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玉楼睡了两天,醒来后已经一切照常。
良碧端着药在床前照看:“感觉如何?”
“唔……”胸口闷滞,段玉楼喉头吞咽了下,“还好——”
他话未说完,偏头呕出一口黑血。
良碧皱着眉:“余毒未清。”她将人按在床上,快速施了几针,待段玉楼将剩余的黑血咳出来,给他递了一碗清水。
“漱口。”
“药待会儿再喝,你先休息一会儿,”良碧的声音放缓一点:“我待会儿再叫你。”
段玉楼躺下后并未睡着,他觉得身体有?些疼痛,干脆下了床,走到窗边去。
外面阳光正好,鸟啼清脆,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和外面的盛景格格不入。
段玉楼想出去试试这次是否能再次通过玄冰宫外的结界,结果前脚刚刚离开宫门口,下一刻就有?侍者从门旁现出身形,抬起手?臂拦住了他的去路,眉目低顺道:“段师兄请止步,仙尊让您在殿内好好休息,请勿随意离开玄冰宫。”
段玉楼的前脚退回?来。
这是把他□□了?
他没问?为什么,转身回?殿内转了转,在蒲团上面盘腿坐下来。
药已经凉了,腾起的雾气凝在碗口的边缘,化?作水珠又滑了回?去。段玉楼端起碗一饮而尽,激起的阵阵涩意几乎爬遍他的四肢百骸。
午后有?人给他送饭,良碧站在一旁目光炯炯:“仙尊叮嘱我一定要看你吃完。”
她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白?粥和口味清淡的小?炒。
“师尊呢?”
“仙尊一日前外出了,今日尚未回?来。”
“这样么……”段玉楼拨着白?粥,没什么胃口,吃得也很勉强。
良碧看不过他一直往嘴里硬塞东西,把碗碟收了起来:“吃不下就不用硬撑了。”
段玉楼的声音有?点消极的意味:“你说过师尊一定要让我吃完。”
“不是逼你的意思?,”良碧低叹一声,看了眼他有?些木然的侧脸:“仙尊只是怕你不愿意吃。”
段玉楼很轻的笑了一下:“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那声音太轻,良碧一时没有?听清:“什么?”
段玉楼:“没什么。”
“仙尊担心你,你现在的身体与凡人无异。”
“我知道,”他觉得眼眶有?点干涩,涩得发?痒,于是用力揉了一下:“我知道。”
良碧看他丝毫不手?下留情,把眼眶揉得通红的样子,有?些欲言又止。
“师尊不允许我出去是吗?”
良碧仍是没说话。
段玉楼低低笑了一声。
果然如此。
先前是他不愿意出门,所以不曾察觉到,自己其实是被风越白?□□在了这座玄冰宫里,无法离开。
他为何要这样将他关在这里?
为何要骗他?
为何要烧毁他的竹屋?
“良碧,你从来都?不会骗我,你说,”段玉楼看着她:“我是不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那竹屋里?”
良碧的脸色产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出言安慰道:“做噩梦了吧?稍过一会儿我给你燃一些安神香。”
段玉楼见她避而不答,哪会不明白?她的态度与立场,只是有?些不甘心的做着最?后挣扎,“师尊呢?”
“仙尊外出,今日还未回?归,若您想见到仙尊,良碧可以为您代为转达。”
语气都?变了,变得恭谨疏离。
“不必了,”段玉楼扭过头不再问?她:“你下去吧。”
“请主子谅解,奴婢只是按命令办事。”
“嗯,我知道,你下去吧。”
良碧轻轻福身:“是。”
合上门的最?后一眼看见他独身一人低头坐在桌前,侧影寂寥,半边身子都?融入了黑暗里。
良碧轻叹一声,两扇门沉重的合上,像一个上了锁的牢笼,密不透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手?里的妖兽内丹已经积满了一个锦囊,风越白?掂了掂,收进袖中,跨过满地的断肢残臂和血腥,准备回?宗门里去。
神行至宗门山脚下,从天边划过一道流光,径直向他坠落而去,带着不可阻挡的雷霆之?势。
风越白?唤出乘月抵挡攻击,但见流光中的莫摇花祭出自己的法器,二人瞬间?缠斗在一起,杀得难舍难分。
风越白?气息不乱:“我还以为摇花驻守度平宗的山脚下,是想待我回?来同我打一声招护。”
莫摇花道:“难道现在不是吗?”
风越白?轻笑,一剑划开二人距离,远远的立在枝丫上,“摇花为何会有?如此大的火气?”
莫摇花懒得与他周旋:“段玉楼呢?你将他关起来了?”
风越白?掸了掸袖子上不存在的灰:“摇花何出此言,阿楼并未犯错,我为何要将他关起来?”
