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在虫潮持续不断涌出来的虫洞附近忽然发出一阵剧烈动荡,军队目前的进度还暂时无法?接触到虫洞,中间隔了一个迁跃点,误入其中满目都是密密麻麻数不尽的虫灾,本次的行动进度因虫潮的冲击而一拖再拖,他们现在连虫洞的具体位置都摸不准,遑论关?闭虫洞通道围剿剩下的虫族。
那一阵动荡持续了很久,后再经检测的数据显示,虫族侵袭的数量明显滞缓下来,不再如之前那番凶猛不可挡。
难道……虫洞的通道关?闭了?
众人瞬时调动各种探测仪出去收集数据,反馈回?来的结果?无一不表示——虫洞有很大可能是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而关?闭了。
目前无人能接触到虫洞的具体位置,只能凭借从中出来的虫族数量与等级来评估虫洞的具体情况,这一次本因该是一场持久艰苦的拉锯战,军队需要派出一支精锐部队来破开重重的虫潮阻碍,找到虫洞的具体位置,才能针对其找出具体的方?案,成功的毁掉通道。
这猝不及防的一出显然对帝国来说不亚于?一场意外之喜。
只要虫洞关?闭,那些看起来源源不断的虫族终于?有了尽头,总能将?其慢慢围剿干净。
军队全?力出击清理剩下的虫族用了小半月时间,消失了四天的赫尔斯随着军队回?归。
总会?议室的众人觑着上将?的脸色不敢吱声,眼睁睁看着他听?到对方?的消息后,满脸冷沉的站起来朝外面走去,只能在心里暗暗祝对方?好运。
哈德蒙尔站在更衣室门口时赫尔斯正在往身上套干净的衣服,他的衣摆还没来得及拉下来,门被砰的一声打开,门口的人愣愣的看着中间人白皙干净的前胸与两点嫩粉,砰的一声,门又合上了。
在赫尔斯弯腰穿靴子的时候,外面再次响起敲门声,他低头跺了跺脚底板,鞋子很合适,于?是转身去开门。
哈德蒙尔在门口站得笔直,神色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上将??”
哈德蒙尔轻咳一声:“换好了么?”
“嗯。”赫尔斯点点头。
“那好,”哈德蒙尔恢复往日气势,下巴微抬,眼睛俯视,“跟我来。”
赫尔斯回?头看了看更衣室那堆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破衣服,轻声:“好。”
两人走过蜿蜒的回?廊,一步一步踏在地砖上,发出坚定的回?响。走出一段距离,哈德蒙尔察觉身后的人速度越来越慢,回?头望了眼,见赫尔斯在他背后低着头,脚步越来越慢,不禁皱皱眉,转过身来。
赫尔斯在那一瞬间力竭倾倒,毫无预兆的整个人往前倒去。
哈德蒙尔恰巧接了个满怀,他僵了僵,脑中千回?百转,低头去看赫尔斯。
赫尔斯闭着眼,整个人都在往下滑。
哈德蒙尔心里一突,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身体,没办法?形容方?才那种感觉。
那一瞬间他竟然觉得赫尔斯像个死?人。
他怎么会?产生这样堪称荒诞而又令人费解的错觉来。
这种感觉没得来由,明明赫尔斯可走可动,会?说话能握刀,是个肉眼可见的活人。
他几乎下意识的就要攥住赫尔斯的手?腕查探他的脉搏,原本双眼紧闭的赫尔斯忽的睁眼,双目清明,微微一挣便从他怀中出来,“抱歉,上将?,我失态了。”
哈德蒙尔没管心里涌上来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空落感,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情况?”
赫尔斯眼也不眨的扯了个慌:“两天没喝营养剂,头晕,一下子没撑住。”
哈德蒙尔的声音又重了些,“为什么不喝营养剂?”
“忘记了,没空喝。”
哈德蒙尔原地站着抱臂,“你?得和我去做一次全?身检查和精神力与体质的双重检测。”
赫尔斯看上去满不在乎,很快答应下来,“好啊,我随时都可以。”
反正他可以随时侵入到检测系统里篡改数据结果?。
静默半晌,哈德蒙尔回?归正事,语气带着一点诘问意味:“现在能给我说说你?消失这么久的事了吗?”
赫尔斯好像很不解似的望着他,“这很重要么,我已经回?来了。”
反正人已经回?来了,没必要再去追究这些。
哈德蒙尔被他这不在意的语气莫名激起一丝火气,“这不一样!起码你?得让我知?道你?的实时情况!”而不是直接消失这么久,让人白白提着一颗心跟着吊起来,惦记了那么久。
“上将?,”赫尔斯目光不变:“你?是在担心我么?”
