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客的郎君说能治好王妃的病。
此消息一出,府中下人议论纷纷。虽说如今是新孺人掌家,但其毕竟才来了半年,地位尚未稳固,王府里还有许多大娘子提拔上来的旧人,听到这个消息都喜笑?颜开。
特别是在得知王爷留下的旧伤还被傅家郎君治好后,更是多了一份信心。
李元景大张旗鼓,命令全府人今晚斋戒沐浴,等明日清晨他亲自带客人去阁楼见王妃。
如今事情已算成了大半,想着马上就能回长安,傅旻被鼻涕虫搅得有些?烦躁的心情也渐渐平静。想着离约定时间尚早,他决定去找黎秋再对一遍流程,生怕对方关键时刻掉链子。
然而刚刚推开门,就见黎秋与一男童坐在案边,满脸慈爱的给人家递果子吃,边宋还边问,“饿不饿,渴不渴,要不?要再来点。”
傅旻:“……不好意思走错了。”说着就要关门离开。
“哎!别走啊,这不?是你弟弟吗?过来跟我们一起玩。”黎秋上前拉住傅旻,接着转头对谢恒道?:“你别放在心上啊,你阿兄对谁都是这副样子,其实心肠很好的。”
谢恒乖乖的点头,见傅旻看向自己,努力挤出讨好的微笑。
“弟弟?”傅旻挑眉,无语的扫了黎秋一眼,他如今更加担心晚上的行动了,就这种智商,真?的能完成任务吗。
“对啊,”黎秋信誓旦旦的点头,“他都拿着你的贴身荷包了还能有假?也不?是我说你,认干亲也不?提前与我说一声,我也好给孩子准备点礼物……”
不?理会他的絮絮叨叨,傅旻回过头语气冷淡的对谢恒道?:“不?是让你尽早出城吗?跑回来做什么,我说了我身边不?缺人伺候。”
“我、我的‘过所’在那老头身上,如今出不了城门。”谢恒垂下头,语气带着几?分可怜巴巴。
所谓“过所”,大概就是白丁的进出城证明,不?同于傅旻这种官身随身携带的“公验”,“过所”的申请流程十分繁琐。不?仅要有乡邻作保,还要里正核实,最后州府核审,如此细碎的手续就是为了方便教?化百姓,催促大家尽早返回原籍种地交租。
傅旻自打穿越,就没有过此等烦恼,听到这里才反应过来。
谢恒偷偷看了看?对方的神色,有些?犹豫道?:“所以……能不能让小的暂时跟着两位,我保证,等出城之后绝对不会纠缠您!”
傅旻冷冷的盯着对方,直到谢恒满头大汗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之时,才淡漠的说了句“随便你。”
谢恒松了口气,心虚的拍了拍胸口,他其实没有讲实话,像他们这般地痞乞儿,早就练就了一身东躲西藏的功夫。随便找个商队钻进去,混出城并不?难,这样说不?过是想多与对方待上几?日,毕竟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遇到对自己好的人。
至少……能为以后多留下些?回忆。
见两人似乎有话要说,谢恒有眼色的回到自己房里。
他走后黎秋撇了撇嘴,半是玩笑?半是抱怨道:“傅兄弟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人家娃娃那么崇拜你,收了当小厮又能怎样,你们世家子弟还差那一两个人吗?”
傅旻给自己倒了杯水,漫不经心回答:“你真?觉得普通人在我们身边是好事?”
