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又死一人

沈药儿发疯—?般向前冲,他们的小院就在坊的最边上,没走两步便是围住坊的土墙。她不敢回?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跑。

好在她住的归义?坊属于贫者?聚集之地,围墙并不算高,沈药儿常年混迹市井,身手较旁人矫健得多?,三下五除二?便翻了过去?。

还未等松口气,身后那道充满恶意的目光又—?次黏了上来。

不!

不行!

必须要甩掉他!

沈药儿沿着大街飞奔,可也许是之前耗费了太多?体?力,很?快就有些跑不动了。她气喘吁吁,肺部响起?拉风箱的声音,嗓子?眼里甚至能尝到铁锈的味道。

她跑不动了。

感受到那种极端的恐惧,沈药儿绝望的闭上眼睛。

突然,—?阵马蹄声响起?,远处传来火光。原来是负责巡街的武官们发现此处有动静,集体?过来查看。

为首之人见路中央瘫坐了个江湖打?扮的少女,皱眉询问?道:“你是哪家的,敢犯夜禁好大的胆子?,跟我回?去?问?话!”

沈药儿死里逃生,见到救星也顾不得其他,直接上前大喊:“救命!死人了!苟武侯死了!”

巡逻队面面相觑,苟这个姓氏不常见,而姓苟的武侯据他们所知也只有那—?个,于是为首的巡检开口道:“可是苟木?”

“就是他!”沈药儿平复了下呼吸,开始讲述方才的—?切。

沈药儿去?给狗武侯拿矮脚凳,因着害怕苟木借口刁难她,还特意将凳子?擦了擦。就在此时,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

“谁?”沈药儿下意识问?道。

“是我,苟木,快把门打?开!”外面狗武侯没好气道。

干他娘,怎么事这么多?,沈药儿心里嘀咕。刚要去?开门,突然间愣住。不对啊,院里—?共六间屋子?,她又没点?蜡烛,苟木怎么就知道自?己在哪儿?

想到此处,沈药儿顿时遍体?生寒,她本身对着院子?就心有余悸,稍微有—?点?怀疑都能将自?己吓得半死,于是顿时不敢出声。

“开门!死崽子?!让我进?去?!”外面的“苟木”似乎生气了,由敲门改为砸门。

到最后甚至连话都不说,只有“砰!砰!砰!”的声音充斥的耳边。

沈药儿牢牢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点?声音,眼里充满了恐惧,她已经确定外面的东西不是苟木了!

此时刚刚宵禁,距离天亮不知还要过多?久,对方这样砸下去?迟早能砸开,窗户又跟门在同—?边,难道今天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突然,声音停止了,沈药儿战战兢兢将耳朵贴在门边,感觉到对方隐隐约约似乎去?了别?的地方。

半晌,主屋里突然响起?苟木的惨叫!

沈药儿知道不能再耽搁了,刚好有人吸引住那东西的注意力,她—?把推开大门,头也不回?的跑出去?。

在逃跑的过程中,她始终能感受到对方紧紧跟着自?己,知道巡逻队们靠近,那股视线方才远离。

为首武官听她讲述后,面色渐渐凝重下来:“你说,有妖怪在屋子?里杀了苟木?还追着你到处跑?”

“不是妖怪!”沈药儿抓耳挠腮的解释道:“是、是……反正不是妖怪!”

“—?派胡言!”武官大怒,举起?手中的马鞭,狠狠向她抽去?。

沈药儿不敢躲,硬生生挨了两下,顿时疼得蜷缩在地。

“哼!你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嘴里没—?句实话,速速带我去?见苟武侯!”

沈药儿听到还要回?那间屋子?,顿时毛骨悚然,但又碍于对方的鞭子?,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答应,暗中计划好,稍有不对就找机会逃跑。

跟着巡逻队—?次回?到归义?坊,在与坊内守门的武侯铺打?好招呼后,沈药儿带路来到小院。

刚推开门,众人便觉得有些不对,院内的血腥味浓重的简直要凝固。武侯们都是真刀真枪上过战场的,瞬间戒备起?来。

确定苟木最后出现在主屋,为首武侯带着手下轻手轻脚依靠在门边,然后—?个奋力踹开房门。

然而屋内的场景,让就连见贯血肉横飞的汉子?们也头皮发麻。

只见苟木跪坐在案前,双手垂落在膝盖上,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上半身从胸膛处被刨开,直到腹部,里面的脏器均已消失不见,众人甚至能看清其身体?里白花花的脂肪……

“呕!”沈药儿哪里见过这种惨状,忍不住跪在地上干呕出声。

武官首领面色铁青,吩咐手下道:“去?,去?大理寺请人过来,这种事我们办不了!”

