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摇花在段玉楼面前,其目光由上而?下,慢慢落在了他染血的袖角上。
晚风吹起他的幕纱,莫摇花往前两?步:“你身体不?好,何故要跑出来吹冷风?”
段玉楼毫不?在意的将袖角的血迹施用灵力?拭去,“那又如何?这似乎与尊主无关。”
莫摇花问他:“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段玉楼笑起来:“从尊主踏入锦州那一刻起。”
他的眉目生的温柔,一笑起来眼尾会微微弯起一点,宛若含情一般。莫摇花看得心里微跳,“被你认出也无可?厚非,”他伸手入怀里掏出一瓶丹药,似乎很随意的隔空抛给段玉楼:“我?来此地有?点事要做,你便当?没有?看见我?。”
他见段玉楼转动着?手中的瓷瓶沉思,似乎并不?准备收下,继续道:“你不?要么?先前我?见过你的伤口。”
段玉楼闻言抬头。
莫摇花的视线滑过他的袖角,“丹田尽毁,元婴被夺,若不?靠这些丹药续命,恐怕待你的灵力?耗尽,剩下的寿数便多不?了几年了。”
“我?知你从度平宗门出逃,身上没有?药物可?治疗自身,照这般耗下去,只?会愈加痛苦,”莫摇花说完,抛出引子:“不?过我?可?以为你续命治疗。”
段玉楼捏着?细口小瓷瓶,“条件?”
“替我?寻逢春木。”
“什么?”段玉楼以为自己没听清。
“替我?寻一味药材,名为逢春木。”
段玉楼冷下脸,那瓷瓶被他抛了回去:“抱歉,恕晚辈难从命。”他说完便转身离开。
莫摇花身形一转,下一刻已经挡在了他的去路上,“为何?”
“外界皆传我?是致使尊主走火入魔的罪魁祸首,与您不?共戴天。尊主乃是修为通天的大能,如果要折辱我?,何须靠着?这一个莫须有?的由头。”他笑了笑,“您一声令下,这世间多的是人会替您去做这些事。”
逢春木有?活死人肉白骨的逆天之效,传言是上古神祇降临人界时?遗落的神木,更有?神木生灵,幻化为妖修的传说。其内丹为世间独一无二的至宝,所能有?辛得之,是为修士当?之无愧的第?二条命,炼化后服用吸收,将与那寿数漫长没有?尽头的逢春木一般,几乎等同于?永生。
只?是很可?惜,这只?是传说而?已。
谁都没见过逢春木万年生灵,更甚者连逢春木的存在与否都是一个让人费解的东西,其只?活跃在传说里,从未真正出现过,若真的有?这样东西,恐怕也早就被修士们疯狂的抢掠殆尽了。
莫摇花只?是想找个莫须有?的理由将丹药给他,没想到会适得其反,一时?有?些懊悔,“我?并非此意。”
段玉楼自然?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人受了伤,他的师尊便挖了他的元婴给对方炼制丹药,自己的身体的一部分被硬生生剖出来拿去补全别?人的灵脉,偏偏对方还一无所觉的往自己跟前凑。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他是意难平,心里梗着?刺,完全无法直视莫摇花。
毕竟谁都不?会想得到,风越白只?是因为一个外人便会不?由分说的剖出自己徒弟的元婴来给别?人炼制辟元金丹。
段玉楼一语不?发,袖手准备绕过他。
莫摇花忽的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一根根的掰开他的手指,将瓷瓶塞了进去:“我?并无此意,这丹药你便收下吧,没有?这个,你又如何能够撑下去。”
段玉楼无言站了片刻,“晚辈……”他闭了闭眼:“晚辈谢过尊主。”
在段玉楼回到客栈,推门而?进的时?候,章枳抱着?被子缩在床上,好似被抛弃了一般,听到开门的声音便抬起头来,声音很小:“回来了?”
段玉楼在黑暗里将门合上,缓缓道:“嗯?”
章枳没睡么?
章枳听见他的声音,猛的掀开被子下了床,下一刻段玉楼怀里便撞进来一个人影,让他险些没站住连连后退几步。
“我?醒来后你不?在,就以为你走了,不?要我?了。”章枳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点鼻音。
段玉楼接住他的身形,恍惚觉得章枳似乎变得有?些……过于?粘人了。
但他也不?过是个被抛弃过的孩子,在这方面显得过于?敏感,这似乎也无可?厚非,段玉楼收起思绪,习惯性的撸撸他的脑袋,“好了,我?不?是回来了么?”