黎秋一愣,半晌,缓缓叹了口气,没滋没味道:“也是。”
身为术士,不?管愿不愿意,一生都在与邪祟战斗中渡过,留给身边人的,除了恐惧与伤痛,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
室内一片寂静,两位遭遇不?同,但处境相仿的少年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
……
深夜,王府小院。
这里是整个宅子的最西侧,背着光,平日鲜少有人过来,所以哪怕是白天,依旧十分潮湿阴暗。
而且因为小院中阁楼里锁着的女子经常嘶吼,为了不?让其伤到自己,每天都有一大堆人轮流看?着她。其中大多数是女子的陪嫁,也有少部分为犯了错被发配到此地。
小小的院落挂满了方便人守夜的灯笼,没到三更后,此处竟成为王府中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
突然,莫名吹起道?风,从大门开始,悬挂着的灯笼一盏盏熄灭。仿佛暗处有张大口,将亮光尽数吞噬。
空气中隐隐有些?扭曲,干爽的青石板上莫名出现两道湿意。
但是令人奇怪的是,如此明显的响动,却没有任何下人出来查看,小院内死一般寂静。
慢慢的,地上的水痕蔓延到阁楼,只要它们经过的地方,全部陷入黑暗。
最后,只剩下最顶上一层尚且亮着。
水痕顺着阁楼外墙持续向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靠近亮灯的窗户。
正当它们马上就要触碰到之时,窗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一位青衣纤瘦的少年抱着剑站在窗边,对着空白处恶劣的勾起嘴角,“等你半天了。”
屋内,伴随着金属撞击的声音,最后一盏灯也跟着熄灭,整个小院终于彻底被黑暗笼罩。
……
“嗯!”此时距离小院不远的拐角处,一位女子闷哼一声,唇边流出一丝鲜血,面色苍白望向小院,眼中闪过惊惧。
正当她准备抬脚离开之?时,突然,一道?黑影闪过。
女子神色一凛,瞬间召唤出自己的术法,在看不?见的地方,一只跟人差不?多高的“蛞蝓”挡在她身前。
二者相撞,只听一声巨响,女子倒退几?步,定睛向前看?去,瞬间呆住。
只见前方一个精瘦少年手持毛笔,而在他身边,竟也有一只与自己术法相差无几?的“蛞蝓”。
虽然对方那只要小一些?,也没有隐身造梦等功能,但还是够让她惊讶的。
“姬夫人,你果然按捺不住要去灭口,王妃与你无冤无仇,你这又?是何苦。”黎秋别过头,不?去看自己造出来的东西。他也是听傅旻描述,练习了一天,光是描写蛞蝓的诗赋就堆了整个桌案,才堪堪把成物弄出来。不?过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身上的「気」所剩无几?。
傅旻啊傅旻要是再不?过来,一会儿打起来我可就真?交代到这儿了。
姬夫人眉头紧皱,不?太明白眼前这一出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嘴硬道?:“我不?知你在说些?什么,这里是内院,王府女眷们待的地方,你一个外男,若再不?走本夫人就要叫了。”
“在我面前,就不必装了吧,如果我没猜错,城里的人之所以如此萎靡,是你要吸取神魂的力量来给荆王治伤?”黎秋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角落,努力回忆傅旻之前教?给自己的话。
提到李元景,姬夫人沉默了。她本身并非是有治疗能力的术士,而是专攻神魂这一方面。为了让濒死的荆王恢复过来,只好去吸收大量的神魂,还强行撑起残破的身体。
见她默认,黎秋暗道?声好,然后厉声道:“你歹毒的心肠,这样下去,荆王这种普通人的身体迟早承受不住这种强大的神魂,最后爆体而亡。等荆王跟王妃死了,你作为府中地位最高的,正好独占家产!”
“我没……”姬夫人下意识辩驳,然而话没说完就被黎秋打断。
“还想狡辩,这怪物不就是从你身边捉过来的吗!每天养着这种东西附在人身上,你是何居心!”黎秋义?正言辞。
他在说什么?此时姬夫人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被对方滔滔不?绝的话说到有些?懵,没有及时反驳。
而这番情景,在旁人眼里,便是心虚到不敢开口。李元景铁青着一张脸,从角落中走出来,不?理会看?到他吓到面无人色的姬夫人,直接上前对黎秋问道:“你方才说的是真的?本王果真?会爆体而亡?”
“你问她,”黎秋指了指姬夫人。
而此时的姬夫人已经方寸大乱,慌不?择路的解释道?:“不?是的,六郎,我以后一定会找名医治好你的伤,我……”
“闭嘴!”李元景厌恶的看?了她一眼,不?经意扫向旁边黎秋创造出来的蛞蝓,想到对方把这些?东西藏到身体里,便恶心到不行,指着她怒骂道?:“你这毒妇,亏我不?嫌弃你出身低贱把你抬进门,你就是这么报答本王的!”
姬夫人本身这段时间长期使用术法为李元景维系生命,刚才又?被傅旻所伤,如今受此刺激,顿时血气上涌,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黎秋冷眼旁观,觉得此时已经不用自己出手,遂上前道?:“你犯下大错,过两日与我们回京,生死阁会依据律法定你的罪。”
姬夫人吐完血就没再开口,似乎是任命了。
李元景却不想就这般放过她,转了转眼睛,上前道?:“这位高人,本王之?前也许说错些?话,但全都是被这妖妇所惑,依本王看?来,不?如趁着这妖人重伤,在此要了她性命,也省得带回长安。况且这妖人与我说过自己父母双亡,自小漂泊,若是死在这里,随便拿草席卷了丢出去便是……”
伴随着李元景的辱骂,姬夫人眼中划过两道血泪,原本平静的空气肉眼可见的纠结成几?个旋涡。
黎秋暗道?一声: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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