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星际abo30

“怎么一回家就躺在沙发上呢?赫尔斯。”

“这?样躺沙发不舒服的哦,”那只手将?他扶起来,靠在靠背上,仔细的将?他被压住的手放好:“这?样呢,感觉如何?”

赫尔斯的视线清晰了一点,终于看清了眼前人。

艾蒙莱德一如他离开时那样,脸色仍是带点病态的苍白,穿着常服,似乎离开不久的模样,又或者从未离开过。

“怎么了?”艾蒙莱德问他。

赫尔斯做了个口型,声音愈来愈小,模糊不清,艾蒙莱德只得凑近了去听,临近了赫尔斯又不说话了,拿一双视线模糊的眼睛瞪着他,眼珠里填充的玻璃体在光线下显出一种?盈盈剔透的光泽,瞧着有些不合时宜的可怜。

“想说什么呢?”艾蒙莱德鼓励的看着他。

赫尔斯张了张口,“骗……骗子……你这?个……”

“骗子?”青年眯起眼睛,笑笑:“你?终于知道了啊,赫尔斯,我?也没想到能瞒这?么久的。”

赫尔斯浑身一顿,徒劳的握了一下拳,却可悲的发现他连五指都无法收紧。

“不要这?幅表情啊,”艾蒙莱德用指腹揉揉他的眉头,“你?都知道了什么呢?只有穆斯侯爵的事吗?寄生的事?”

“你?是……联盟的……人,不,”赫尔斯艰难的停顿了一下,“不对,你?不是……不是人……”

“答对了,”艾蒙莱德笑得温和,奖励般的摸摸他的脑袋,“不过不全对,你?还可以叫我,工程师。”

那一瞬间赫尔斯的表情比哭还难看,他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神情了。

命运总是在他认为已经没有什么事能够再打击到他了,然后又狠狠的再给他一巴掌。

“你?的面部遍布的神经网络很少,”艾蒙莱德温声道:“不要再做这?种?表情了,不然我会有负罪感的。”

艾蒙莱德坐在沙发上,不紧不慢的将?他抱进怀里:“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也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我?给过你?很多选择,可你仍是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地步,”他的手环着他细瘦的腰,“若是你就着失败的身体而死去,那就是最好的结局,你?的身体数值明明已经跌破了所有阈值,实验没有再成功的可能了,我?将?你?放去火化,与熔炉融为一体,那将会是你最好的结局。可你偏偏在进入熔炉之前又恢复了脑活性,从垃圾山里爬了出来。”

“再那之后,如果你?不选择回来,如果你?不选择与哈德蒙尔离开,如果你?不选择为了追寻联盟而回到帝国,接触安德敏……”

“赫尔斯,你?不该和哈德蒙尔缔结婚约的,”他吻着他的头发,将?人以占有的姿态禁锢在怀里:“我?给过你?选择……”

赫尔斯闭着眼,似乎屏蔽了他的自言自语,用尽全力的抵抗他的亲近。

艾蒙莱德见此似乎有些悲伤,揉捏着他的耳垂低声附耳道:“我?是真的爱你……”

艾蒙莱德的话仿佛是一个魔咒,化?为源源不断的钢针,毫不留情的朝着他的脑子里一下又一下的不停扎入,这?让他痛苦得几乎有些痉挛,手脚在艾蒙莱德怀里不受控的轻微抽动,宛如患有某种?病症的,无?法控制自己的病人,无?力得让他觉得自己可恨。

见对方不愿和自己交流,艾蒙莱德捻起他的右手腕,轻轻触动了一下贴在皮肤上的终端。

“你?这?时候会在想,让哈德蒙尔来救你?吗?”

艾蒙莱德点开终端,调出哈德蒙尔的那个界面,他将?下巴搁在赫尔斯的肩头,看见了联系信息上夫妻的红色标注字样,眯了一下眼,“亲爱的,我?现在就给你?看看,看他会不会来救你?。”

他给哈德蒙尔一连发了好几条讯息,将?任人摆布的赫尔斯转过来,“我?便让你?看看,曾经视你?如敝屣的人,是否真的会回过头来珍惜你?。”

赫尔斯的眼皮颤动,却没有睁开。

在发出去的消息里,被回复的滴滴声始终没有响起过,艾蒙莱德又连接着发了几条过去,始终没有收到回信。

他好整以暇的慢慢计算着,笑道:“看来我们的上将?大人有些忙呢。”

