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郎中

三人见到莫老五,俱是仿佛看到救星,不管不顾一起想他奔去。

然而没跑两步,便从天上掉下条甘蔗,“啪”的一下插在地上,拦住了三人脚步。

莫老五抬头,一瘦弱少年坐在屋顶,一条腿曲起,面无表情的削着甘蔗。月光洒在其身上,将少年映衬得仿佛仙人一般。

莫老五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自己的三个手下,顿时反应过来,很铁不成钢道:“我都说了多少次!不让你们干这档子事!愣是不听我的话!”

三个小的欲哭无泪,他们哪里知道,这白白嫩嫩弱不禁风的小子出手如此狠辣。两下功夫便将人全部放倒,还抢了他们珍藏已久的食物,让他那只坏鸟叨他们。

沈药儿抽抽搭搭:“老大,是我不好,我看着隔壁坊的几个做这档子事发了财,就鬼迷心窍也想跟着干上一票。”

旁边两个泼皮也都争抢道:“是我们一起商量的,你别骂药儿,我们错了呜呜呜~”

被他们哭的头疼欲裂,看了看深深插进地里的甘蔗,莫老五知道如今是碰到硬点子了。深深吸了口气,上前抱拳道:“在下莫老五,这几个不争气的都是我手下,今日是栽到您手上了。这位小郎君,开个价吧,我莫老五绝不反口。”

得知不仅挣不到钱,还要赔上一大笔,三人嚎得更大声了。

谢九霄被震得鸟耳朵都要裂开了,受不了的冲天上叫了两声。

傅旻领会到他的意思,对着莫老五冷冷道:“首先,让这三个闭嘴。”

莫老五积威颇深,瞪了一眼三人后无人敢再张嘴。

傅旻起身,轻飘飘跳了下去。

“小郎君好俊的身手。”莫老五赞叹道,他似乎是有些胡人血统,高鼻深目,眼睛是琥珀色,头发半披散,看上去十分潇洒。

傅旻没回话,上下打量他一番后,问出了自己长久以来的疑惑:“像你们这样的闲汉,每日都靠什么过活?”

莫老五大概也没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片刻后回道:“多是四处寻些营生,像我们几个,之前每日给寺庙僧侣们送菜。早上先去城外找农户收,午时再推车送到寺里,不过赚个辛苦钱。当然了,也有走偏门的,不过在长安风险太大,不值当。”

这倒是跟沈药儿最开始说的差不多,傅旻陷入沉思,没想到在唐朝,黑、社会也要上班,那像他这样的能做些什么呢?

莫老五混迹江湖多年,眼色十分出众,他看了看傅旻的穿着,又想到自家几个崽子一直谋划的事。心中便已有数,于是开口笑道:“郎君可是想找歇脚的地方,如果真是这样,我倒是有个主意。”

傅旻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在下不才,除了此地,在永安坊尚有处歇脚的地方,开始是为了方便送菜,后来因着生意难做,便空了下来。原本打算找个熟人卖了,小郎君若是愿意,就请下榻此处。我再送您五贯钱当做赔礼,今日之事就当过去了,你看如何。”

永安坊算是比较靠近皇城的地方,长安房价极高,哪怕是套小小的宅院,估计也价值不菲,对方就这么给自己住了?

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莫老五带着几分滑头笑了笑:“像您这样离家的小郎君,就算手里有钱,顶多一年半载就回去了。房子在那儿又跑不了,我急什么呢,说不定这一来二去的还能结交上贵人。”

傅旻暗自点头,此人粗中有细,坦荡豪爽,人格魅力拉满,也难怪能当上老大。

最后双方达成一致,就按他所说的办。

当晚傅旻就住在屋里,莫老五把三个手下骂了一夜。第二日不知从哪儿弄了辆牛车,亲自送傅旻到永安坊。

他口中的那套小宅院果然很小,拢共只有三间房,院子里种着颗枣树,不过如今天寒,只能看见光秃秃的枝丫。

“旁边就是圣人家的寺院,平日最是安静,只不过再往前就不让走了,小郎君可要注意些。”

