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玉楼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在自家竹屋的后山处碰到一条黑蛇,也不会想到,那条黑蛇会突然猝不及防的袭击他,更不会想到,这黑蛇将他带到魔界,看到的是一个自称是问桑的男人。
那天风越白恰巧不在,但能这样毫无知觉潜入度平宗将人带走的大能,在修真界里大抵也是凤毛麟角。
黑蛇蠕动?着?身体将段玉楼吐出来,慢慢游移到一个黑袍男人的身后,亲昵的用头部去?蹭男人的小腿。
段玉楼的皮肤刺痛,那黑蛇带有腐蚀性的体.液将他的皮肤闷得通红,他抬起头去?看,入目的是垂在袖子下一截惨白的手,指骨修长分?明,但五指指甲处因为功法的原因变得漆黑,在尸白的映衬下添上了几丝鬼魅之意。
宋本卿情不自禁:【杀马特杀马特,洗剪吹洗剪吹吹吹~~】
012顿时?有些惶恐。
宋本卿:【这指甲一看就知道是贵族级别的,头发不是紫色的朝天炸说不过去?啊。】
【宿主,】012更害怕了:【你?别这样……】
视线上移,紫色的朝天炸头发确实没有,但有双幽紫色的眼瞳,对方眉目瑰丽,一头黑色长发看起来柔软又?顺滑,服帖的披在身后,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人皮肤透着?股青白色,闭眼的时?候像个死人。
很标准的病娇男二配置。
病娇男二奖励似的摸了摸黑蛇的脑袋,黑蛇便变小钻入他的袖中。
病娇男二抬脚走过来,距他一步的距离站定。
病娇男二慢慢在宋本卿面前半蹲下,带来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之气。
宋本卿:【我觉得,他可以在夏天的时?候去?人界制冷,去?造福深受烈日强光所累的芸芸众生。】
段玉楼的衣襟被人揪住了,用一种十分?羞辱的速度抬起来,他听见男人开口,声?音嘶哑得仿佛许多年不曾说过话,语调缓慢的念道:“段玉楼。”
那双幽紫色的瞳孔注视段玉楼片刻,随即用暗哑的嗓音轻笑一声?:“原来也不过如此?。”
段玉楼并不受他的话影响,凝目道:“你?是谁?”
“我是谁?”男人的语调配上音速,有种奇异的好听,笑了一下:“你?该叫我一声?师兄。”
段玉楼维持上半身被揪起来的姿势很困难,“我的师兄只有陆庭秋,”他的眼睛直视问桑:“已经?堕魔的叛徒,不配再为师尊的门下。”
“真有趣,”问桑的脸凑近了一点?,两人的脸几乎要贴在一起:“你?明明跟我做了同?样的事?,为什么你?却跟我曾经?的下场不一样。”
“同?样的事??”段玉楼自言自语的重复一遍。
“算了,”问桑站起来,“反正迟早都会一样的,你?也别太着?急。”
他从怀中拿出一枚小小的纸鹤。
那是一只传音纸鹤,在修士间?很普遍,而这一种传音纸鹤显得更为无害,无法承载任何灵力,只能传递一两句不算很长的话,然而也正是因为这种纸鹤的无害性,才能够被允许畅通无阻的穿过度平宗和玄冰宫对外设下的结界,将消息准确无误的传递到对方手里。
他对纸鹤低声?说了句什么,在纸鹤完全接收后小心翼翼的拔除纸鹤上面沾染的来自他身上的魔气,最?后神?色温柔的拨了拨纸鹤的翅膀:“去?吧。”
纸鹤扇了扇翅膀,在问桑的掌心里飞起,向外面的碧海蓝天飞去?。
“你?就看看吧,”问桑道:“看看你?是否会真的跟我一样。”
他拖着?段玉楼往深渊的深处走去?,那里面一片黑暗,看不到一点?亮光。
待段玉楼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似乎深处于一处洞府之中。
这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顶头上一点?零星难辨的亮光,也不知是从哪儿而来的。段玉楼打量了很久,但是视界模糊,他所能看清的时?候实在是少得可怜。
“醒了?”
段玉楼的目光顿时?看向声?源,却见黑暗里有一双幽紫色的眼睛浮在半空,正静静看着?他。
段玉楼艰难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问桑在回答前总会习惯性的重复一下他的问题,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似的:“我也不知道我想做什么?”