莫摇花的眉间?皱出一道沟壑:“他没有?出来,定是你将他拘住了,”他盯着风越白?风轻云淡的脸:“还布下结界不再让任何人进入。”
“摇花这是误会了,度平宗的结界一直都?有?,只是最?近严了些,禁止心怀不轨之?人进入,”风越白?手?执长剑,白?衣与长发?在风里飘摇:“何况阿楼原本就是我度平宗的人,他出去与否,似乎和摇花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他露出那讨厌的笑来:“摇花不是散修么?最?向往无拘无束的自由?,如今为何会在意起我这个小?徒弟来?”
“不必这样激我,”莫摇花哂笑:“风越白?,你看起来好像确实捉摸不透,但这依然不妨碍我觉得你像个傻逼,世人尊奉的仙尊也不过如此。你若还是想像以往一样,毫无顾忌的一而再再而三?将他捏在手?里摆弄,那他恨你也是迟早的事……”
风越白?握着乘月的手?微不可见的动了一下。
“等?到了那时候你还能不能留得住他呢?”
【叮~虐心值+2%,当前虐心值28%】
提示音未消失,风越白?很快反唇相讥:“不劳摇花费心,我自己徒弟的事,我自然有?自己的安排。只是现在看摇花如此悠闲的在我宗门口堵人,似乎想等?我那小?徒弟的样子,有?些事恐怕你还不知道吧?”
莫摇花的神色冷了一点。
“不过倒也是,若是摇花知道的话,倒也不会有?脸这样巴巴跑上来要找我那小?徒弟了,”风越白?手?中的乘月消失了,被他收了起来:“都?因为阿楼太心软,总是受了委屈却什么也不会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
风越白?一笑:“想知道你曾经在玄冰宫里醒来之?前,自己是什么样子吗?”
“你真的以为自己只是普通的修炼走火入魔?走火入魔可不会连魂魄都?差点被吞噬殆尽。彼时我赶到含月洞府的时候,你的魂魄已经离体,只剩下最?后一魂一魄,若非含月洞府里面有?压制禁符,恐怕你连这最?后的一魂一魄都?留不下来。”
“笑话,若是只剩下一魂一魄,那我现在如何还能站在这里?”
“是呀,”风越白?打了个响指:“为什么呢?因为我生?剖了阿楼的内丹来给你修补魂魄。”
莫摇花心里一颤。
“能救你的只有?他的逢春木内丹,将你的身体转移后,你的一魂一魄我用般若琉璃盏收起来了,索性炼制辟元金丹的七七四十九天里琉璃盏没有?熄灭,不然饶是辟元金丹也救不了你。”
“原来他半个字都?没同你提过么?唉,我那徒儿就是心软。”
“不,”莫摇花仔细回?想着:“我明明只是在洞府里闭关,如何会到这种地步……”
“摇花,那年你击杀魔主,真的确认过他是已经死透了吗?”
莫摇花浑身一震,望向他:“不可能,我亲眼看着他肉.体毁灭,魂魄无存。”
“天道最?重阴阳平衡,从不会偏重于哪一方。而魔主作为其平衡的工具,诞生?于极渊深处,魂魄特殊,再生?性与人类魂魄无法比拟。且管无离此人性子阴鸷险诈,最?擅迷惑人眼,但凡能让他留下一丝魂魄,不管过多少年以后,他都?能卷土重来。”风越白?收起脸上的笑,淡淡道:“他在我手?底下假死过不知多少回?,你以为,像你以为的那样,仅凭毁灭他的肉.体便能将他杀死么?”
“若真是这样,那他还收集那么多段家的□□如何?只是摆着漂亮吗?”
“阿楼是段家剩下的最?后一个子嗣,即使内丹没有?了,但那一身血脉还在,我到最?后才在魔界里寻到他,带回?这度平宗里来。”
莫摇花已有?些动摇,执剑的手?有?些不稳:“我不懂,魔主如何能活下来,现在又在哪里。”
风越白?居高临下的俯视他,意味不明道:“你以为,你之?前走火入魔的下场到底是谁所为?”
风越白?的声音缓缓传来,如魔音般徐徐灌入莫摇花耳中:“摇花,那魔主的魂魄早就借着掩护藏在你的体内已久,你真的毫无所觉吗?”
“难道我还要将阿楼交给你,暴露在魔主的眼皮底下,然后再等?他借着你的手?用阿楼一身逢春木血脉来给自己重塑魔体?”
“你是如何觉得,我会这样做的呢?”
在风越白?推门而进时,段玉楼已经伏在案上睡着了。
他睡着的样子特别安静,呼吸声也轻得不像话。
风越白?轻手?轻脚的在他身后半蹲下,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手?掌搁在段玉楼小?腹上,用灵力转化?出一些温热,慢慢的按揉着,像是要替他化?去一些疼痛。
“我替你把内丹补回?来好不好……”
附在耳边的话实在太轻,睡着的人并没有?听到,依然沉浸在有?些不安的梦中,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庞大而坚固的东西紧紧的禁锢着,无法动弹,让他无法逃离这无穷无尽的狰狞梦境。
作者有话要说:(日万吗?)一只走地咕咕鸡正在朝你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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