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我变矮了

“姐姐,我都看到了哦——”

“超——帅的!”

小姑娘蹲在地上,托着下巴,一双粉红色的眼睛亮闪闪的。

“竟然能从刀里挥出太阳!”她兴奋得手大大展开,手舞足蹈的,“然后看起来很厉害的鬼就被消灭啦!”

在孩子毫不掩饰的崇拜下,我自豪地:“其实我的刀更厉害的!”

我骄傲地向她展示我身侧的大薙刀,“别看它伤痕累累的,但它可是能够狩猎的千刀的绝世神兵!”

“本来还想着能不能修好它,再带着它覆灭万鬼,如果可以再饮一饮那鬼王的喉头血……”我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看起来是没可能啦。”

我费力地抬起手拍了拍刀身,有些歉意地:“搭档,跟着我委屈你啦。”

刀身看起来也是颇为费力的颤了颤,似乎是在回应我什么。

一旁的小姑娘似乎是犹豫了很久,才断断续续地开口:“姐姐,也是猎鬼人吗?”

“咦?”

“我哥哥也是哦!现在在为了能让姐姐变回正常人努力呢!”八九岁的小女孩脸上有着不属于她年龄的悲伤,“哥哥从那天起就一直很辛苦,妈妈和我们都太担心他了,一直一直在看着哥哥……”

是死于鬼的一家人吗?

或者说,这双粉色的眼睛,是他们吗?

“我还不是正统的猎鬼人,但是既然发现了恶鬼意图伤人,正常人都没办法弃之不顾的对吧?”我对着眼前这个堪堪比我的刀身高了一点的孩子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坚定地:“你的哥哥很勇敢,要坚信世界上总是好人更多,恶鬼,一定会覆灭,你的姐姐也一定会变好的!”

在孩子怔怔的,晶莹剔透的眼眸倒印下,我扬起一个元气满满地笑容,正式地向这个孩子介绍我自己:“我的名字叫做,花,目前是在漫无目的的旅行中等待回家的时机,因为你也看到了的原因,接下来可能要一直呆在这个空间和你做邻居啦。”

毕竟和上一次的匆匆而过不一样,接下来我估计得常驻这里了。

恼人的天O精灵终于不叫了,但我因此也被困在了异世界。

如果说……如果说来自外界的唤醒有用的话,那么我大概只需要安心等着就好了。

因为,谨慎的我在午睡前不仅设了无数个闹钟,还给两个室友发了信息,一旦她俩下班没看到我出现,就暴力破门叫我起床。

必要时拨打120也是可以的。

给自己留了无数的后路呢,不愧是我!

至于两边时间流速不等,现在又被排斥到这个白白的空间什么也做不了,等待真的将会很漫长这种事,也没有办法。

“花?”女孩眨了眨湿润的眼睛,轻轻地重复了一次,“花……”

猛地一拍手,她突然将脸凑近,“我的名字也是花哦,叫做花子!姐姐,我想到了!”

被她突然靠近吓了一跳,我本能的顺着她的话,“什么?”

“姐姐,我们的名字是一样的!”那双粉色的眼睛似乎是滴入了水滴,荡起了涟漪,“所以,你如果想出去的话,用我的身体怎么样?”

“诶?”可你不是已经……?

“是呢……这个时候我应该是被哥哥埋掉了……但是姐姐,你一定可以的吧?因为姐姐你,其实根本没有实体啊!”她用极其通透澄亮的目光看着我,信任,还带着一丝期望:

“我们已经回不去啦,但是姐姐还可以!姐姐也是猎鬼人的话,能不能帮一帮哥哥呢……不,就只需要帮我看一眼哥哥就好了,可以吗?”

是啊。

我终于醒悟。

这一切都是我的意识入梦,哪怕现在经历的一切都会反馈到本体,但是我的本体应该还在现实世界沉睡。

也就是说,现在的我的身体,并不是实体。

她的说法是可行的。

名为花子的女孩已经站了起来,小步地后退。

一步,两步,三步……

在她的身后,渐渐地显现了一个温婉的妇人,穿着白色的罩衫,抱着一个襁褓中熟睡的婴儿,而她的身侧,依次出现了另外两个男孩子的身影。

女孩退到了她的家人中,双手紧扣到发白,却还是眼巴巴地看着我:

“帮我们告诉哥哥,妈妈,竹雄,茂,六太,还有我,花子,都在这里看着他,希望哥哥和姐姐晚一些再过来,一定,一定要活到一百岁!”