那双泛着?幽光的眼睛缓慢的眨了一下:“但若是硬要说的话,我应该只是想见他一面。”
段玉楼喘息着?:“你?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度平宗,也大可以直接去?玄冰宫里见他。”
“小师弟,”问桑的眼睛半阖起来:“你?从小就这样吗?”
段玉楼没听懂:“什么?”
问桑嗤笑一声?:“这么天真。”
他在黑暗里站起来:“不过也难怪,毕竟这几百年的时?间?里,他还从未亲自教导过你?,你?自然不知道他的性子如何?我不过在他身边待了四十多年,对他的认知可能倒比你?更多。”
问桑打了个响指,洞府里升起一簇火,慢悠悠的漂浮在洞府中间?,照亮了这里面的空间?。洞府不大,东西也少得可怜,问桑在幽暗火光之下的脸色显得像个死人,白里泛青。
“我若是直接找上门去?,还未见到他的面便已经?被玄冰宫外的结界围困绞杀了。那结界是他亲自布下的,勘测到附近有魔气后会有拥什么样的威力,难道我还不知道吗?”
问桑笑了一笑:“他不允许我靠近,那我就寻个法子让他出来。”他继续道:“其?实就我的直觉而言,那位摇花尊者恐怕在他心里占的位置更多一些,”他低下头来,凝视段玉楼,喃喃道:“但愿我没有抓错人,不然又?要重抓一遍,莫摇花可不好下手……”
“知道么,要让他出来一趟可不容易,却每次都是因为摇花尊者。”
段玉楼想起向来闭关不愿离开玄冰宫的风越白,在救过莫摇花那次之后便总是离开宗门不知去?向。
问桑有些神?神?叨叨的:“我在这龟缩了那么多年,连外面的天日都没有见过,我忍了那么多年,只是想见一见他。”
他的目光锁定段玉楼:“他这个人,表面看起来时?而风流,时?而冷漠,实际骨子里却是真的无情得很,世俗的宗忌禁锢对他起不了分?毫作用,这种人,修无情道应当是最?最?合适的。”
“我们两个都做了同?样的一件事?,但你?却得到他的宽容,被他允许靠近三步之内的距离,同?他欢好,”问桑笑起来,“要知道当初我不过是碰了一下他的一只手,便险些被卸了一整只胳膊,后来他用灵泉水将他的那只手洗了不下十遍。”
“其?实我很幸运,因为他将我捡回来,说我的眼睛从里到外都脏透了,但却恰巧脏成了他喜欢的颜色,”问桑的笑淡下来,没有表情的时?候显得阴鸷:“但是我嫉妒,因为你?比我更幸运,你?得到的也比我更多,不过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
问桑咳嗽几声?,嗓音很沙哑,给人一种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错觉:“风越白是集大成运之人,他注定是要飞升,只差了临门一脚,勘破无情之道,修仙一途方得以大成。”
“无情道道途玄渺,以无情成就大爱,若要无情,必先有情……”问桑咳嗽成了个破锣嗓,先前那股好听的语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乏味的湿啰音:“但是他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会爱上别人呢?”
段玉楼看着?他,却觉得思绪无法转动?。
问桑脸上的恶意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下绽放,轻声?道:“还不明白吗,小师弟,你?的好师尊风越白,这些天的所作所为,与?你?的所有亲密,都是在拿你?作无情道的试刀呢。”
他犹觉得段玉楼脸上的神?情不够,誓要打碎这人虚无缥缈的美梦,让他落在泥潭里,和他一样苦苦挣扎却不得脱身,这样他才会满意:“拿你?作无情道的试刀,你?也该知道若有一天他真的无情道大成,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只是可惜你?好像并没有被师尊拿来证道的资格,因为师尊根本就没有爱上你?,没办法为你?沉沦,所以也就没办法破而后立,因你?而修成大道。”
段玉楼死死拽着?捆缚自己的绳索一角:“你?骗我。”
问桑的眼中似有怜悯一闪而过:“你?且看看,待那纸鹤将消息传到师尊手里,到时?候他会如何抉择,三天的时?间?一过,你?也便能清楚我说的话到底是不是在诓你?了,”他漫不经?心的抚着?颈侧,那里有一道藏在衣领下的狰狞伤疤,是被乘月毫不犹豫划出来的,若他反应再慢上那么一刻,早就身首异处了,“我倒希望是我猜错了,免得到时?候还白忙活一趟。”
他见段玉楼一副无法接受的姿态,温声?道:“莫要失落了,你?看看我,”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一点?不甚明显的细纹,这给他的神?态添加了一点?假意的温和:“你?看我现在,就算知道了他的真实面目,不还是照样对他死心塌地吗?”
