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chapter 017

这些字眼陌生却极具冲击力。

宋景瞳孔地震。

他放下舒思又去拿第二个药瓶,输入‘LithiumCarboablets’的时候,他呼吸都要?凝固了。

[药品名称:碳酸锂片]

[药品类型:处方药、基本药物、医保工伤用]

[适应症:主要?治疗躁狂症,对躁狂和抑郁交替发作的双相情感性精神障碍有?很好的治疗和预防复发作用,对反复发作的抑郁症也有?预防发作作用。也用于治疗分裂-情感性精神病。①]

呼吸顿时收紧,手上也随之收紧,肌肤摩擦着药瓶发出闷响。

宋景承认,他此刻又慌又乱。

他的表现落在一旁张晟的眼底,张晟被宋景的表情吓到,愣了好久才说:“不会是毒/品吧?”

说出这句话,张晟赶紧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瞧我这张嘴,我……我乱说的。”

宋景大脑一片空白。

店面内的光影投在他身上,虽然光影昏黄不属于冷色调范畴,但?仍旧没?能柔和一些他过度紧绷而显得冷硬的面部轮廓。

张晟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清,直到他捕捉到一个关?键词,‘故意’。

“你说。”宋景撕开抿成一条直线的唇问:“什么??”

张晟:“啊?什么??”

“你上一句说了什么??”宋景语速急促,浑身充斥着焦躁气息,脸上是吓人的黑,眼眶更是布满了红血丝。

张晟被宋景盯得心底发毛,声线颤了下:“我……我说,这个药箱像是被故意留下来的。”

是了,宋景要?的就是这句。

江宁派来的人把什么?都砸了,唯独没?有?碰药箱,明明药箱就一直摆在她?那张办公桌上。

而且江宁每次吃药的时候其实并没?有?避讳他。

最关?键的一点,这些药瓶原本的标签被摘了,如果是有?意隐瞒根本没?必要?再?用英文?重新标注出来。

所以,就是故意的。

宋景还没?得及喘息,紧接着又有?更沉重的问题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他汹涌而来。

故意什么?呢?

故意留下这些东西让他胡思乱想让他痛苦,还是说,故意让他知道江宁有?精神类疾病。

毕竟他亲口说了,江宁,你真的是疯子。

张晟还在说些什么?,宋景一把将药箱里的药全部抓起。

转身就往外走。

“诶诶诶。”张晟跟了几步:“你去哪?”

诊所就距离修车铺500米,宋景的到来让同样狭小的诊所的气压瞬间低沉。看病的病患拿了药匆匆就走了,曹大夫也被宋景身上裹挟的压迫感惊骇到,好半天才问了句:“换……换药?”

这些药瓶被宋景一骨碌地放在药柜上,焦躁的眼神落在曹大夫身上,声音重重地:“这些是什么?药?”

曹大夫狐疑又小心地看了宋景一眼,随后去拧这些药瓶。

宋景浑身绷紧,漆黑的瞳孔射出的锋利视线再?次落向?药瓶。

只见曹大夫拧开药瓶的瓶盖,每个药瓶挨个嗅了嗅。

抗精神病药物并不常见,曹大夫嗅完了也没?有?找到答案。不过他把氯/硝/西/泮单独拎了出来:“我只知道这个。”

“是什么??”宋景听到自己的声线尾调颤了下。

“氯/硝/西/泮,吃一片就能昏睡。”

曹大夫说:“这药太强劲了,被很多人当成迷/药。国家管控得很严,只有?大医院才有?这个药,市面上明令禁止售卖。”

宋景眉头一点点缩紧,他听到‘昏睡’二字。

好半响哑着嗓子避重就轻地问:“安眠药?”

曹大夫摇了摇头说:“安眠药一般是唑吡坦、扎来普隆和佐匹克隆,这些药安全性和治疗指数都比氯/硝/西/泮高,很少有?人用氯/硝/西/泮来当安眠药使用。像癫痫啊,肌肉痉挛啊,特别狂躁的精神病才会用氯/硝/西/泮来安定。”

轰——

宋景心底的海啸,把他筑起的心墙撞碎出一个大口。

他看见了的,江宁从这个写?着数字‘2’的药瓶里拿过药。

曹大夫说完后抽了口凉气:“你哪里搞到的氯/硝/西/泮?这药赶紧扔了吧,这要?是被举报保准一举报一个准儿。”

宋景闭了闭眼:“其他药呢?可以查吗?”