赫尔斯口唇紧闭,艾蒙莱德看了看他,仍嫌不够火似的,下一刻拨了个光屏通话过去,十三声的提示音里,被接通的滴滴声并没有响起过。

“你?看好了,”艾蒙莱德强迫他睁开眼睛,看着通话记录,然后当着他的面再次拨了一个光屏通话的申请过去。

在提示音响到第六声的时候,通话申请被拒绝了,终端传来低迷的一声嘟——

赫尔斯看着那个‘对方已拒绝’的通话提示,闭了闭眼。

命运总是并不准备放过他,孜孜不倦的致力于给他当头一棒,艾蒙莱德这?样逼着他承认自己不被人需要的现实,堵死了一切他所能寻找到的活路。

活着之时并没有什么价值,死后还要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单就这点而言,他的人生简直一塌糊涂。那他以这样畸形的状态半死不活的继续遭受折磨,到底是为了什么?

艾蒙莱德一直都在仔细观察他的脸色,见状将终端关了,屏蔽了所有外界联系后随手一扔,啪的一声,终端落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响声。

“你?还有我?啊,赫尔斯,”艾蒙莱德安抚般的摸着他的头发,声音轻柔:“你?还有我?,我?永远都会站在你的身后,等着你?回头。”

赫尔斯竭力闭上眼睛,神色灰败,像朵枯萎的月季,被抽去了所有生机,风雨过后只能委败在泥土里腐朽。

哈德蒙尔在议会里听够了议员与军部的吵架,只能采取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尽量将两方都安抚下来,然而老元帅脾气犟,还费了他好大一番功夫,提出的几项建议也都被这?个金发的老人勉勉强强接受,暂时与议会歇火,收起嘴炮。

甫一散会,他的终端传来滴滴的消息声,哈德蒙尔点开看了看,发现是杜明琅发过来的信息。

一共就发了两条,有些不明所以的普星语乱符夹在里面,似乎是不小心点中的,随后跟着一起发了出去,意思也很模糊。

杜明琅:利/、——公爵……宅邸道

杜明琅:速来-

哈德蒙尔皱皱眉,杜明琅这?是要让他去利柏特公爵的宅邸里么?

那公爵本人呢?

哈德蒙尔给利柏特发了讯息,并没有被回复。

他沉思了一会儿,觉得该去对方宅邸里看看。

正好很久没有看过师兄了,正在借这?次机会探望一番。

他乘坐飞行器来到利柏特的府邸,第一感觉便是觉得不对劲。

利柏特的府邸奢华庞大,平素都会有侍女在其中活动,哪会如现今一般沉寂,里面的安保系统就跟瘫痪了一般,他走了许久都没有发现自动上前确认身份的机器人,大堂里的许多监控系统也都垂着头熄着灯,并没有在运作。

这?里面的所有自动化管理都跟死机了一样屁都不吱一声。

哈德蒙尔提起警惕,查找杜明琅的终端定位,路过七拐八拐的回廊,最后在一方草丛里找到一个昏迷的狼狈身形。

杜明琅的手脚仍被绑着,蹭了一脸泥土与擦伤,浑身狼狈,他费劲力气找到终端,又勉强的活动着粘贴到一起的手指艰难发出去两条消息,便再也抵抗不住药性而昏迷了过去。

哈德蒙尔将?他送去检查,医生给他看了一番,注射了一管药剂,“二?十分钟内会醒的,药没多大问题,就是醒来后会乏力头晕头痛,可能会有较长的不适期。”

十七分钟后杜明琅终于醒了,头晕目眩的盯着哈德蒙尔的脸空白了一下,状态看上去不怎么好,却张口便道:“我?要见陛下。”

哈德蒙尔看着他脸上刚被处理过的轻度擦伤,皱眉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弟弟——”杜明琅神色一顿,理智快速回笼,改了称呼,“杜月情在公爵府邸里挟持着利柏特公爵离开了,现在不知所踪。”

“杜月情?”

