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身份转变,高塔观星!

等陈老太太再回去的时候,发现王妃端坐在主位上,却没再如珠如宝地将谢玥兮抱在怀里,而是让她站在了下面。

谢玥兮听见门口的动静,回头看了陈老太太和沈嬷嬷一眼,神情不耐又带些许茫然,但还算懂事,并没有吵闹不休。

老陈太太想想一会要发生的事,只觉得头皮发麻,她不安地看了一眼林清贞,见她一派从容,面沉如水,心下不由暗叹:这秦王妃,当真心狠,的确是个人物啊。

很快,云姨娘便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周嬷嬷。云姨娘穿着一身石榴红堆花袄,带了一套精致的头面,脸色红润神色如常,最多是带了些许怔愣,她老老实实给林清贞行了礼:“妾身见过王妃,王妃万福。不知王妃唤妾身前来,所谓何事?”

原本林清贞沉着内敛神色莫辨,等抬眼看了云姨娘俏丽的模样,忽然脸色便有些阴郁起来。

沈嬷嬷在边上伺候,见了林清贞这幅模样,心下一紧,她侍奉王妃已久,立刻便知主子因何生怒。她皱着眉,一时间也在心中暗道:“这云氏着实可疑,自己女儿被刺客掳走,到现在都没音信,她瞧着气色倒好,不见一点愁容,倒是还有心思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林清贞一言不发定定地看着云姨娘,直将云姨娘看得心中发毛不知所措时,她倏然起身,冷声喝道:“云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以庶充嫡换走了我的女儿!”

云姨娘本就心虚,忽见王妃拍案而起厉声呵斥,她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谢玥兮从未见过娘亲如此疾言厉色,被吓得哇哇大哭,跑过去抱住了林清贞的腿。而林清贞看了一眼谢玥兮,第一次没有露出心疼怜爱的表情,她看着跪在地上的云姨娘,心中一片冰凉。

云姨娘很快回神,结结巴巴地否认道:“王……王妃明查!贱妾怎敢以庶充嫡?真是天大的冤枉!”

她看了一眼一边站着的陈老太太,认出这便是当年那位接生婆,立刻指着她尖声叫道,“是这老妇胡言乱语了什么?王妃怎么能信这老婆子的一面之词?她这样的岁数,哪里还记得清五年前的事?!”

陈老太太目光一利,不卑不亢道:“姨娘慎言,老身并非胡言乱语。当年您与王妃在一处双双早产,两位姑娘都是由老身接生,老身分明记得,乐安郡主胎记上的花瓣尖是对着脖子的,可这位——”她虚虚一指谢玥兮,“她胎记上的花瓣尖是对着肩胛骨的,老身决计不会记错!”

其实她哪里记得这些,只不过听王妃的吩咐演场戏罢了。

而云姨娘立刻瞪圆了双眼怒道:“你胡说!我们八姑娘胎记上的花瓣尖也是对着肩胛骨的!我是她亲娘,怎会不知这些!你休要在王妃面前搬弄是非!”

她此时后悔极了没有听周嬷嬷的,将谢欢兮的胎记早早除去,只恨自己一时犹豫与懦弱,竟扯出今日如此大的漏洞来。

云姨娘在心里疯狂地盘算着:谢欢兮已经被刺客掳走了,我要去找父亲,找二弟,让他们去寻谢欢兮,一定要赶在王妃找到人之前!把她肩膀上那块有胎记的肉挖出来!不,不,还是直接弄死算了……

她想得急迫,却没主意到王妃与沈嬷嬷对视一眼,脸色齐齐变了。

沈嬷嬷上前一步,手指颤抖不已地指着云姨娘,声音都变了调:“云氏!你——你可知八姑娘的胎记长什么样子!?状似三片玉兰花瓣相叠,是没有所谓的花瓣尖的!”

没有?这是……这是在做戏么?云姨娘脑中的弦一紧,瞬间停止了所有的想法,惶恐几乎瞬间席卷全身。

她茫然抬头,看着主位上的王妃那极为冰冷的眼神,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大,终于扑在地上哭叫道:“王妃饶命啊!此事……此事贱妾本也不知情,那时……都是周嬷嬷的主意啊!”

周嬷嬷从进门时起,看这场面就心里有数了。她见王妃最开始尽量不去看谢玥兮,似乎是不落忍的样子,便猜想王妃应当并没有证据,大概只是想诈一诈云姨娘罢了。只可惜她没法插话,只暗暗祈祷云姨娘应对得当,不要露了端倪。

谁知云姨娘把自己打扮的天仙似的,人却笨得连猪都不如,三言两语便露了馅,还想扯上她。

周嬷嬷当即跪倒不住磕头道:“王妃明查啊!老奴哪里能有这个胆子出这样的主意?换了孩子又于老奴有什么好处啊?!”

云姨娘尖声叫道:“住口!王妃当年聘你当郡主奶娘,可是你这老东西却糊涂地抱错了孩子!等到反应过来一切都迟了!我——我的孩子已经是皇上亲封的乐安郡主了!”

她膝行了几步,凄声道:“王妃!并非是我有害人之心,都是那刁奴怕出了此事丢了性命,便将我一起拖下了水!我……我知晓后也日夜惊惧,只是苦于不知如何开口感知真相啊!”