曹大夫从每个药瓶里倒出一个药片,不是常规用药,曹大夫也陌生的很:“看不出来,反正不是什么?正常的药。你要?是非要?知道,只能送去专业的地方去检验。”

宋景睁开了眼:“你有?途径吗?多少钱都可以。”

曹大夫想了想:“这样吧,我帮你问问。”

宋景压着心底的情绪:“谢谢。”

曹大夫去打了一个电话,过了一会儿才回来。

宋景的视线一直粘着曹大夫,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目光有?多焦急。

曹大夫犹豫地说:“可以是可以,不过可能要?花点钱。”

宋景:“好。”

他连多少钱都没?有?问,只要?能查,他怎么?都可以。

曹大夫说:“那我明天给他送去。”

“麻烦了。”宋景说:“几天能有?结果?”

曹大夫说:“你很急吗?你要?着急再?加点钱应该明天晚上就能有?结果。”

宋景:“好,我明晚就要?结果。”

回去修车铺,宋景看着差不多已?经恢复原貌的店面。

一点儿江宁来过的痕迹都没?有?。

张晟把卷帘门拉到一半,看到宋景回来,想问他干什么?去了。问了几句,宋景都没?有?回答。

张晟没?办法,只能又嘱托了几句:“我先回去了,你……你,哎。”

宋景回到隔间,隔间很小,没?有?可以坐的地方。

唯一能坐的就是江宁睡过的窄床,他坐在床边,手肘置在膝盖上,手指插进发间,脑袋自然垂着,凝视着眼前一团虚空。

过了很久,宋景才拿出手机。

打开微信,他翻出江宁的微信号。

上一条消息是七年前——‘同学聚会,来?’

后来知道江宁已?经没?用这个号了,宋大公子骄傲地是想删好友的,可最终还是没?舍得。

那个时候,宋景才明白过来,他是喜欢江宁的啊。

可笑的骄傲,让宋大公子拉不下脸在做错事后去向?江宁道歉。甚至他不允许任何人在他耳边提到江宁的名字,好像这样就能够欲盖弥彰地掩饰滋生在心底的情愫。

这些被刻意遮掩的感情被放任搁浅,但?生命力仍在。终于有?一天,它?野蛮生长到宋景再?也不能忽略,于是在之后很多个黑夜里,宋大公子在床上转辗反侧时,就拿出手机,调出江宁的微信。

继而生出一种?还好的庆幸。

江宁喜欢在朋友圈分享她?的生活,也没?有?设置时间限制。

还好他还留着江宁的微信,可以在无人知晓的夜晚里,偷觑江宁以前的动态。

[盛宁成立啦~许愿爸爸事业一帆风顺]

[我要?转学了,很舍不得大家]

[哇,新学校也太美了,分享几张秋天的校园]

宋景又从头看起,目光停在了这几张照片上。

江宁分享的新校园里九宫格照片里,有?他的出镜。

是江宁不小心拍到的,所以江宁的下一条朋友是:

[啊啊啊,上条朋友圈图二里的男生是不小心拍到的啦,我不认识,但?是你们说得对,他真的好帅!]

隔间里,宋景笑了下。

他继续往后看。

[天呐,被我侵犯肖像权的男生是校草啊,果然!]

[哎,怎么?感觉新同学都不太喜欢我呢]

[有?点不喜欢上学了,周末快到吧,乞求乞求乞求]

[终于到暑假了]

[暑假去盛宁打暑假工,打工人加油!]

[暑假为什么?这么?快……又要?上学了么?]

[给妈妈说想要?转学,妈妈生气了,对不起,以后不会再?提转学了]

[原来上一条朋友圈已?经是三?个月前了么?]

[今天很糟糕]

[我越来越不爱说话了]

和之前一样,宋景每次看到这里心里都闷闷的。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江宁被排挤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的赌约开始了。

[他说,要?成为我的朋友?]

[哦豁,他逃课被抓住了]

[我和他正式成为朋友了!!!我有?朋友了!]

[他说他要?保护我,他是老天派来拯救我的英雄吗?!]

[陪他过的第一个生日?,希望我的朋友心想事成万事如意,逃课不要?再?被抓住了!]