“是,”杜明琅扶额:“都怪我,没教好他,竟让他做出这种?事。”

他攥着自己找回的终端,迅速登回曾经杜明琅中将的个人账户,给安德敏发送了消息,然后委托哈德蒙尔:“请你一定要面见陛下说明情况,这?件事很严重,以杜月情不稳定的精神状态,利柏特公爵的人身安全有可能会遭受到威胁。请陛下下令搜寻他们二人的踪迹,这?个时间应当还没有离开主星的星区。”

“好,我?现在就去。”哈德蒙尔当机立断,转身离开。

在人出去后,杜明琅伸手拉扯着头发,从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起自己的无?力,只能坐在病床上什么都做不了,他强自按压下胸腔里翻腾的焦虑与担心,不去想那些酸胀陌生的情绪与心慌,只一心求着杜月情千万不要真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哈德蒙尔从利柏特的宅邸将飞行器开回主星,退出自动驾驶模式,从备用通道一路飙回主星,期间终端显示了的一个通话申请,请求接入,微弱的滴滴几声被掩盖在推进器的轰鸣之下,几不可闻,直至自行挂断。

一路驾驶到宫廷外,翻身离开飞行器,他轻点终端调出某个屏面,手指一动,很顺势的滑开了一个刚刚弹出来的光屏通话申请,大步朝着宫内走去,在终端里同时联系安德敏与杜明琅二?人,了解当时的具体情况以拟出一份详细的汇报。

当报告的轮廓大致形成,哈德蒙尔脚步不停,余光瞥见了赫尔斯发来的几条未读信息,他犹豫几下,当下时宜不合,况且他出门前赫尔斯还在家里,应当没什么要紧事,于是没有多做判断,将?那个消息通知滑走了,调出另一个板面准备在路上撰写一个申请令的初稿。

脚步匆匆中他的余光瞥见什么,脚步一顿,整个人都怔了一下。

他看见那个在杜明琅口中被药倒带走的人此刻正从飞行器上下来,似乎也准备前往皇宫。

看见他,利柏特也笑道:“这?么巧啊。”

他的一头金发在光线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辉,色泽明艳漂亮。

“授勋的日期和模式都定下了?”

“是啊,刚和他们商定过,拟了个轮廓,正要给陛下过目。”

在这种?特殊时期,这?种?事在终端上找安德敏确认就可以了,何必要亲自进宫来,利柏特不是个多此一举的人。

哈德蒙尔待两人走的距离近了,忽然出手,而“利柏特”却像是早有准备,将?他的攻击拦下来,微微笑道:“上将?何故忽然出手?”

哈德蒙尔沉声:“利柏特在哪儿?”

“利柏特”一脸讶异:“我?就在这儿啊,上将?何出此言?”

哈德蒙尔挥拳。

平坦的道路被一击破坏,“利柏特”避开攻击的时候显得游刃有余,似乎早有准备,闻风而来的士兵增多,“利柏特”遥遥看了皇宫一眼,似乎扼腕的叹了一声,一跃跳上高耸的围墙。

“杜月情那个蠢货……上将?先生,太认真有时候也不是些好事。”他摸摸下巴,说出口的话语有一点暗哑的嘶鸣,此时若是赫尔斯在这儿,必然能听得出这个顶着利柏特的脸的人到底是谁。

“直觉太准的人真是麻烦,啊……上将?先生,给您一个啰嗦的小劝告,您平时总是这么忙于国事公务的,等回到家了得仔细看看,看有没有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笑了一下,显得不怀好意:“不然到时候得不偿失了,可就有得后悔了。”

哈德蒙尔皱眉,欲将他逮捕回来,却见“利柏特”顺着墙头往后轻轻一跃,再无?一丝踪迹,他竟然就这?样顺着下落的趋势在墙体后面凭空消失了,派出去的士兵都找不到任何踪迹。

哈德蒙尔抬头看了半晌,强压下心里不好的预感,进宫去完成未完成的事情。

“你?是说,杜明琅中将的弟弟杜月情,将?利柏特公爵劫持后离开了主星?”

“是的。”

安德敏思考一会儿:“搜捕令我会下放的,”她用小匙搅着杯子里的咖啡,秀气的眉蹙在一起,似乎很不理解这样的行为:“只是……他这?样做是为什么?就不怕被抓回来究责吗?”毕竟这?项罪名可不算轻。

哈德蒙尔也想了想:“……大概是得不到想要的人吧。”

“宁愿背上重罪也要做出这种?自毁式的举动,去强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安德敏放下小匙,“这?不是很幼稚吗?”

哈德蒙尔眼皮微阖,不置可否,反问道,“陛下,您爱过一个人么?”

