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藴静坐在软榻上。
房门紧闭,就像她的眉头一般紧锁,不留一丝缝隙,不同以往的严寒,此刻她额间尽是细密的小珠,顺着发丝流淌下来。
她眼帘震了震,侧耳倾听,房间里似乎有着细微脚步声,很轻很轻,宛若出现幻听一般。
“你的样子看起来很痛苦。”
突然间,一声淡淡的戏谑回?响在澹藴耳间,她睁开眼睛,眼前这?身红裙女子靠着房柱,脸上戴着银色面具,紫唇勾起,还有那紫色双目,满眼的秋波。
澹藴冷眼,抬手便是招来一把?青剑,直指女子,道:“你不是说过你不会踏足斩魔宗,为何你会在此?”
红衣女子举起双手:“莫激动,你我?实力相当,真要动起手来,吃亏的只会是你门下弟子……比如,绥安!”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澹藴闻言,手中持的剑轻轻/颤了颤。
女子银铃一笑,身影转瞬消失,再出现时,已然到了澹藴身后,她伸出手,轻轻勾着澹藴腰间,附耳轻吹,道:“不做何,就是太无?聊,想你,便来此受受你的冷气。”
“滚。”
澹藴周身灵气暴涨,震开身后之人,转身便是一剑,力劈下去,软榻对半切开,却无那人身影。
“咯咯!”红裙女子又出现在她身后,紧紧抱着她,唇齿贴耳,极其亲昵,“你这?又是何必呢,你我?好好说话,不行吗?”
“你若想杀我?,动手便是。”澹藴手中剑不知不觉垂下,“何必如此折辱我。”
“死?”女子松开她,紫唇一勾,尽是妖邪之气?,“我?的好妹妹,我?可舍不得你死,我?只想看你生不如死,记住,你若死了,你的好徒弟就成了我?的囊中物,哈哈。”
澹藴闻言,怒气?鼎沸,青剑寒芒大盛,一剑长啸,剑气?远荡,劈开整间房屋,划破白云,震得主峰底下弟子心惊胆战。
女子身影不见,只有一名黑衣女子瘫坐在地上,双眼惊惧,哆哆嗦嗦。
“她人呢?”澹藴神识探出,疯狂寻找那人身影,却怎么也寻不到,“她人呢?”
“主子说的是何人?”黑衣女子缓过神后,这?才站了起来。
“我?姐姐,她又来找我了。”
黑衣女子神色复杂:“主子,澹家这?一代自始至终只有您一位传人,您没有姐姐。”
“不,我?能感觉到她。”
“主子,您没有姐姐,方才属下来向您汇报绥安今日的状况,刚一进门,您就像发了疯朝属下攻击,若不是属下躲得及时,恐怕就会和这?栋房屋一般。”黑衣女子略担忧,“主子,您在这么下去,会产生心魔的。”
澹藴摇摇头:“以前,我?也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可她的气?息我能够清晰感觉到,是温热的,是我许久不曾感觉到的温热。”
黑衣女子摇摇头,无?奈叹气。
从小到大,她一直跟着澹藴,从来没有听说过澹家还有女儿,更别提见过,如今看来,多半是澹藴的心结作祟。
澹藴拿出一幅画,展开后便是方才的红衣女子,妖邪无比,画得栩栩如生:“我?要你出去找此人,她的身手不弱,脸上戴的面具应该是魂石所铸,这?东西在下界极其稀有,你可从此入手。”
黑衣女子一愣,没想还真有一人,她疑惑接过画来仔细看了看,心想着难道澹家还真有一女,只是甚少有人知。
“主子放心,我?定会探查清楚,只是绥安那边该怎么办?”
“无?妨,让你姐姐跟着便是。”
黑衣女子点头,将画收好,这?画中人无论是真存在还是幻觉都好,只要弄清楚,想必澹藴便会疏解了心结。
“对了,主子,绥安今日去了太上长老那,不知她又想作何。”
“恩,我?知道了,你且去寻人,小心点,她的修为甚至强于我。”
“是。”
待人离去,澹藴驻足在破碎的房前,一抬手,灵气又将一面墙震毁,开了一条通道。
她进入后,又带着另一幅画走出,轻轻拭去画卷上的灰烬,将那红梅树下的女子小心翼翼卷起,收入储物戒。
随后身形御空,飘入云层。
许多弟子聚集在一起议论此剑的惊天动地,同时也让众人更加佩服施剑之人的那身修为。
绥安抬着头,一条线,将天空的云划分得清清楚楚,她疑惑道:“刚刚那剑气?是主殿发出来的吧?”
