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茫然无措地回望着她,安瑾禾只好作罢,将香炉还?了回去。
不仅如此,接下来?的一日她还?发?现,就算自己想?点香,这间屋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没有一点多?余的火星,就连夜间纸罩里的蜡烛都被?她放在离床最远的位置。
安瑾禾心中觉得怪异,可又说不上是哪儿怪。
一夜过去,转瞬大婚将至。
幽冥彼岸均是喝过孟婆汤之人,没有什么亲人之分,只有周围几个邻里听了消息一早赶来?凑热闹。
安瑾禾给女子梳洗好,换上嫁衣和凤冠,听到外头吵闹起来?才给她盖上盖头。
这里的人后知后觉,直到冥王带着冥界一众有官阶之人到了门外迎亲,他们?才知道发?生了如此大事——冥王要娶亲了!
“哎哟,姑娘,我记着你是前几天刚来?的吧?怎么这么快就要成亲了!”一名?大娘看着些许自来?熟,凑到她们?跟前问道。
“而且啊,这一来?就是要嫁给冥王!日后也不必受那?转世投胎之苦,真是羡煞旁人咯!”见朱荷不排斥,周围陆陆续续又凑过来?许多?人。
“你快说说,你们?这是怎么认得的?”
“就是,据说这冥王从?来?不多?看女子一眼,怎么偏巧你一来?就性情大变了?”
盖着盖头的女子身体微颤,呆愣在原地,安瑾禾将她向后拉了拉,这举动却惹得那?几人不满,看向朱荷的眼神顿时变了味。
不过许是忌惮冥王,她们?不敢明?说,只讪讪退了开去。
面容冷峻的男子难得褪去墨袍,一身红衣,高高坐于骷髅战马上,踏着清脆的马蹄声而来?。
他越过人群径直走至朱荷跟前,伸出?指节分明?的右手,拉住她。
一阵风声传来?,两道火红的身影交织,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线,翩然落在马背。
“走吧。”
冥王一开口,队伍便徐徐跟随在他身后。
幽冥彼岸狭长的石板道上,异于两侧黄褐色建筑的一道朱红的风景,亮眼又绮丽。
没人有时间搭理安瑾禾,她只能用走的,随着众人一起往幽冥彼岸的极北之地而去。
这里没有锣鼓喧天,没有唢呐庆响,没有鞭炮齐鸣,却显得更为肃穆和壮观。
只是不知为何,安瑾禾总觉得冥王与朱荷之间虽举止亲昵却没一点情趣,看着就像两杵冰渣互相紧挨着,说不上的别扭。
不过更重要的是,安瑾禾得时刻盯紧他们?两个,找到他的情劫所在。
队伍一直从?晨起至黄昏,终于绕着幽冥彼岸走上了一圈,这里与外界一样也有昏白交替,斗转星移,天黑之前冥王才带上朱荷进到冥王府内。
好在十八层地狱以外的地方安瑾禾的仙力仍在,所以也不觉得累,只是来?到这森严气派的大门前不由叹为观止。
没想?到冥王那?一副禁.欲凉薄的模样,冥王府竟然如此铺张浪费。
四面环水的府邸内花簇繁复却又错落有致,显得十分有章法,金殿寰宇之后是东西齐列的青瓦排屋,霎是养眼。
没人敢闹洞房,见冥王带朱荷下马后,他们?便像商量好似的全?在大门外站停,搞得安瑾禾也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你进来?。”冥王忽然回头,冷冷朝她说道。
安瑾禾左右看了看,确定他说的是自己,便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齐跟着走了进去。
但走到寝殿之前时,立马又被?拦住:“在外伺候。”
随着“啪”的一声门响,她就被?关在了门后,偌大的冥王府没见到第四个人,也没谁告诉她该去哪儿和做什么。
犹豫再三,安瑾禾才把耳朵贴在门上,虽然有些不厚道,但今日这两人哪儿哪儿都透着股奇怪的气息。
可出?乎意料的,里头没有传出?什么旖旎之词,反而是死一般的沉寂。
她虽然没成亲,但没吃过猪肉总也见过猪跑,新?婚之夜能是这种场面?
果然有问题!
安瑾禾伸出?食指,在纸窗上戳了一个小洞,俯下身朝里头看去。
里头没点烛火,眼前自然是一片漆黑,她默念口诀,运仙气于指尖,轻轻抹在眼皮上,这次凑得更近了些。
“吱呀——”
谁知道门居然突如其?来?被?打开了!