[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自此,宋景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慌忙想把手机熄屏,却不知道按到了哪里,发出去了一个‘。’

他愣愣地看着这个句号,想要?撤回消息又收了手。

没?必要?了,这个号已?经没?有?再?使用了,江宁永远看不到他的消息。

蓉城另一边,SNN大厦。

“小江总。”

俞子言把理?把重新做好的公关?方案交给江宁过目。

江宁一边查阅,一边问俞子言:“行车记录仪的视频导出来了吗?”

俞子言说:“已?经导出来了,用得上的画面也做了清晰处理?。”

江宁说:“正滨江呢,拍到了粉丝上门的照片没??”

俞子言说:“拍到了。”

江宁正要?说什么?,手机响了一下。

她?瞥了一眼。

【宋景】:。

她?的脸色霎时沉下去,抬眸看向?俞子言:“东西都处理?完了?”

俞子言面上滴水不漏:“是的。”

江宁明显不相信,会议室里的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俞子言让其他人离开,等只剩下他和江宁两个人的时候,江宁才说:“药呢?处理?掉没??”

俞子言说:“都处理?了。”

江宁:“俞子言,你最好别擅作主张。”她?面无表情地说:“如果让我发现就连你也骗了我,到时候我会做出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俞子言仍旧滴水不漏地答:“是。”

只是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江宁凝视着他,许久后才问:“陈什么?曼的赔偿谈妥没??”

俞子言在心底偷偷松了口气,答道:“谈妥了。”

“她?要?了多少?”

“一分没?要?。”

江宁有?些意外:“一分没?要??”

现在的她?的想法永远是往最坏的方面靠,她?冷冰冰地问:“那她?想要?什么??你们查过了吗?”

“查过了,她?确实是不打算和盛宁有?牵扯。”俞子言顿了顿:“大概是因为宋景替她?订了一辆新车。”

听到这个消息,江宁嗤了声,轻蔑又不屑。

……

第二天。

宋景坐立难安地等待检验结果,从白天等到傍晚,终于接到了电话。

曹大夫在电话那边说:“查到了查到了。”

宋景心脏募地缩紧,不等他问结果,曹大夫主动开始回答了。

“舒思,碳酸锂片,拉莫三?嗪片,剩下的两种?药是奥氮平片和氯/硝/西/泮。”怕宋景不懂,曹大夫特意加了一句:“都是抗精神病药物。”

宋景脸色从来没?有?一天犹如此刻,灰败死寂。

松立破产没?有?,他贬卖股权也没?有?。

记忆里江宁的异样一帧帧拼接起来,最后组合成一段无声的视频在他颅内播放:

弹着钢琴的江宁,揭露自己是Prudence的江宁,在雨中失神的江宁,不肯去医院的江宁,吃着药的江宁……

一旁的张晟被宋景的脸色吓到,嗫嚅着问了句:“宋景你……你怎么?了?你他妈别吓我。”

宋景心底千万缕情绪炸开,脸上只剩晦涩。

他根本听不见张晟在说什么?,只是冲向?某个柜子边。噼里啪啦一阵翻找,手上刚换的纱布浸了血,终于,他找到了俞子言留下的名片。

俞子言带走江宁的那天扔下了这张名片。

他用复杂又忍着怒气的语气对宋景说,你迟早会带着万分悔恨的心情打给我,你会求着我接电话。

当时宋景只看了看俞子言怀里昏睡的江宁,随后毫无眷恋地撤走了眼神。

俞子言的预言来得很快。

宋景给俞子言拨了电话,按下数字的时候他拇指都在颤抖。

在等待俞子言接听的过程中,宋景密密麻麻又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他无所谓俞子言是在故意报复他,就像故意写?下这些英文?等待他去查询一样。他甚至希望俞子言就是在耍他,至少这样……

嘟嘟嘟——

被挂断。

宋景再?打,被挂断。

再?打,被挂断。

再?打,被挂断。

他像个机器人,大脑传达的唯一指令就是拨号。

不知道过了多久,重复打了多少次,终于,俞子言接了他的电话。

宋景沉默着拨号,他沉默了太久。

开口的时候,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正确地用舌头说话。

反倒是俞子言先说了。

俞子言说:“比我想象中的早很多。”

俞子言毫不掩饰语气里的讥诮:“看在这点,我给你一个地址,我只等你20分钟。”

这通电话打下来,宋景一个字都没?说。

挂了电话后,宋景就去开车,张晟追出去问:“这么?晚了你去哪?”

