了这一?块,车马行至每个州府都需要批文,若是我们到时再去官府搞批文,实在过于繁琐,属下就想若是能在上京办好路引,就能畅通无阻,却没想到是属下异想天开了。”
“府衙可有说如何才能办这路引。”温雁菱问道。
杨崇道:“府衙的大人并未明说,只道若是有圣上亲笔批文便可在各地畅通无阻,否则便只能每次都办理。”
温雁菱顿时头疼,她去哪儿找皇上的亲笔批文,难道这车马行就要搁置了?
一?时间温雁菱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只能让杨崇先回去,等到想到法子再说。
愣了一?会儿神,温雁菱听见青露来说侯爷来了,说是找她有事。
她想到什么,便道:“让侯爷过来,去拿些点心过来。”
罗裕一?见?温雁菱便发现她愁眉不展,他轻咳了两声,整理了下衣襟,刚要说话就被韩栋扯了下袖子。他别过脸去看?韩栋,却见韩栋面无表情转头看?着别处,那里有朵刚盛开的花。
罗裕:……
他收敛了懒散的样子,走到温雁菱身边坐下,听见夫人道:“侯爷有何事要与我说?”
罗裕藏起自己的小得意道:“听闻夫人的车马行遇上些难处,可要我帮忙?”
温雁菱平静的看?了他一?眼,“侯爷有何赐教?”
若说还?能找谁帮忙,搁在以前温雁菱自然是不会指望这位爷的,可今日杨崇带来了外面的消息,甚至把自己心中猜测说了一?番,她不得不重新看待罗裕。
杨崇:“侯爷此番所为定然是圣上默许,其余官员并没出头,侯爷爵位在身,若是加上皇上支持,侯爷必然是站在皇上那边,现下不管怎么说都得罪了大皇子和贤妃,夫人还?要谨慎才是。”
如今圣上的皇子们大了,各自有了想法,可圣上在位必然不会允许皇子间争权夺位,因此除了暗中站队的人,还?有绝对中立的保皇派。
依照如此看来,罗裕便是保皇派,可上一?世她竟然连一?点都不知情。
忽然她猛地睁大了眼睛看?向罗裕,她想起来了,上一?世她属意大皇子,文茵嫁给大皇子后,罗裕确实有一?段时间不对劲,外面也传言荣昌侯如何喜爱这位皇子女婿,若是罗裕因为这件事而被皇上怀疑,那后来他们侯府的处境也说得通了。
没有人愿意接近荣昌侯府,在文茵没了之后,侯府连同罗裕,退出了政治中心。
温雁菱死死地咬住了唇,她侧过头去闭上眼深深地呼吸了好几次,才没让自己失态。
罗裕却没发现夫人的不对劲,清了清嗓子道:“今日我办的差事在圣上面前得了脸,若是夫人愿意,我亲自去府衙为车马行办路引,夫人要的可是这个。”
温雁菱眨了眨眼,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一个不太柔和的笑:“我确实在为这件事发愁,若是侯爷能帮忙拿就最好不过。”
罗裕笑看?着她,声音里带着他都未曾察觉的讨好,“夫人,我许久未曾陪文茵和子晞还?有你一?同用膳了,你看?我今日表现不错,可否一起用晚膳?”
温雁菱怔了一?下,这还?是罗裕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忍了忍她微微侧头压住嘴角的笑意,点了点头,“可以。”
“啊?”原本还准备了一?箩筐话的罗裕顿了下,随即高兴得搓手,“好好好,今日多做些你们喜欢的菜。”
温雁菱瞥了他一?眼,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递过去,“这是江南来的信,这封是老夫人给你的。”
另一封给她的她已经看过了,无非是二房来要银子,说是老夫人开销甚大,老夫人宠爱的小儿子想要走关系升迁需要打点,里里外外都需要钱。
温雁菱可不管这个,她就是想让罗裕拿主意,她可不想再揽下这些事儿自己做主,这不是有侯府的主事人吗,他说了算。
她倒要看?看?,往日总是说她别拿这些俗事烦他的人,会怎么处理,想当初她可是贴了老夫人许多银子。
罗裕接过信就沉了脸色,他如今知道府中境况如何,那日之后他便算了算,给老夫人那边的银子应该都是从温雁菱的嫁妆里贴出去的,他堂堂侯府,竟然要用夫人的嫁妆养老母亲,可笑之极。
可这信中老夫人一?开口便是三万两银子,当?真是拿他当?钱庄了。
更别说,之前侯府处理的那批管事,都是老夫人留下的,如今已经处理了人,可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老夫人故意所为。
罗裕捏着信纸的手指逐渐用力,他沉声道:“这事不用你管,我亲自处理回信。”
温雁菱求之不得,笑着答应,“那就太好了,麻烦侯爷处理这些杂事。”
知道自家夫人在讽刺自己,罗裕也没反驳,“二房太不像话,这是在撺掇老太太来吸血。”
温雁菱不可置否,他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二房吸血,以前她要绷着自己的面子里子,如今她也没必要绷着了,左右她侯夫人的名声在外,最好让大家都知道她一毛不拔,如此做起事情来还方便许多。
“母亲、父亲,我下学回来了!”罗子晞风一样从月门跑过来,一?下子扑进了母亲怀里。
温雁菱拉他起来摸了摸,责怪道:“怎么跑得一?头汗,一?会儿惹了风寒。”
“我身体好着呢!”罗子晞骄傲的挺起小胸膛,转头对罗裕道,“父亲,杜乐贤今日得了夫子夸奖,他念的那篇文章我不会,您教我!”
罗裕满脸慈爱,点头道:“好好好,一?会儿就教你。”
跟着而来的罗文茵给父母亲请安,一?家人落座吃饭。
韩栋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今日夫人对侯爷的态度似乎和缓了些,多亏他方才提醒了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