不知如何开口?只怕是顺水推舟,乐得其成吧。不还作天作地,把自己作到偏院去给亲生女儿铺路吗?

这事到此便完全明了了。林清贞脸上早就没了血色,甚至身体已经不住地颤抖起来。她素手紧攥,尽力地压稳声线:“沈嬷嬷,你去……拿着我的玉牌,调全部府兵去找人,还有——”她停了一下,似乎是有些喘不过气来,“去请京师提督,请禁军一起去找人……快去,快去!”

沈嬷嬷明白事关重大,立刻领命去了。她出去不久,便进来几个婆子,将仍在哀嚎的云姨娘和周嬷嬷堵住嘴架了出去。

林清贞对这些都视若无睹,她眼底布满了血丝,身体如风中枯叶一般颤抖不止,谢玥兮看着害怕,抱着林清贞的大腿小声叫道:“娘亲,娘亲,你怎么了……”

林清贞低下头去看自己心肝肉一样宠了五年的小女孩,心下一片惨然——

我把你捧在手心如珠如宝地呵护疼爱时,我的女儿却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吃着怎样的苦呢?我不配当娘……我不配当娘……

她满心煎熬苦痛,神色冰冷地看着谢玥兮,低低地一字一字道:“滚开,别碰我。”

谢玥兮从未受过一句重话,听了林清贞这句,脑子“嗡”地一声,刹那间都忘了委屈,只是愣愣地看着林清贞,双眼渐渐涌出大颗大颗的泪来。

林清贞看着那双泪眼,鸦羽一般的眼睫轻颤了一下,却到底没有任何轻哄之语,最终闭了闭眼不再看谢玥兮,大步走出了正殿。

……

谢欢兮自然对秦王府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她此刻正在陪游归煜在城中的万观塔上吹冷风。

万观塔呢,可以说是北夏都城里的地标性建筑,足足修了十八层,放现代就是一高层住宅高度,但放这,那就完全称得上鹤立鸡群,地位堪比上海的东方明珠。

他们此刻在第七层上,这已经可以将整个都城尽收眼底了。谢欢兮看一会景色,看一眼游归煜,再扭头去看夜景。

游归煜气定神闲不说话,谢欢兮只好自己在心里喋喋不休:不是这游归煜怎么还不送我回家?他带我来这干嘛?莫非是想泡妞?嘶——我们两个年纪都不可啊。

游归煜知道谢欢兮心里着急回家,却又不敢直说。他低低一笑,也不看她,夜风吹过,他高束的墨发被吹得飞扬起来,衬得他愈发的俊逸出尘。

真好看。谢欢兮撇了撇嘴,他要是个身份低微的奴隶就好了,我还可以选他,不过看他一副潇洒得意的样子,肯定和奴隶挂不上边,可惜了可惜了。

多年以后谢欢兮再回想此事情景时,她正赖在游归煜身上捶胸顿足:“都怪我当时的一念之差胡思乱想!我是个乌鸦脑啊乌鸦脑!”

不过现在的谢欢兮只是忧愁地想:他怎么就不是个奴隶呢?忧愁道看着天有气无力地随便念叨:“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啊——”

游归煜转过头看她:“你小小年纪,文采倒好。”

谢欢兮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嗨,不是我写的,是我的好基友李白。”

“哦,”游归煜低着头闷笑,一双墨眸熠熠生辉,“你的好……友,文采斐然,令人心折。不知我可有幸认识?”

架空部可见不到李白,历史部还行,但谢欢兮也没法跟他解释这些,便如同渣男一般满口答应:“没问题,等有机会我一定为你引荐。”

游归煜没再答话,他凝神看着外面,此时正刚刚过了宵禁,街道上却人来人往,甚至不乏士兵打扮的人。那些人挨家挨户地查探,隔着这么远看都能看出急迫之意。

游归煜看了一会,忽然俯身抱起了谢欢兮,将她稳稳地托在臂弯:“你看,外面的人是不是比刚才多很多?”

多,像春运。谢欢兮点点头。

游归煜忽然一笑,朗声说道:“我现在可以送你回家了。”

他这一笑盛满了数不尽温柔的少年气,漫天的星子都撒在他的双眸中,月下少年这神采飞扬,如同深深刻进了谢欢兮的脑海里。

他真的很像个好人呀。

谢欢兮忽然脱口道:“小煜哥,其实我不叫岳云鹏。”

游归煜哈哈大笑,微微歪着头明知故问道:“那你叫什么?”

他看着怀中女孩也不知是羞是愧,竟然慢慢地有些微红了脸:“我叫谢欢兮。欢喜的欢,兮……兮……是一种语气词,就是‘啊’的意思……”

游归煜好心提醒道:“归去来兮的兮。”

“对对对!我之前……那不是……觉得万一你是坏人么……”

游归煜若有所思地点头:“那现在你告诉我真名,是觉得我是个好人了?”

见谢欢兮点头,游归煜唇角笑意加深,低声道:“走了,回家了。”

不过这次别说是谢欢兮,就连游归煜都没有想到,都已经到了秦王府门口,居然还能再出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