哈雷摩托在夜色里疾速,街景飞快被他甩在身后,模糊成五彩斑斓的色块。

到了俞子言提供的地址,宋景把车堪堪停好就冲了进去。

这里是一家夜总会。

俞子言刚陪完客户,将就着这个环境等着宋景的到来。

门猛地被大力推开,人声飘入静谧的包厢内。

两个侍应生拦着来势汹汹的宋景:“先生……”

宋景逼视着俞子言,俞子言则站起身对侍应生说:“是我的客人。”

侍应生这才松了口气,俞子言说:“我点的酒,尽快准备。”

侍应生忙去准备了,宋景看着俞子言:“江宁她?……”

俞子言说:“你现在来找我,不就是有?答案了吗?还想问什么?呢?”

宋景心里募地收紧。

他确确实实有?了答案,就像七年前回避错事一样,他懦弱地不敢去正面心底的答案。

整个人当即石化,连心跳都停止了。

侍应生在这个时候送来了酒,俞子言看着宋景,他应该是猜到了宋景有?很多问题要?问,于是按照计划,他指了指桌上的酒:“一杯一个问题。”

听到这里,宋景才回过神。

毕竟以前也是擅长吃喝玩乐的公子哥,他看了眼桌上的酒,纵然酒杯上置着薄荷片,他还是认出了酒的品种?。

斯皮亚图斯,原产波兰的蒸馏伏特加,是世界上酒精度数最高的酒,也是世界上最烈的酒。

宋景酒量不差,两杯斯皮亚图斯下肚也醉得找不到东南西北,四杯下肚直接不省人事。

俞子言是有?意让他出丑。

宋景走到桌边。

规则说清楚了,宋景径直端着一杯闷了。

酒很烈,还没?有?入口就感觉到了灼烧,可纵然如此也难掩他口齿间的涩意。

“什么?病?”像是吞了一团火,他嗓子眼都灼烧起来,音色又沙又哑。

俞子言看了看他,沉默了一会儿:“躁狂症。”

迎头被巨大的棒槌打中,宋景被打得头破血流头晕眼花。

他没?听过什么?‘躁狂症’,但?这个直白的病名足够诠释一切。

宋景紧咬牙关?,来不及收敛情绪,端起第二杯没?有?一丝犹豫地喝了。

嗓子眼火上浇油,烫得他说话都在颤抖:“多久了?”

这个问题俞子言答得很快,回答这个问题时,脸上写?满了嘲弄:“七年。”

俞子言话音还未完全落下,第三?杯也被宋景一饮而尽。

“因为我。”他这句不是问题,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可他偏偏要?问,他看着俞子言,哪怕俞子言脸上已?经写?上了‘你还好意思问’六个大字,他还是要?问。

他用一种?残忍的手法,逼着自己直面答案。

“说啊!”宋景捏紧杯子:“是不是他妈的因为我!”

俞子言可悲地看着宋景:“是。”

宋景笑了声,他知道的,这就是他心中的答案。

心口拉扯得生疼,宋景在这一天这一个时刻终于明白了,原来人心痛到极点是会窒息的。

他让江宁别伤害自己,其实他伤害江宁最多。

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破碎的心脏,疼得宋景满头大汗。

他把桌上的斯皮亚图斯全喝了,一杯接一杯没?有?歇一口气。

他没?问题问了。

他该死啊啊啊啊。

他凭什么?觉得松立破产就能抵消江宁对他的恨啊?

宋景,你凭什么?啊!

或许是不解气,或许是因为宋景一口气喝完了桌上所有?的酒,俞子言慢慢把重头戏牵出来。

“我是在美国认识江宁的。”俞子言瞅着宋景,等宋景抬头看过来,他这才继续讲述:“在一家精神病院里。”

听到这里,宋景停下了喝酒的动作。

摸出兜里的烟,点上。

点烟的时候,双手在颤抖。

疼。

宋景只有?这一个感觉。

他心疼得要?疯了。

可他不敢再?逃避,也不敢错过有?关?于江宁一星半点的消息。

“然后?”宋景厉声喝问,声音里仿佛都透着几星血气:“然后呢!”

