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苕摇头,视线落在下方分开的那两人身上,道:“比划结束了,”
宿江朝那边看了一眼,将飞剑落了下去。
底下的人顿时全都看了过来,紧接着就围拢了过来,朝楚苕和宿江见礼。
他们都是见过宿江的,毕竟当初就是宿江负责安排他们住宿的事情,但楚苕虽然没见过,可她失踪三十年后又回来了的消息早就传开了,一见楚苕对她的态度就能猜出来她的身份。
楚苕一眼扫过去,瞥见好几个打量和好奇的目光,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和站在后方的那个少年对视了一眼。
少年苍白的脸上突然就露出了一抹笑,笑得楚苕心里一咯噔,身上冒出不少细小的鸡皮疙瘩来,一股寒意好似已经渗到了骨头里。
她脸色一沉,伸手一招,破剑便飞到了她的手中,她手腕一转,看似轻飘飘的长剑一挥,一道剑气便直直朝那少年而去。
其他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变脸都惊了惊,下意识想要躲,可威压沉沉,他们个个连筑基期修为都不到,在这威压之下连动弹都不能,只能身体发寒僵在原地,惊恐的看着楚苕。
“大师姐?”宿江愣了一下,却并没有出手阻拦,他相信大师姐这么做必然有她的缘由,因而也脸色不好的看向了李家旁□□个孩子。
眼看着剑气直逼那少年的面门,可少年站在那里,似乎是和其他人一样迫于威压动弹不得,直视着楚苕,眼也未眨。
“大师姐!你这是在干什么?”一声娇喝,紧接着一道结界笼罩在少年面前,剑气撞上去那一瞬间,结界应声而碎,少年仍旧站在那里没动,可他束发的发带已然被残余的剑气绞得粉碎,原本尽皆束起的头发此刻散落了下来,他的身后,院墙之上多出了一道剑痕。
李鸢儿挡在少年身前,紧皱着眉头看向楚苕:“大师姐,你为何要对一个晚辈出手?”
顿了一下,她又加了一句:“这孩子天赋极好,再过几日便是大师姐你的同门晚辈,他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能惹得大师姐你动杀心?”
“谁说我对他动了杀心?”楚苕轻啧了一声,将破剑往腰后随手一收,懒声道:“我既是大师姐,出手试试他又如何?想当初我进师门的时候不也被师父他们出手试探过?”
“大师姐说的对。”宿江点头,一脸的认同,甚至在说起后面的事情时看向楚苕的目光里都是崇敬,“更何况,当年大师姐还走过了问心石阶,大师姐之后,至今也无人能将问心石阶走完。”
“小师弟你也走上过问心石阶。”楚苕慢条斯理的,似笑非笑看向李鸢儿,“倒是小师妹,似乎从未走上去过。”
宿江一听,也看向了李鸢儿,心里冒出了李鸢儿刚回来那天发生的事情,又想到了心魔一事,他眉心拧起,神情严肃了不少:“小师妹,你结丹在即,到时必定要历心魔,不如提前去问心石阶走一走。”
他想着,要知道小师妹有没有心魔,只要往问心石阶上面一走便知,问心石阶是望月宗独有的地儿,但凡入门弟子都要走一遭问心石阶,道心越纯走的就越是长远。
若是有心魔重的,怕是一步都迈不过。
李鸢儿眸光闪烁着,避开了宿江的视线,也不想谈心魔的事情,只道:“可就算是大师姐想要试一试这孩子,下手也太重了。”
“哪里重了?”宿江一脸不赞同,“我看还不如上次削了揽月峰那一剑。”
他不提还好,一提李鸢儿就想起了自己被毁的洞府和那一大片花树,她废了好多心血才种出来的,平日里细心打理着,结果竟然全没了,偏偏宿元生还说她贸然动了楚苕的山峰是她不对,还有让她去找楚苕道歉的意思。
从前楚苕还没有失踪的时候,她也是宗门内大家都护着让着的,就连楚苕都是如此,可如今楚苕失踪三十年后回来,事情就变得全然不一样了,大家竟然都开始护着楚苕……
一想到这些,李鸢儿便又恨又恼。
就在这时候,被她拦在身后的少年突然绕过她走了出来,目光灼灼看着楚苕,道:“我听说楚苕前辈也有意收徒。”
“你从哪里听说的谣传?”李鸢儿心里一咯噔,连忙出声道,“大师姐她才回宗门不久,近来正在养身修心,没有那个精力……”
“不错!”宿江打断李鸢儿的话,道:“我大师姐确实有意要收徒。”
“师兄!”李鸢儿急了。
楚苕站在一侧,视线落在那个少年身上,瞥见李鸢儿的反应时她笑了起来,朝少年问道:“怎么?你想拜我为师?可别忘了我方才对你动了手,你可想清楚了,若是拜我为师,便不能再报这一剑之仇。”
“大师姐,你刚刚那一剑也是想要试试他,身为前辈考验一下晚辈天经地义,他若是真的因此记仇……”宿江也急了,生怕大师姐这要到手的徒弟飞了。
楚苕:“行啊,如果你真想拜我为师,那便在收徒大会那日走过问心石阶来找我。”
留下这么一句话,楚苕便转身离开了,宿江紧随其后。
