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摘樱桃

林叁七回了个问号。

狗狗:[刚刚少打了个问号,什么傻逼?]

林叁七没想到还能继续昨晚的话题。

她回:[一个很讨厌的男大学生。]

狗狗:[他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讨厌他?]

狗狗似乎对她和陈戌懿的恩怨很好奇。

林叁七很想给她举例,但真要细说,讲到明天早上都讲不完。

于是用一句话进行概括:[各种各样的事。]

狗狗回了个“小狗无语”的表情,谴责她的敷衍。

话题没再继续。

林叁七在屋子里窝了几天,接到妈妈的查岗电话,让她离开卧室,去外面晒晒太阳。

她是容易生病的体质,春夏秋冬每个季节她都能染上感冒。林妈妈把这归结于她太宅,每每督促她与阳光和解。

林拾六那边则与之相反,林妈妈对他的嘱托是少在外面浪。

和妈妈通话完的第二天,陈妈妈就把摘樱桃的监督任务交给林叁七。

夏天是樱桃成熟的季节,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们都会去顾叔叔家的院子里,摘樱桃,酿樱桃酒。

林叁七实在不想接触太阳,出门前换了条长裤,短袖外面套了件防晒衣,帆布鞋长筒袜,把脚脖子都遮个严严实实。

手上、脸上、脖子上涂一层厚厚的防晒霜,最后戴上墨镜、口罩、渔夫帽。

全副武装。

“……你是吸血鬼吗?”

下楼看见她这一身打扮,陈戌懿的表情一言难尽。

林叁七给了他一个白眼,忘记被墨镜遮挡,他根本看不见。

陈戌懿仍站在她面前,微微弯腰,食指勾下她的墨镜,侧着头瞧她,“你不怕中暑?”

林叁七拍开他捣乱的手,“我心里有数。”

陈戌懿耸肩,表示她开心就好。

对摘樱桃这件事最兴奋的人,自然是捣蛋鬼林拾六,原本就闲不住,难得有这种集体出门的活动,提着蓝色的小塑料桶,第一个冲在前面。

林叁七一出门就萎靡不振,哪怕和陈嘉巳同行,也没多兴奋。

顾家和陈家离得不远,但步行也需要十几分钟。

因为是夏天,上午的气温也不算低。道路两边间隔种着树,却因为日照角度,吝啬投下树影。

林叁七贴着狭窄的树荫,靠边行走。陈嘉巳走在她身侧,帮她撑遮阳伞。

才走两分钟,她脸上就渗出薄汗,披散在身后的头发被汗润湿,黏答答粘在脖子上。

口鼻被口罩遮挡,呼吸逐渐不顺畅。

实在失策,临出门忘记拿上随行小风扇,她热得快融化了。

“要把口罩摘了吗?”注意到她的不适,陈嘉巳问。

林叁七摘下口罩,仿佛重获新生,“还有多久能到?”

他估测:“十分钟左右。”

林叁七快要阵亡:“救命!”

陈嘉巳被她逗笑,又问:“要我回去把小风扇拿过来吗?你在这里等我,我跑回去很快。”

原路返回又要多走一段路,热的人不只她一个,这么热的天,她不想让他受罪:“不用,都走到这了,我可以!”

精力旺盛的林拾六走在最前面,把他们落下很远,还时不时回头,大声喊:“你们走好慢啊!”

欠揍程度和年龄呈正比,很难不怀疑,是不是继承陈戌懿的衣钵。

“陈戌懿人呢?”林叁七突然发觉同行的人少了一个。

他竟然没和林拾六一块走在前面,渐渐落在他们身后,还让她觉得有些意外。

跟陈嘉巳说话时,余光却见身后的道路空无一人。

竟然半路溜回家偷懒,简直奸诈!

林叁七回头望着远处的陈家别墅,突然生出回光返照般的活力,要原路返回,把他抓回来。

正这么想时,看见一辆自行车从蓝色大门内骑出来。

失踪的男生去而复返,人字拖踩着脚踏,骑车往这边过来。

他额前的头发被风吹开,露出俊朗的眉眼。白色的衣角在空中鼓动,阳光落在他扬起的眉梢,落进弯起的眼睛,神采飞扬。

车停在她面前,陈戌懿单脚支着地面,鬓角挂着薄汗,扬着唇,眼睛明亮看着她,“要不要上来?”