安瑾禾一个没站稳,重心落在上半身,不受控制地朝前倒去。
缓缓走出?的男子也是一愣,冰山似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
面前滚过来?一团白影,鹿一般冲进他的胸前。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也太?匪夷所思,两人居然都没反应过来?。
只是安瑾禾的手还?伸着,一不小心便将男子只松垮披在身上的里衣给剥开,露出?里头紧致的皮肤和纹路清晰的肌肉。
还?没来?得及感叹他的身材好,她顿时一愣。
在腰间明?显凹进去的地方,也稳稳系着一圈红线。
安瑾禾“咦”一声蹙起眉,情不自禁地过去想?扯下来?,却发?现自己的手掌硬生生从?红线上穿透了过去,一如在凡间被?拘住魂魄穿过路人一般,结结实实地按在冥王的腹部。
的确紧实,硬得似铁。
跟前的的女子杏目瞪得圆滚滚,一脸吃惊地盯着自己的腹肌,男子终于再也绷不住,面色一黑,裹紧里衣,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放肆。”他冷然道。
安瑾禾看看他的腰,再看看他的脸,终于确定不仅是她抓不住红绳,冥王也仿佛根本看不见自己腰间系着那?鬼东西。
“不敢不敢。”她连连摆手,生怕他一冲动又给自己扔回刀锯地狱去,“我方才……太?累太?困才一不小心……现在还?迷糊着。”
“汝之罪名?,奸、淫、掳、掠,先前本王不信,现在……”他寒冰般的目光斜睨着她的头顶。
“信了。”
*
十日过,转眼便到人间七月半。
七月半,鬼门开,幽冥彼岸的鬼魂虽不记得前世之人事,但这一日家家户户均会烧纸引魂,他们?到人间去也能捡上不少纸钱,带到鬼市上买些有用的物件。
而一些无亲无故的孤魂野鬼也能在路边偷拿些贡品,亦或是有些粗心的凡人烧纸钱时未写上已?故之人的姓名?八字,这钱多?数也就流进了他们?的腰包。
安瑾禾在冥王府观察了这么些天,发?现两人夜里不点火也没有动静,且冥王也从?不在此留宿,总是待上一阵子便会出?来?,但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头绪。
那?根红绳的来?历无从?得知,自然只能趁这个日子,出?去再找道士问清楚。
但现在她身份特殊,不是想?出?去便能出?去的。
越紧迫,她看着面前对回人间丝毫不感兴趣,且完全?无动于衷的朱荷越心急,最后终于忍不住出?声试探道:“朱姑娘,您就不想?出?去看看?”
女子放下手中绣了一半的红布,抬头依然挂着那?副一尘不变的笑容,随后毅然摇了摇头。
果然。
但没冥王和她的首肯,自己还?真不敢随便乱走。
谁知朱荷似乎看出?她心情不佳,用手指沾了些香粉在桌上写下两字:“你去。”
“姑娘愿意放我回阳间?”安瑾禾顿时心中一喜。
女子点点头,面带笑意俯下身,又将绣布拿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绣着。
得了她的许可,安瑾禾自然也不耽搁,立马走到了黄泉路上。
时辰未到,鬼门前已?排成长队。
看来?人生前在阳间爱凑热闹,死后入了冥界依然还?是改不掉这毛病。
好不容易挤到前头,身后一声沉重的钟声响起,眼前忽然一片清明?。
子时了!
鬼门大开,鬼魂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安瑾禾方踏出?一步,便似乎闻道一股莫名?的清香,味如兰,幽然又不露锋芒,同时眼前也出?现了一条银白色的光路。
就好似月华避开了其?他地方,单单只将这一处照亮似的。
鬼使神差一般,安瑾禾便沿着这小路往前走去。
走着走着,眼前景象愈发?眼熟,再往前,居然来?到了陆府。
她穿过前厅走到后方的院子里,只见幽黑的深夜,唯独墙角一处有橘黄色的光火,烧得正旺。
而那?条银白色的光晕,恰好就通往那?处。
安瑾禾走近,才发?现是陆家的那?位年轻主母,正从?旁边摞着的一叠纸钱里抽出?几张,扔进烧火的铜盆中。
而她身边站着的男子,不正是当?日奄奄一息躺在床榻上的陆家主!
如今他养胖了不少,面色潮红,醉醺醺地将手搭在女子肩上,戏谑地撩弄着她的头发?,似乎对她所做的事有些不以为意。
这是在给她烧纸钱?
安瑾禾试着将手伸进火盆里,果然没觉得烫。
说来?也奇怪,方才被?卷席来?的火舌吞噬的白纸转瞬就出?现在了她手上,变成了能在鬼市上流通的铜钱。
这主母还?真是慷慨,她边烧安瑾禾边捡,直到袖子里再装不下才停下。
拿完后在陆府又转了几圈,没见到自己的身体和白幡旗,想?必是叫那?道士拿了去。
她此番过来?目的便是问出?红绳的来?历,而七月半鬼市该比往日更热闹,道士应当?不会错过这个好日子。
想?到这里,她便转头往鬼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