段玉楼的嘴唇干得起皮,喘息声?变得有些重。
问桑啧了一声?:“麻烦,”他说:“同?门之中出了一个弱成你?这样的修士,我都替你?觉得不齿。”
他的手掌扣住段玉楼的肩膀,半晌轻轻“咦”了一声?:“没有元婴,这倒是稀奇?身为风越白门下子弟,谁敢剖你?的元婴?”
段玉楼闷声?咳嗽,在蛇腹里沾染上的魔气最?终还是对他产生了影响,问桑干脆给他渡了一阵魔气过去?,也不管他受不受得住,以此?来激发他不断衰弱下去?的躯体,撑住三日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段玉楼闭着?眼睛抑制体内到处流窜的魔气,被捆在背后的两只手因过于用力被绳索紧紧的绷在了一起,有血液顺着?腕间?勒痕断断续续的滴落,无声?没入土里。
三日时?间?一到,问桑在洞府里只等来一条回讯,他不舍的捏碎那条灵讯,风越白的声?音传来:“随你?处置,反正不太听话,也该扔掉了。”
依然是那漫不经?心的,游刃有余的语调,甚至能从这声?音里想象出他说这句话时?的神?态。
问桑闻言看了地上的段玉楼一眼,见他奄奄一息的看不出什么反应,将那早备在一旁用以录下风越白话语的石头收入怀中,顺势收藏。
“师尊说把你?扔掉吧,”问桑思索片刻,“扔哪儿去?呢?
他揣着?石头出去?了,段玉楼顿时?动?起来,极力挣扎着?向洞口那边挪去?,被缠在一起的手腕奋力挣扎着?,妄图用蛮力将绳索挣开,腕间?的血流顺着?挪动?的速度流了一地,土壤是黑色的,洞府内壁也是黑色的,这里处处透露着?压抑的氛围。
问桑回来得很快,见段玉楼能一时?爆发爬到洞口这边,有些惊讶的笑了一声?:“看不出小师弟爆发力原来这么大。”
他附身将人很轻松的整个提起来,见段玉楼小臂上的血顺着?指尖滴落:“这么卖力啊,”他提着?段玉楼转身:“那就找个不辜负你?这么卖力的一种扔法。”
问桑所生活的地方极暗,像段玉楼这种视界有限的修士在这种环境中便显得尤为吃力,基本上看不清眼前的东西是什么,周围浓郁的魔气不断往他身上钻,妄图侵占他的身体。
段玉楼低低喘着?气,能感觉到问桑带着?他的脚步慢慢停下来,随后再次将他提起,在察觉到脚下有风拂动?的时?候,段玉楼终于明白问桑是将他提到了悬崖边上。
“魔渊的特别景点?,叫万兽谷,”问桑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师弟在下面玩得开心啊。”他的五指一松。
段玉楼耳边有呼呼风声?,身体在黑暗里不断下坠,下坠,就像是心理?作用,他仿佛往下坠落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似乎快要睡着?了。
落地的一瞬间?他的五感归位,但他却觉得身体好似不是自己的了,只能徒劳的张着?嘴,从喉咙里挤出一点?求救似的“嗬嗬”的声?音。
他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一点?属于野兽的粗重鼻息,一下一下,由远及近。
问桑松开手指后并没有立马离开原地,事?实上,没有听到小师弟的惨叫让他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于是掏出怀中的石头,注入魔气,一遍又?一遍陶醉般的听着?风越白那句话,听他低沉冷淡的嗓音,听他满不在乎的语态,他脸上慢慢露出笑来,有几分?痴迷的狂态:“这才是你?啊,你?是真正的神?,无情无欲,又?怎么可能会为一介凡人而动?心呢,师尊……”
他不知在崖边坐了多久,这才动?动?有些微麻的腿,走回洞府。
他宝贝似的将石头搁在床边,没有燃起火光,毕竟他早已习惯了这没有一丝光亮的环境了,抬脚打坐的时?候脚后跟勾到了床边的一个小锐角,不痒不痛,血却从里面洇出来,在衣角边上凝聚出一颗饱满的血珠,滴落在地。