之后俞子言的讲述继续。

宋景一字一句听着。

“我当时就读宾夕法尼亚大学,课业之余会做一些兼职。之所以能认识江宁,是我看到了一则兼职:陪护。要?求很多,我记忆最深刻的有?三?点,性别是男生,身高要?求184左右,连长相都有?要?求,不过报酬很优渥,所以我尝试着面试了。”

俞子言说:“很幸运的,我因为眉眼和你相似通过了面试。”

宋景透过缭绕的烟雾看过来,确确实实,俞子言的眉眼和自己有?三?分相像。

他痛苦地闭上眼,他猜到了苛刻条件下的原因。

俞子言继续说:“是江伯母亲自面试的我,她?告诉我,我需要?做的就是冒充一个叫‘宋景’的人,然后劝被关?在病房里的某位精神病人配合治疗。”

“我第一次见到江宁的时候,说实话我被吓到了。”俞子言用了很多词汇描述当时的江宁,类似,形销骨立,委靡不振,毫无生气……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会瘦到没?有?一丁点肉。”描述完江宁,俞子言又开始描述他看见的病房。

“那是一间单人病房,很黑,不是没?有?灯,是因为江宁怕吓到我。”俞子言说着:“我第一次进去病房的时候摔了一跤,她?就看着我说‘有?门槛,小心点’。”

俞子言声音募地冷了许多:“我当时很疑惑,因为医生明确地告诉我,江宁的攻击性很强,所以她?被双手双脚被固定在床上,可江宁给我的感觉并不是这样。”

注意着万分痛苦的宋景,俞子言冷笑一声:“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江宁少有?的清醒时间,她?知道伯母经常找你的替代品来安慰她?来向?她?道歉,她?知道我也是被找来的替代品,她?告诉我,没?有?用的,她?被神明抛弃了。”

俞子言语言里描述的江宁就是宋景记忆里的阿宁。

那个说话总是轻言细语,扎着两个马尾辫善良的阿宁啊,哪怕自己成了这副模样还会担心自己的样子会吓到别人。

宋景紧咬着牙关?。

烟灰掉下来,烫在了他手指上,这点痛比不上此时他灵魂都要?变形的疼痛的万分之一。

脑海里根据俞子言的描述,宋景想到了那样的画面。

而他那个时候又在做什么?呢?

庆祝毕业,买了辆全球限量款的豪车,和三?五个狐朋狗友相约飙车。

速度带来的刺激,把他脑中对江宁的愧疚冲散。

耳畔俞子言言语中的江宁和宋大公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俞子言说:“之后,只要?我一有?空就会去精神病院看她?,她?慢慢开始配合治疗,情况看起来是在好转。其实不然,江宁只是学会了让别人觉得她?在慢慢好起来,躁狂症一直跟着她?。”

“哦对了。”俞子言用几乎是报复的口吻说:“你知道现在江宁犯病是什么?样的吗?”

宋景骤然睁眼。

空气突然被撕裂,他重重地喘息。

事态越来越往最糟糕的地步发展,某种?不安的猜测在他心底叩响。

果然。

俞子言说:“江宁会用最尖酸刻薄的语言去伤害别人,其实她?也不想的,她?控制不了自己。为了不伤害到亲人朋友,她?把所有?人往外推。你害她?变成这样样,现在她?三?言两语你是不是就受不了了?宋景,你是不是觉得江宁变了,是不是在心底感慨,记忆中那个温柔的江宁去了哪里。”

“除此之外,她?会有?很多冲动行为。哦,你见过的,上次她?犯病撞了车。可你让她?滚。”

俞子言近乎残忍地说:“真棒啊宋景。”

宋景喉中溢出破碎的声响。

他想到自己这些天做过的事,他对江宁说,你真是一个疯子。他问江宁,闹够了没?有?。他质问江宁,要?不要?一起死。

一种?巨大的悲恸如暴风雨骤然降临,他无力地沉默下来。

而他的沉默彻底点燃了俞子言。

俞子言一拳朝着宋景打了过去:“松立破产前,你但?凡找人查一查呢?查江宁的去向?对于当时的你应该就是动动手指就能办到的事吧?你没?有?!你他妈现在才来问,过了七年你他妈才来问!”

宋景硬生生挨了俞子言一拳,包厢里‘哐’得一声,酒水尽撒一片狼藉。

他没?有?还手,挨了俞子言一拳又一拳。

直到俞子言打累了,宋景才用拇指拭去唇边的血迹,沉沉地看着俞子言:“打够了?”

随后一把推开俞子言,撑着墙壁站起身。

站稳后,宋景一点点打直背脊。

“说吧。”宋景沉甸甸地说:“你的目的。”

药上的英文?是俞子言故意写?下的,他就是故意向?宋景透露蛛丝马迹,以及找人收拾江宁痕迹时,药箱也是故意留下的。

俞子言看不得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宋景,他偏要?宋景痛苦。

不等俞子言答话,宋景自嘲地笑了下。

“让我不要?再?出现在她?眼前,带着痛苦和悔恨离开这座城市是吗?”