四个人,带着一个婴儿,无言地对着我弯下了腰。

“……姐姐,可以吗?”

亲情啊……

刺眼的白光中,我用干涩的声音回答她:“花子,不要这么说。”

我强迫自己忽略他们突然黯淡的眼神,“你愿意给我帮助,该说感激的人是我。但是啊,我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的人,将这个重任托付给我……”

“请不要有压力,”在场的唯一一个大人开口了,这位母亲的神色显得那么担忧,却又那么骄傲:“炭治郎——我的孩子,已经是一个男子汉了,他有着他自己该走的道路。”

“您的眼神坚定而悲悯,请您……尽情的去做您想要做的事吧。”

***

“花子啊……”依旧是白色的、不知时间变化的世界里,我对这个和我有着相似名字的孩子长长叹气。

“虽然答应了你——”我苦恼的指着另一侧,小屋旁边翻新的一块土壤,“可是我究竟要怎么用啊?”

“这个……这个……”女孩的眼神心虚地游移。

“所以说果然你也不确定吗……咳咳咳咳咳!!”我一激动,抵抗重力顿时岔气,忍不住就是一顿猛咳。

“我也只是以前听山下的婆婆说起过啦,”女孩担忧地看着我,“姐姐,压着你的重量是不是又加了?”

“是啊……咳,唔。”我颤颤巍巍地拄着薙刀柄,惆怅,“越靠近那边就越重。”

“那要快一点了!”她焦急地握住了我的手,用力地闭上了眼睛。“那个透明的东西越来越凶了,但是它真的很迟钝,只要我们骗过它——”

“我的存在是被那边接受的,但是我过不去,姐姐的存在是被排斥的,但是姐姐可以穿过去!”

花子牢牢地将自己贴上了我,大声地,笃定地:“我们都是‘花’!”

女孩带着我狠狠砸向前方。

“哐!”是花子的额头撞上透明壁垒的声音。

而我顺利地穿过了白色与彩色的分界线。

在下跌的短短几秒内,身上的压力不断地在加重和消失中来回转换,伴随着我的视线变黑,鼻息传来了土壤潮湿的味道,全身的压力骤然一轻。

瞒天过海,成功了。

我奋力地将自己从土里拔了出来。

自从意识到现在的我不是实体后,全身的生命力可调动的范围就更广了。

比如现在,属于我的生气,正在源源不断地修复这个破破烂烂的身体。

真神奇。

就是白骨长肉的场面一时间显得有些惊悚。

而且全部修复好了也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皮温冰凉,感觉就仿佛是套了一件笨重的隔离衣。

但是……

我仰头,将脸对准了头顶冬日的阳光。

暖洋洋的,很舒服。我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完全没有不适感,太好了,不是变鬼。

我拍拍手,把沾上的土壤拍掉,将与我一同掉落在地的薙刀捡起来,捡……

没捡起来?

我后知后觉地露出了崩溃的表情。

花子,你这个身体,完全没有锻炼过啊!

不行!

自己的偷摸大鸡绝对不能放弃!

我深吸一口气。扎着小马步,猛地抬起刀柄,上举……

被沉重的刀身带的往后踉跄三大步,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在这一瞬间,和柱间先生他们的分别的悲伤,被世界排挤的委屈,无法帮助仲甫先生的无力,不知前方何处的惶惶然,所有的,一直被我压在心底的负面情绪终于反弹。

巨大的委屈笼罩了我,趁着身体变小了哭鼻子不丢人,我大声抽噎出声:“搭档,你、你怎么这么重啊,呜啊——”

在一片白色的世界里,揉着额头的花子有些无措地看着另一侧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孩抱着她的刀泣不成声。

明明是白雪皑皑的冬日,却见得有几瓣粉色的樱花飘落,与哭泣的女孩樱色的眼眸融为一色。

我感觉到有花瓣轻轻地落到了我冰凉的脸颊,有一个沙哑的,极力放柔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脑海:

“好的好的,别哭了,你现在再举一次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