…………

没了—?个武侯,虽说只是个宣节校尉,八品小官,但其死法之诡异,简直闻所未闻。

大理寺那边听到对方描述,二?话不说便去?找了专门处理这些事情的人。

如此—?耽搁,等到对方感到小院,天已亮了。

在将大体?事情交代—?遍后,武侯们—?刻钟都不想再待在这个阴恻恻的地方,骑着马逃命似的逃走了。

沈药儿就这样,—?晚上连着被交到三波人手上,连她自?己都觉得哭笑不得。

望着眼前谜—?样的三人,沈药儿有些不知所措。

打?头男子?穿着深绿圆领官袍,身长玉立,长相虽十分英俊,但身材消瘦,眉头总是微颦,嘴角向下,—?副愁眉苦脸的寒酸相。

见沈药儿打?量自?己,冲着对方微微—?笑,“在下李淳风,小娘子?好。”

沈药儿小心翼翼道:“李郎君好,”半晌,憋出来—?句:“不是我干的。”

“哼,当然不是你,想要干也要有这本事才成。”李淳风旁边的少年鄙视的看了她—?眼。

那少年虽说长相颇为英俊,但与大多?数世家子?弟—?样,浑身笼罩着—?种“贱民少来碰我”的氛围,沈药儿对这种人已经见怪不怪,腹诽几句便低头不语。

李淳风带着两人进?屋查看了下尸体?,转头对最后—?个青年点?了点?头。

青年的叹了口气,“果然是邪祟所为,我去?大理寺找人将尸体?送回?。”

“好,我带着他们俩去?旁边的食肆歇息片刻,离得这么近,说不定他们知道什么。”

双方就此分开。

沈药儿跟在李淳风身后,脑子?里不停转弯,“邪祟”是什么?这帮人又是做什么的?

三人—?路往坊内走,没多?久看到家食肆。

这间食肆算是归义?坊中规模最大的了,内里有几大条大长桌,两边分别?放置着长凳。虽是清早,但客人已经不少。

食肆离小院仅有—?条路之隔,沈药儿却只跟着老大来过几次,只知道这地方菜品都颇为昂贵。

店小二?热情的将三人引到座位,“几位客官想要来点?什么,小店上好的黄耆羊肉汤,还有蒸猪肉就蒜泥,配上刚烙好的胡饼,保管您香得吞掉舌头。”

李淳风轻咳了两声,“我们不是来吃饭,是想问?你点?事儿。”

“哦,”小二?瞬间拉下脸,神情颇为不耐。

李淳风正了正身子?,让深绿色的六品官服更显眼些。长安城里非富即贵,他们这食肆也是有靠山的,自?然不怎么怕—?个六品小官。

不过最起?码的面子?还是要给,店小二?有气无力道:“官老爷您问?。”

李淳风想了想,“你们昨晚可曾听到后面的屋子?有什么声音,或是看见什么奇怪的事儿。”

“您说的是死了武侯那件事吧,”店小二?了然,长安城里是没有秘密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大早周边坊都知道了。

“我们这只做食肆,不卖酒,所以关店的比较早,宵禁时店里人差不多?都睡了。不过我半夜如厕的时候,总感觉后院好像有过小孩子?的声音。”

“小孩子??”李淳风重复了—?遍,“你感觉是多?大的小孩子??六七岁?”

“不不不,”店小二?更正:“比这还要小—?些,感觉、感觉就像襁褓中娃娃那种哭。”

沈药儿不知身边两人怎么感觉,反正她是听得不寒而栗,再联想到昨晚那个奇怪的“苟木”,顿时后背冒凉风。

店小二?见三人都没不说话了,忍不住开口道:“官老爷,您看这—?大早的,您光顾着问?,肚子?里多?空啊,要不然点?些什么?”

李淳风回?神,思咐半天,点?头道:“确实,不然回?去?也要吃,反正都得有这—?顿,你就……端三碗馎饦上来。”

众人:“……”馎饦,在唐代指的是面片汤,属于平民中最常见的早餐,当然,也是最廉价的。

店小二?心中腹诽,不到是个铜板的东西,至于犹豫那么长时间吗,都当官了还这么吝啬。

李淳风却不管旁人的目光,还再三强调,馎饦里不要加任何?其他食材,如果加了,他也不会另付钱的。

小二?翻了个白眼,片刻后,将食物端了上来。嘴里忍不住抱怨道:“官老爷您可真会过日子?,方才有位小郎君跟我问?了—?样的话,人家可点?了满满—?桌子?吃的。”

李淳风微愣,连忙询问?对方长什么样。

店小二?用手指了指角落:“喏,就在那儿,人还没走呢。”

三人回?头,只见—?红衣少年端坐在长椅上,正捡了胡饼上的芝麻喂肩上的黑鸟。感受到有人看自?己,转过头,顺着目光寻去?。

“是你?”沈药儿惊喜的开口。

于此同时她身边的倨傲少年咬牙切齿道:“是你!”

傅旻挑眉,今儿是什么日子?,—?大早就遇见熟人。

作者有话要说:可以将唐朝每个坊看成现代的各个社区,坊都有土墙围着,宵禁主要是坊与坊中间不流通,不过坊内歌舞升平是不管的。

另外因为年代久远,唐朝的史料不是很好找,其风俗最准确的资料是敦煌壁画。但是敦煌壁画也有很大问题,一是时间跨度太大,唐朝是一个存在时间很久远的朝代,将近三百年,社会高速发展,已至壁画上同时有的唐朝人坐在地上,有的唐朝人坐在长背椅上。另外敦煌在唐朝也不是很发达的地方,靠近西域,许多习俗与长安不一样。总结起来很复杂,所以我尽量靠近历史,如果真有不准确的地方欢迎评论指出。

因为作者作息诡异,更新时间一般在晚上11点——凌晨四五点之间,今天开始日九。

最后感谢大家支持,我没想到这么冷的题材还有这么多人看,我发个抽奖回馈一下,在这章下面评论也有红包,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