李鸢儿倒是没有急着走,她扭头看向少年,神色阴沉了一瞬,但又很快缓和了过来,轻叹口气道:“你别忘了你信什么,我们同出一家,你若是拜在我门上,我必定会倾尽全力培养你。”
顿了一下,她又道:“且问心石阶可不好过,大师姐提出这样的要求来其实已经是在间接拒绝你了,这千年来可没人能过问心石阶。”
“楚苕前辈不就过了?”少年侧脸看向她,轻笑了一声,眼眸黑沉:“既然要拜在她的门下,过问心石阶也是应该的。”
说完这话他朝楚苕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笑意更深,紧接着转身往院子里走去,没管李鸢儿脸色如何。
李鸢儿虽然气,但也不慌,她只冷哼了一声,心道到时候你过不了问心石阶,不还得拜在我的门下?
今日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那些长老一听说楚苕要收徒的要求时就纷纷松了口气,和李鸢儿也都是同样的想法,天赋高也不代表一定能过问心石阶。
宿元生也知道了这个事情,还特意找来了楚苕,劝她把条件放宽松一点,骂她:“你以为问心石阶是那么好走的?”
“是挺好走的。”楚苕点头,“不过就是要走的人明白什么叫从一而终罢了。”
“那是你,你当人人都像你一样?”宿元生气得够呛,可不管怎么劝说,也没能让楚苕改了这个要求,最后气得将人给赶走了。
楚苕倒是无所谓,扭头离开了。
她一走,宿元生就叹了口气,神色间有心疼也有愁绪,在他看来,楚苕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要求来,也是因为她自己当年走过了问心石阶,她本该在一路坦途,顺利成就大道。
可她如今却没有了希望,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自己未来的徒弟身上,就像当年他收下楚苕为徒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将带着望月宗重回繁盛时期的希望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楚苕收徒的要求传出来之后,跃跃欲试想要成为她徒弟的人反倒更多了,谁不希望自己能够走过问心石阶?这不仅仅代表着能够成为楚苕的大弟子,也代表着日后的修炼会如同楚苕一样顺利。
这样的热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在收徒大会开始的前一天,楚苕再也无法修炼的事情突然传开了。
“无法修炼是什么意思?大师姐不是好端端的吗?”宿江呆愣在原地,只觉得传出这些话的人就是胡说八道,大师姐那么厉害,当时直接杀了一位金丹修士,他可是亲眼看见的。
被他拦住的几个弟子神情忐忑,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迟疑着道:“我们也只是听说,大师姐似乎是受了什么伤,虽然修为还在,但已经不能再修炼了……”
“随便听来的谣言也敢乱说?是不是想去执法堂吃鞭子了?”宿江心烦意乱,训斥了他们一番之后就匆匆往揽月峰赶去。
因为过于焦急,以至于他忘记了给楚苕传音,之际闯了进去,一进去便听见宿元生的声音响起:“为师不是叮嘱过你要瞒着此事么?你怎么说出去了?”
宿江头脑一空,脱口而出:“爹,你让大师姐瞒着我们什么事情?”
正在说话的两人顿时扭头朝他看了过去。
楚苕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宿江勉强扯了扯唇角,“外面那些谣言是不是?我这就去找执法堂长老,我看谁还敢胡说八道,竟然敢编排大师姐……”
“那不是谣言。”楚苕打断他的话,轻叹了口气,收回视线看向插在木桩上的破剑,“我确实已经无法再修炼了。”
她说的云淡风轻,可落在宿江耳中却如同惊雷,他怒道:“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我一定会抓到那个编出这些谣言的人!”
话一吼完,他扭头就离开了揽月峰。
宿元生也叹了口气,朝楚苕道:“原本为师最担心的是你,可如今看来你倒是已经在接受这件事情,这样也好。”
“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楚苕笑了起来,“虽说修炼这一道我是走不通了,但总还有其他事情我可以做。”
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无用了,只是在走之前宿元生还是问了她把这件事情和谁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