安德敏享受着庭院里的微风,抿了一口咖啡,眼睛舒服的眯起:“没有,我?不需要这?种?累赘的感情。”

她身为一个omega,却能轻易的跳出omega天性里的限制,冷眼旁观他人在那些冷暖悲欢与爱恨纠葛里苦苦挣扎。

哈德蒙尔闻言叹了一声:“那就是了,陛下,您姑且就认为他是幼稚吧。”

安德敏哦了一声,“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其他了,陛下。”

“那就回去吧,”安德敏挥挥手,又端起咖啡:“赫尔斯今天进了宫,我?给他说了一些事情,现在应该处于一个非常需要安慰的阶段,”她狡黠的半眯起眼睛:“你?现在回去,说不定就能碰上,给安慰安慰,刚好能跟他再进一步。”

“什么事?”哈德蒙尔心里一紧。

“当年密辛,你?不如回家看看,赫尔斯愿不愿意向你?袒露。”

“去吧去吧。”安德敏把他赶出了宫。

哈德蒙尔换了一轮宫里的守卫,回去路上点开终端查看赫尔斯给他发的消息。

对方一连发出了很多条信息,还有两个光屏通话的申请,第一个自动挂断了,第二个是被他自己拒绝的。

赫尔斯:你?在哪里?

赫尔斯:可以回来看我?吗

赫尔斯:我?在家

中间间隔了四分钟。

赫尔斯:我?动不了

赫尔斯:不要再无?视我?了

赫尔斯:哈德蒙尔

赫尔斯:回来找我好不好

随后接着的就是两个通话申请,一个未接通和一个已拒绝的记录。

哈德蒙尔蹙眉盯着那几条消息很久。

赫尔斯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或者说在终端里发消息的这?个人,也许并不是赫尔斯本人。

那他的终端为什么会在别人手里?还冒充他给自己发消息?

他觉得不安,用最快的速度回了家,却发现家里并没有人,书房里的机器正在不断的运转,投影到墙上的光屏里资料不断跳跃,哈德蒙尔只扫了一眼,直接问语音助手。

“赫尔斯呢?”

房子里响起滴的一声:“上将?,夫人在13:29分时回来,进入书房,14:48分离开书房,出门。”

“调出监控我看看。”

画面被投影出来,哈德蒙尔看见赫尔斯从外面回来,换鞋,进大厅,随后手里攥着一样黑色的东西,进了书房,就是刚刚他在机器里看到的那个东西。

在他从书房里出来之后,状态明显变得非常不好,几度摔倒,差点爬不起来,费了很大的劲才堪称狼狈的消失在了门口。

哈德蒙尔狠狠皱起眉,再次回到书房,匆匆将?那些资料用最短的时间一扫而过,旋即变了脸色。

他会去哪里?

去找艾蒙莱德,这?是毋庸置疑的。

哈德蒙尔跃上飞行器前往赫尔斯曾经的住所,到达以后他才发现那处大门开着,里面空荡荡的,他找了一间又一间房,找遍每个角落,没发现半个人影,最后在沙发底下找到一个破裂受损,已经死机的终端。

这?是赫尔斯的终端。

哈德蒙尔站在空冷的大厅中央,才觉得冷意开始一点一点的顺着皮肤往骨缝里钻。

他不慎挂掉的那个通话申请,似乎让他错过了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赫尔斯在他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强大,已经让他下意识的忽略了一个事实:赫尔斯在人前再是表现如何刀枪不入,他曾经都是一个在主星里娇养着长大的小omega,没有经历过风雨,不曾受到过摧折,最后却在绝望之中以最丑陋狼狈的姿态死于虫族的口下,没有人救过他。

现在,他犯了同一个错误,让赫尔斯再一次处在那种境地之中。他将?赫尔斯独自一人扔在家里,不过是因为下意识的觉得,纵使事情再是如何糟糕,但对于赫尔斯来说,他都不可能出事,他可以自己解决,并不需要靠依赖别人来摆脱困境。因为赫尔斯是那样强大,钢铁制的身体,远超常人的反应能力,永远不会感到疲倦,还有他那隐藏起来的,深不可测的精神力……他在虫族的战场上都能以绝对的实力碾压敌手,在这安逸的主星又能遇到什么危险呢?

然而纵是如何寻找借口,依旧掩盖不了他不够重视他的事实,现在口口声声说要爱他补偿他的自己却在重蹈覆辙,只是因为一时的犹豫和失手便错过了赫尔斯最后向他的求救。

他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底气能够这?样有恃无?恐,觉得赫尔斯会在家里,在他的身后,一直这样等着他。

这?下,等他再回头,他是真的找不到他了。

哈德蒙尔大概从来都没有像此刻一样痛恨过自己,他半跪在赫尔斯躺过的沙发前,向来挺直的肩背微微垮下去,无?力而又痛苦的将?脸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