【按照距离推算,是的。】
“好强啊,不知道我?何时也能如此一剑破空。”绥安由衷感慨。
【女主是宿主的师尊,宿主可以向女主学剑,无?需舍近求远,找那冉清风。】
绥安闻言,莫名打了个冷颤。
在小时候,她确实同澹藴学剑,可一旦她学的招式或运气?不对,澹藴就会拿着木剑和她对招。
剑剑击中她,丝毫没有留手,可怜那时她才八岁,全身一片青紫,哭得梨花带雨跑去找妙木诉苦,媛暖暖则在一旁嘲笑她是鼻涕虫,每次一哭鼻涕一把?,就像两根宽面条,吸溜一下能够自己吃进去。
“咳咳,以后再说吧!”真要找澹藴习剑,她得提前做好心里防备才行。
来到太上长老的住处。
杂役弟子在门外清扫着庭院,绥安知道太上长老平日里对这种小事不太上心,一般都由弟子擦桌拖地,管理着这?些杂物。
“太上长老在里面吗?”
几人闻言,狂点头。
看他们的双眼,是对太上长老心生恐惧,就跟绥安一样,看见澹藴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
绥安跨入门槛。
太上长老一掌击穿灵树,绿叶飘落,起手几道银丝挥动,绿叶瞬间四分五裂,落得满地绿点,若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是绿叶。
果然,这?人是好强的。
绥安走近:“拜见太上长老。”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此,还真叫我意外。”太上长老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转身便入了屋。
绥安无?奈,只得紧跟着:“我?就是特意来感谢太上长老的,别无其他。”
近身的一瞬,绥安感觉到莫名的心悸,就像狮子与猫儿,实力与强者的差距毫不隐藏展现。
这?种刻意压迫,是绥安第一次直面感受到自己的弱小,只需对方一个念头,绥安就得气?绝身亡。
太上长老讥笑一声,道:“哦,那你倒是说说,为何要谢我,又如何谢我?”
绥安见太上长老端坐,一副高高在上的长者模样,她也不在意,端起茶具,泡茶奉上。
“前段时间外门试炼,我?虽是九死一生,但也让我深刻意识到,我?就是那没见过世面的井底蛙。”绥安见她接过茶杯,装模作样又道,“这?还得多谢太上长老,让我见识到自己是有多无?知。”
太上长老抿了一口茶水,面对绥安说的话语无动于衷,她淡淡道:“有话直说,莫要同我?拐弯抹角,否则,你便回去。”
绥安见她不吃这?一套,就将事先准备好的香囊递给她,道:“这?不,萧长老要带着内门弟子下山选人,我?也想跟着去见识一下,还请太上长老帮我在师尊面前讨个机会。”
“这?个香囊,算是我的一点点心意,还请太上长老莫要嫌弃。”
她本不以为意,却因鼻尖嗅到那股熟悉的气?息,面色微变,接过香囊后,气?味越发浓郁,让她思绪飘散。
她犹似看见当年的摇篮里,她的孩儿看见她后那副咧嘴一笑的欢喜,会伸出肉嘟嘟小手,向她招手,寻求一个简单的抱抱。
她双目红润。
似乎,这?一画面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时间过得太久太久了,她早已记不清家人的面庞,也早已忘却那份痛心。
修士,还真是冷情。
“若非上面的字……”她自言自语,“我?还真以为你是故意的。”
“太上长老,您刚刚说的是何意?”绥安心里松了松,面上不动声色装傻充愣。
她摇摇头,道:“萧长老下山收人一事,我?也是昨日刚知,你这?消息倒是比我?来得都快。”
绥安正想解释。
只见她打开香囊,取出里头的聚灵珠,道:“准备这?样东西,没个三两日可是办不到的。”
“太上长老真是明鉴。”绥安笑笑,不做辩解,“我?这?不来求您,送的东西既要实用又不能太差,自然是得花些心思。”
她将灵珠放回后,把?香囊放在桌上,推回给绥安,道:“你师尊是什么性子你也知道,恕我?帮不了你,东西你拿回去,找他人帮忙吧!”
“正是因为如此,我?也只能找您帮忙,若您都拒绝了,还有何人能帮我?。”
绥安见她闭眼不肯多言,心里不得不感叹澹藴这人好难搞,还有系统给的任务,也太难。
她气馁,道:“今日扰了太上长老,是绥安的不是,这?香囊本就是为您准备的,还请太上长老收下,绥安告辞。”
太上长老睁开眼,见绥安踏出房门,视线又不自觉移到香囊上,伸手轻轻抚着‘长生’二字。
她本就寿元无?多,长生二字也当真是讽刺,她收起香囊,站起身,道:“慢着,你的事我?应允了。”
绥安心中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