昏暗的洞府一时?忽然荧光大盛,问桑被强光刺激得眯起眼睛,暗叫不好,还未反应及时?,黑色的泥地里忽的出现一个阵法,符文蹿动?,从中迸出一大簇拥挤的藤条,宛如拥有意识一般势如破竹,径直贯穿了他的胸口,间?隔并不超过一息之间?,且目标明确。
问桑被藤条钉在洞府的墙壁上,偏头吐出一口血,藤条并未停下,还在穿过他的胸口疯狂吸食他身上的血液往墙壁的内里深入,似乎要把他钉死在这里。
问桑垂眼看了看地上的阵法,又?想到段玉楼被他扔出去?之前还在流血的腕部。
他低笑起来:“看来也不完全是个……废物啊,竟然这样不声?不响给我套了个大麻烦,”他额头青筋暴起,两手抓着?胸前的藤条,妄图以此?来阻缓藤条深入的速度,然而效果甚微:“以血为媒,真是……够可以的。”
石头被藤条扫到了地上,问桑很快瞧见了,想伸手去?够地上的石头,无奈越用力藤条也就越深入,他伸出手去?,慢慢挪动?着?,唇间?不断的溢着?血,满眼只有地上的石头。
直到有只白皙的手越过藤条先一步将石头拾起来,指骨修长,饶是在黑暗里似乎也散发着?莹莹的光,很是夺目,问桑惊怔的抬起头,却见洞口处站着?个白衣黑发的身影,他的目光似乎要钉在来人的身上,嚅嗫着?嘴唇:“师……师尊……”
风越白百无聊赖的玩着?石头,将一丝灵力注入进?去?,听到从里面传出来自己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循环播放。
“你?还是这么让人反胃。”他道。
问桑混不在意,黏腻的血液顺着?胸口流了他满身,他却低笑道:“师尊是来看我的吗?还是来看小师弟?”
风越白垂眸看了看地上的阵法,莹绿色的符文在里面疯狂流窜,看起来有种繁复华丽的错觉。
这种瞬攻阵法要求的完成度很高,也不知是耗了段玉楼多少的血量和精力才能在问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点?一点?的将阵法绘制完成。
“他呢?”
“谁?”问桑明知故问:“小师弟吗?”
风越白将石头扔了回去?,问桑险险的抬手接住,牵扯到伤口,他的面色更白了一些,唇间?因为染上了鲜血而显得异常瑰丽:“若是师尊能大发慈悲将我救出来,我会带师尊去?寻他的,毕竟他也是我的小师弟啊。”
风越白破了阵眼,藤蔓一点?点?消失,问桑从墙壁上滑倒下来,低头咳出一团团血迹,风越白眉眼淡漠:“人呢?”
问桑只是笑:“师尊,不是你?让我扔掉的吗?怎么这会儿又?回来找了?”
“有点?后悔了而已,”风越白见他兀自笑得开心,伸手掐住他的脖颈,将人抬了起来:“起码相比你?来说,将你?扔掉的决定我是从未后悔过。”
问桑脸上的笑容一顿,僵硬起来。
“人呢?”
问桑发声?艰难:“在万兽谷,就算你?现在去?……说不定还能,找到……他的尸骸……”
他眯起眼睛,幽紫色的瞳孔注视着?风越白,企图从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找到一点?波动?:“要是去?……晚了,说不定,”他恶意的勾起唇角:“说不定连骸骨都被拆吃入腹了。”说罢抬起沾着?血的手掌,缓慢而又?旖旎的摩挲的风越白的小臂。
风越白自始至终都没让他找到什么破绽,闻言只是松了手,转身离开了洞府。
他前往万兽谷,来到崖底,只看见一摊血迹。
那血迹散发着?一股非常非常浅淡的木香,旁边只有一块被树枝勾落下来的衣服碎片。
他抬眼看了看周围潜伏在黑暗中一双双藏着?野性的眼睛,似乎随时?准备一冲而出,撕扯他的血肉。
风越白的指尖蓄积灵力,垂下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杀马特杀马特,洗剪吹洗剪吹吹吹——《杀马特遇见洗剪吹》五色石南叶感谢在2021-05-2123:14:14~2021-05-2222:0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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