他好像很得意。

像终于捡到飞盘,跑回来像主人讨表扬的小狗。

林叁七面露狐疑,“你有什么阴谋?”

小狗瞬间垮下脸色,“你爱上不上。”

他扶正车身要离开,林叁七连忙抓住他的手臂,“等等,我上!”

被她抓住的手臂明显僵住,他突然变得局促,舌头像打了结,“那、那你快点儿!”

林叁七看向陈嘉巳,他仍旧是笑着,“待会儿见。”

她抓住陈戌懿的衣服,坐上自行车后座。

夏天连风都是热的,坐在车上吹风,却很舒服。

林叁七取下帽子,摘下墨镜,阳光落在头发上、脸上,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天空是温柔的蓝,像她昨天看到的动漫插画。长发被风吹拂,扫在皮肤上,有些痒。

她和陈戌懿意外地都没说话,耳边只有风的声音。

他们路过一棵棵树,叫不上名字的白色野花,提着蓝色小桶的林拾六。

小男孩在他们身后大呼小叫,埋怨竟然背着他骑车,真是不讲道理。

林叁七伸出食指,放在眼睑下,朝他吐舌头,扮出一副鬼脸。

“啊!气死我了!”林拾六捶胸顿足。

她哈哈大笑,没有察觉手指触碰到男生的腰。

车停在顾叔叔家的大门口,林叁七松开陈戌懿的衣服,跳下车。

她想着自己大概是要说声谢谢的,然还没开口,看见他通红的脸,到嘴边的话变成问句:“你中暑了?”

陈戌懿不回答,突然掉头,骑车往回跑,只在风里丢下一句:“我去接拾六。”

林叁七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其妙。

院子里的樱桃树快两层楼高,枝干粗壮,林叁七张开双手都抱不住。

殷红的樱桃成串地挂着,像大颗的红玛瑙,风一吹,成熟的红玛瑙摇摇欲坠。

顾叔叔的女儿和陈嘉巳一个年纪,绑着单边马尾辫的女生知道他们要过来,提前备好了樱桃气泡水。

樱桃捣碎熬成果酱,倒一杯雪碧,丢几个冰块,放两片柠檬。樱桃味的气泡在上颚爆炸,果肉的酸甜充盈味蕾。

还没开始摘樱桃,林叁七就抱着玻璃杯不想撒手。

她好想边吹空调,边看动漫,边喝这饮料!

顾司晴止不住地笑:“你们多摘点樱桃做果酱,能喝到明年夏天。”

四个人是四种不同的摘樱桃画面,最正常的是陈嘉巳,捏着果柄尾巴,反向折下。

林拾六个子矮,非要爬上树,一半摘进桶里,一半塞进嘴里,也不怕闹肚子。

陈戌懿比他讲究点,知道先往衣服上擦两下。

林叁七变成《疯狂动物城》里的闪电,手慢慢抬起,再缓缓放下,效率堪比耄耋老人。

顾司晴遗传了父亲的热心,主动过来帮忙。

当她站在陈嘉巳身旁时,林叁七的注意力就没办法从那边移开。

女生总有些奇奇怪怪的第六感,可能没有常理、不合逻辑,但有时候,就是莫名地准。

她觉得顾司晴喜欢陈嘉巳。

顾司晴用樱桃汽水招待他们时,都是让他们自己去端,只有陈嘉巳,是从她手中接过去的。

她过来帮忙,也是第一个走向陈嘉巳,明明他是最不需要帮忙的那个。

林叁七感觉自己像是福尔摩斯,但福尔摩斯现在有些为难。

她和陈嘉巳在一起之后,顾姐姐难过怎么办?