傅旻点头,二人又说了几句话,临走前莫老五再次替手下们告罪,确定傅旻不会追究后,方才离开。

“嘎嘎!”他前脚走,谢九霄便迫不及待的站到枣树上,磨蹭了会儿,觉得爪感不错,满意的点点头。

望着下方怔怔出神的小鬼,半天后开口道:“你当就相信那什么老五的鬼话,打算住在这儿了?万一他只是为了稳住你,回头还要做坏。”

“无所谓,”傅旻漠然:“来一个打一个罢了。”

差点忘了这小鬼的性子,谢九霄摇了摇头,他出身顶级世家,来往皆是权贵,如傅旻此等凶狠到见谁都要咬下一块肉的自然是没见过。

不过嘛……还是很有趣就是了。谢九霄眯起眼睛,愉悦的想到。

看着莫名其妙兴奋起来的鸟,傅旻一头雾水。但紧接着又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道:“我知道日后该做那种营生了。”

“?”谢九霄疑惑的看着他:“如今身上不是有钱了吗,好好修炼便是。”

傅旻:“……你知道五贯钱够活多久的吗。”

谢九霄讪讪闭嘴,从小到大他确实没什么钱的概念,反正没缺过就是。

从树上掰下几根枝干,傅旻回忆起上辈子电视剧里的样子,找了块布绑在上边。随意写下“祖传秘方,包治百病”八个大字。

谢九霄看得目瞪口呆:“你身为一个术士,竟然要去卖假药。”

“不是假药,”傅旻纠正,他完全可以用巫族传承帮人治病,只要别太明显,手上这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东西罢了。

“那也太丢人了,”谢九霄嘟嘟囔囔:“到时候千万别到我……”

…………

话是这么讲,第二日他还是兴致冲冲的跟着去了。

长安西市,人潮汹涌。

傅旻手里拿着布幡,肩膀上站着鸟,如此夸张的装束自然十分吸引人。不过当众人看清他布幡上写的是什么后,纷纷摇头,挺俊的小郎君,没想到竟是个骗子。

整整一日,傅旻什么生意都没接到,反而是谢九霄吵着要去看戏法,倒贴了人家两文钱。

“你自己就是术士,这种东西没见过吗。”饶是冷淡如傅旻,也开始抱怨。

谢九霄嘴里叼着买来的红果子,含糊不清道:“我们那时候哪有这些花样,老百姓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傅旻叹气,生意差成这样,如此下去岂不是坐吃山空。

“要我说,你这办法一开始就不靠谱。”谢九霄大大咧咧继续往少年伤口上撒盐:“人家旁的郎中年纪都要知天命往上走了,你这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样子,谁会来问你求药。”

傅旻仍然不服气,“旁的郎中有我厉害吗,万事开头难,这才第一天,过阵子名声打开便顺利了。”

“死鸭子嘴硬,”谢九霄嘟囔一声,不去管他。

傅旻也来了气性,本打算只在西市待半天,结果临近宵禁才回屋,此时已是饥肠辘辘。

谢九霄一天在西市吃饱喝足,傅旻跟着蹭了两口,剩下什么都没吃。去厨房翻了翻,这里只有几个简单的瓦罐,连盐都没有。

在外面饶了一圈,谢九霄用爪子踢了踢少年,“寺院的墙边的树上还有零星的几颗白果,你现在去摘下来炒着吃了,否则天黑不好找,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话音刚落,饿昏了的傅旻便一溜烟蹿了出去。

果然如谢九霄所说,往前走能看到一颗巨大的银杏树,果子已经掉得差不多了,但仍能看到有一些,不过大多干得皱皱巴巴。

树虽在寺院内,傅旻也不管那么多,两三下便爬了上去,摘得正起劲。

突然,下方传来道女声:“你是何人,怎么在寺院里。”

傅旻身子一僵,低头望去。

只见两个尼姑打扮的女子瞪圆眼睛,一起不可置信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