被宋景猜中心思,俞子言没?有?任何窘迫也没?有?矢口否认,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你的出现只会让事情更糟糕,就算是对江宁好,滚吧,带着你廉价的愧疚滚得越远越好。”

宋景睨了眼俞子言,他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然后要?拉门离开。

宋景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俞子言在他身后说:“你要?是离开蓉城,我会给你一笔钱。”

宋景停顿下来,俞子言又说:“两百万,足够你在任何城市重新立足。”

宋景收回手,然后一拳抡在了俞子言脸上。

他和俞子言身高差不多,俞子言是智商型人才,论?打架俞子言从来不是宋景的对手。

不等俞子言踉跄后退,宋景已?经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口。并且狠狠地用手肘抵在他脖子上,他恶狠狠地看着被自己摁住的俞子言,一字一句道:“我会滚,但?不是因为你。”

“你是江宁的人,我能忍。但?有?限。”

松开俞子言,宋景带着他心口的疮痍拖着他颓唐的身子落寞地走了。

外边的风让他胀痛的头脑清晰了不少,而思绪越清楚心底的疼痛也随之加剧。

他推着哈雷摩托一步一步吹着风往回走。

任凭疼痛啃噬自己的五脏六腑,这都是他该受着的。

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他可以走,随便去哪儿都可以。

今晚就可以走。

宋景拿出手机订了一张车票,目的地是哪儿他都没?有?看。

如果不是身份证还在修车铺,他可能会直接掉头去车站。

到了修车铺,宋景停好车。

他看了看这辆无论?辗转到哪座城市都要?带着的摩托,一边点着烟一边给张晟打电话。

“我今晚要?离开蓉城。”宋景掸了掸烟灰:“车和店就留给你了。”

张晟的声音同时在手机听筒和身后响起:“……去哪啊?”

宋景挂了电话,给张晟散了一根烟,随后才拿着手机查看了自己即将要?前往的目的地:“哦,云南。”

张晟没?有?接他的烟,表情十分复杂:“我现在暂时来不及问你跑这么?远是要?做什么?,我现在只想知道,小江总要?怎么?解决。”

宋景怔愣片刻,声音发哑:“什么??”

张晟抬了抬头,目光落向?紧闭的隔间门。

宋景心跳一下就漏了几拍。

烟灰都忘记了掸。

张晟小心翼翼地说:“小江总在里面呢。”他表情可以用愁云惨淡来形容了:“像是来找麻烦的,那个气场……特别是当小江总看到她?那个药箱,那个眼神,兄弟我当场吓尿。”

张晟这句话其实有?点求安慰的意思,但?他没?有?收到宋景的任何安慰。

因为宋景已?经三?五两步走到了隔间门边。

张晟说:“阿门。”

他估计宋景今晚不会走了,发了条‘兄弟先走了’的消息给宋景后,拉上了卷帘门,开溜。

这边,宋景站在门边。

他正要?推门,隔间的门就从里面被拉开。

然后兜头被大红钞票打了一脸,钞票飞扬下,江宁脸上没?有?一丝情绪。二十万现金放在一个20寸的拉杆箱里,江宁一把一把地朝宋景脸上砸去。

两人没?有?任何交流,二十万现金,足足花了七、八分钟江宁才全部砸完。

地上全是钱,江宁皮笑肉不笑:“你是我什么?人?我需要?你来帮我赔车?”

宋景脸上被刮地生疼,动了动嘴皮,但?最终什么?解释都没?有?。

江宁砸完了钱,再?说第二件事。

“知道我是神经病了?”江宁看着宋景,他脸上的表情,他眸中酝酿的情绪都让她?觉得恶心:“所以现在闷不做声是愧疚?是怜悯?是可怜?”

她?把屋里的凳子朝着宋景狠狠地掷过去。

宋景没?躲。

凳子砸在他胸膛上,然后重重落在地,四分五裂。

犹如他现在的心情。

“江宁,我……”

啪——

清脆的一声,江宁这一耳光打得宋景偏过头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耳光声中支离破碎。

江宁看着他:“你是最没?有?资格用这种?眼神看我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①,来自百度百科

谢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