她也很喜欢顾姐姐,不想让她因为失恋陷入伤感。

要地下恋瞒着她吗?好像会对她伤害更大。

给她介绍其他的男孩子?但好像没有谁能比得上陈嘉巳。

女大学生的脑洞很大,但当前的情商不足以想出一个妥善的处理办法。

林叁七还没能想出难题的解决办法,却看见陈嘉巳突然靠近顾司晴。

他的动作让在场的两个女孩都僵在原地。

陈嘉巳摘掉她头发上的东西,笑着说:“有个小虫子,怕你害怕,刚刚没跟你说。”

顾司晴眨了下眼睛,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她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这棵树上的一切,她都接触过无数次,无论是樱桃,还是树上的虫。

他不知道,她也不打算告知事实。

顾司晴笑着感激他,“谢谢,还好有你。”

林叁七目睹这一幕。

聪明的福尔摩斯,好像变成滑稽的小丑。

难题还没有解决,出题老师突然改了变量。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太阳晒得嘴巴里发苦,她摘了颗樱桃,放到齿间嚼烂。

偏偏这颗是酸的。

林叁七不想摘樱桃了。

太阳晒得眼睛发酸,她想回去。

刚产生这个念头,一颗樱桃砸在她脑袋上。

林叁七还没开口问是谁砸她,就听见陈戌懿故作严肃地教训林拾六,“拾六你干嘛砸你姐姐?”

林拾六正在树上勤勤恳恳地吃樱桃,莫名其妙被扣了一口锅,张着塞满了樱桃的“血盆大口”,含糊不清地辩解:“窝哪里炸她辣(我哪里砸她了)?”

“听不懂,讲人话,”陈戌懿对他说完,又一本正经对林叁七“翻译”,“他说他看你不顺眼,所以砸你。”

林叁七:“……”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语气平静,“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傻子?”

陈戌懿想了想,说:“前面六个字可以去掉。”

“……”

心情不好的女大学生,忍耐度很低。林叁七从树上薅了几颗樱桃,朝他走过去,停在他身前。

陈戌懿也不动,定定站在那,脑袋一歪,抬眉瞧着她。

樱桃在手心碾烂,红色的汁水从指缝溢出,染红的手拍在他的胸前,白色的T恤多出一只鲜红的手印。

“林叁七!我这件衣服是——”陈戌懿倒吸一口凉气,生气喊她的名字。

他越生气,她越舒爽。

他却突然语气一变,笑眯眯,也贱兮兮,“——是本来就要扔掉的,想不到吧?”

林叁七:“……”

他真的很懂怎么让她更生气。

林叁七揪住他的前襟,拽着他弯下腰,把手心里剩下的汁水糊到他脸上、头发上,表情狰狞,语气凶狠:“你的脸和头发干脆也别要了!”

“……林叁七!”

他这次是真情实感地着急,大声喊她。

陈戌懿挣扎着从她的魔爪里挣脱,连连后退了两步,耳朵和脸上的樱桃汁一样红。

他舌头又在打结,“你、你这个……魔鬼!”

真要骂人的时候,他竟然想不出骂人的词。

“我不是魔鬼,我是咬人的吸血鬼!”林叁七狞笑着朝他走过去。

这一次,陈戌懿拔腿就跑。

林叁七从闪电变成闪电侠,追着他跑。

林拾六站在树上大声嚷嚷:“哥,我来帮你!”

林叁七头也没回地吼:“你帮谁?!”

林拾六立马倒戈:“姐,我来帮你!”

陈戌懿被两姐弟满院子追着跑,人字拖打滑踉跄了几次,说了好几声投降,也没人听。

大概是真的被逼到绝境,急中生智跑到草坪里,拧开草坪灌溉水管的开关。

水从管道喷涌而出,洒在翠绿的草地,日光投进水滴,反射出朦胧的彩虹。

林拾六呜哇大叫着逃窜,抱着脑袋跑出“局部降雨区”。

林叁七猝不及防被浇个彻底,冰凉的水淋湿她的头发、脸颊,她愣了两秒,本该生气,却不知怎么,突然想笑。

水雾淅沥落下,阳光在身后,彩虹在头顶,她莫名奇妙但快乐地笑出来。

陈戌懿看着她,弯起眼睛也跟着笑。

作者有话要说:只有16受伤的世界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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