“不?用担心,”两?人走到床边,“我?不?会随意抛下你,也不?会不?告而?别?的。”
章枳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绵长柔软的应答,“嗯。”
翌日段玉楼带他游离锦州周围,锦州靠近西边的锦江,城内也有?不?少河流支流与湖泊。
段玉楼在船内煮茶,章枳探出头去外面赏景,满脸新奇。
画舫规模不?大,□□的速度也很慢,章枳有?一些没一下的撩拨着?湖面,歪着?脑袋回头看见段玉楼正在里面不?紧不?慢的品茶,眼里荡出丝丝笑意。
没一会儿?他就笑不?出来了。
有?画舫在湖面上慢慢靠近,不?一会儿?便碰在了一起,对头走出来一个月白衣袍的男人,身姿修长,面容像是从画中拓出来的一般,属于?一等一的美人脸。
那男人抬脚越过,从对面走入了这边画舫里,姿态从容。
章枳眼睁睁看着?男人仿佛视他于?无物,缓步踏入里间,朝里面的段玉楼缓缓绽开一个笑来:“又见面了。”
昨夜才刚刚见过,自己还收了他一瓶仙品丹药,段玉楼放下手中茶具,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真巧,尊主。”
莫摇花在他对面坐下来,执起那杯原本?是沏给章枳的茶,抿在唇齿间浅浅尝了一口,茶香留存。
段玉楼望着?水壶中袅袅升起的雾气,不?着?痕迹的蹙眉:“我?不?明白尊主所做何为?”
莫摇花不?动声色:“不?明白什么?”
“你为何要跟着?我??”
“同路罢了。”
段玉楼笑了下,“从城门到西郊,到客栈,再到锦江,这一路走来,都只?是同路吗?”
莫摇花煞有?其事的点头:“对。”
段玉楼不?笑了,眉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尊主,你到底要做什么。”
莫摇花隔着?氤氲的雾气看着?他的面容,原本?的打算是徐徐图之,现下见他神情却不?知为何着?了魔似的,有?些不?自觉的单手撑着?茶桌,将上半身探过去,用指尖抚了抚他的眉头,“那这样,你明白了吗?”
段玉楼霍的抬头,惊愕的看着?他,起身间打翻了桌上的杯子,茶水溅湿他的衣襟与袖子,却见他后退两?步,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莫摇花自觉方才的行为有?些失态冒进,慢慢直起身子,向他走过去,外面的章枳听到动静赶进来,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却能隐隐察觉到两?人的氛围不?对,上前两?步挡在了段玉楼身前,眼里神色像个小狼崽儿?,盯着?莫摇花的时?候从里面透出股不?符合年龄的狠意。
莫摇花淡淡瞥他一眼,对段玉楼道:“我?并不?是在开玩笑,阿楼,”他改了个称呼,“而?是在认真的同你说,我?想让你做我?的道侣。”
“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就这样想。”
段玉楼:“……”
莫摇花知道自己不?能将人逼得太紧,笑道:“我?知你现在不?会回应,还有?可?能拒绝我?,但是我?会等到你答应我?。”
他温声说:“我?有?这个耐心。”
他说罢,身形消失在了原地,徒留段玉楼怔怔的望着?虚空,脸上的神色说不?上好。
“阿楼,”章枳转身问他,“他是什么意思?”
段玉楼的视线挪了挪,落在章枳脸上,只?听他又问道:“道侣是什么?”
段玉楼张了张嘴,没法回答。
回到客栈后他似乎有?些疲倦,没多久便睡下了,随后便在夜晚发起了热,躺在床上低低的呓语。章枳急得不?行,照自己先前所学的去药铺抓了药材回客栈熬,谨遵大夫的嘱托半点马虎不?得,将药熬好后端去房间里。
床榻上的长发有?将近一半垂落在地上,章枳将药碗放在桌上摊凉,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替他将地上的长发挽起来,看见睡梦中的段玉楼唇形微动,于?是小心翼翼的,俯下身去,细细聆听他在梦呓些什么。
他蹲在那儿?听了许久,一动不?动的如同一尊雕像,从头到尾只?听到“师尊”两?个字。
段玉楼翌日午时?才得以醒来,醒后浑身酸乏无力?,头脑胀痛,床边的章枳照顾了他一整夜,此时?正支肘拿小凳坐在床边,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我?怎么了?”段玉楼嗓音嘶哑。
章枳惊醒,一下子回了神,忙过去桌上倒一杯温水给他润喉,“阿楼你昨晚发热,烧了一整夜,不?记得了么?”
段玉楼颇觉头痛,什么记忆都没有?,拿指腹按了按额角,章枳见势倚上床去,绕到他背后伸出小手替他按揉额角,力?度适中,小声道:“头疼又发作了是吧,先别?动,我?替你按一阵。”
段玉楼闻言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想法便是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与感叹,低声应了他一下,便闭起眼由着?章枳替他按摩。
窗外有?阳光投进来,在墙上印了一片橘黄的晕影,仿佛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