哈德蒙尔的眼里跳了跳,扭头否认道:“没有!别岔开话题。”
赫尔斯状似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哈德蒙尔:“……”
后经赫尔斯再三保证不会?再这样,但哈德蒙尔问起他这小半月的行程时,赫尔斯却用三言两语敷衍过去了。
他在哈德蒙尔离去之后折身回?到更衣室中,里面依然没有什么人,于?是拾起地上没来得及收拾的破烂衣服。那件衣服背后盘踞着一道横贯整片布料的裂口,是猝不及防被虫族围攻袭击时留下的痕迹,虫族偷袭的一击径直穿透了他的机甲,从后面整个劈进他的后背里,劈坏了他身体里的部分零件,导致运行出现不协调的情况,险些在哈德蒙尔面前穿了帮。
若是方?才哈德蒙尔扶他的那一下,手?掌再往后摸一点,摸到他的后背位置,便能发现赫尔斯现在的后背凹进去了一道异常狰狞的损坏痕迹,很可惜他天生的观念与平生所受的绅士教育里并没有让他多触碰一下赫尔斯身体上的哪怕任何?一个地方?,于?是也没办法?发现这些异样。
总归是有些阴差阳错的。
身上内衬的质地不算挺括,甚至很柔软,赫尔斯往外面多加了一件衣服掩饰身上的异样,在心里暗忖得找个机会?把身上的问题解决,修复身上那些被破坏的精密零件。
然而虫洞的事情总归是收了尾,赫尔斯在那三天里表现异常出彩,杀了不少虫族,名字被一经重重引荐,递上了军部高层的办公?桌上。
赫尔斯暂时留在了基地里,没急着回?主星去,只身站在人来人往的医疗所中,已在一方?病床前停留了许久。
床上躺着那些被他从虫族口下救下的人之一,彼时对方?的胸口被一块弹片贯穿,现在的情况总算度过了危险期。
这是个beta,有一头黑色的头发,不算强健的胸口裹着层层纱布,血色渗出来,唇色白得吓人,最重要的是,他有一张对于?原主赫尔斯来说,十分熟悉的一张脸。
艾蒙莱德,穆斯·阿地卡侯爵曾经收养的义子,也是他的管家兼下属,幼时曾被穆斯侯爵收养过一段时间,但他户籍并不存放在阿地卡名下,说到底也算不上阿地卡家族的人,只是当年也受了侯爵的事情牵连,职位被剥夺,失去了晋升的资格,被下放到军队基层里,后面便再也没有了消息。
原发展里这人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想来应该是宋本卿的出现让世界原本的既定路线出现了偏颇,导致发展产生了点细微的差别。
有医疗兵过来给beta换药,赫尔斯自觉的让到一边,看了看床上状况明显不太好的人,眉头微微拧起来。
“他怎么样?”
医疗兵手?下不停,说道:“还行,恢复得很慢,得仔细看着,”他扭头看了赫尔斯一眼,“你?跟他认识?”
赫尔斯没承认,也没否认,医疗兵换完药缠上纱布,就当他是默认了,“那你?就多上着点心,现在伤员太多,我们的人可能会?忙不过来。”
赫尔斯往周围望了望,这里是临时搭建的场所,没有很精密的设施,也没有所谓的单间,无辜平民与受伤士兵都在床上被推到这紧凑的地方?里,甚至还有的连床铺都没有,只能躺在由薄薄一层铺就的地毯上,暂作休息,等着被一批批转移去医院。
那几个被赫尔斯救下来的人里队长?缠着一头纱布,险些废了一条手?臂,这时候顶着一身伤找过来,见他站在艾蒙莱德的床前。
“你?好。”
赫尔斯没出声,微一点头。
队长?静默的与他站了一会?儿,头有些眩晕,低声道:“谢谢你?的出手?相救。”
赫尔斯将?艾蒙莱德被压着的手?拨开一点点,有些心不在焉:“不必向?我言谢,不过我想问问你?一个问题,他……”赫尔斯迟疑了一下,“他在军队里,一直这样,待了很久很久么?”
队长?似乎有些诧异,“你?认识艾蒙莱德?”
“嗯……”赫尔斯想了想,没说出自己曾经的身份,只是道:“以前认识他,后来很久没见过了。”
幼年时穆斯侯爵对他很严厉,除却母亲以外,他最喜欢的便是艾蒙莱德。
他犹记得幼时翘首以盼的等着艾蒙莱德随父亲在外处理公?务后回?来,他们在鲜花盛开的草地上玩耍,他有数不尽的活力,艾蒙莱德脸上便总会?挂着浅浅的笑,在一旁耐心的听?他矫情的述说心事,陪他玩那些幼稚的游戏。
他犹记得艾蒙莱德清俊温和的笑脸,他将?他放在自己的肩上,带他到外面去游玩,回?家后面对侯爵冷着的脸,两人一起挨批时,他会?对他悄悄眨眼示意,两人一起偷偷抿着唇笑。
艾蒙莱德就像他的哥哥,又像他最好的朋友。
只可惜幼年美好的记忆早在阿地卡家族被流放后变得支离破碎,已经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回?得到从前。
“是么……”队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迟疑了一会?儿:“他……说实话,这些年过得算不上太好。”
就他所看到的,艾蒙莱德确实过得不太好,常年居于?战场一线,不得休息,天天劳命奔波,几次险于?丧命,堪堪保下命来,但于?军队中总是带着几□□不由己。
他天生性子温和,却总是因为八年前侯爵的事被军中其他人莫名其妙的孤立针对,多年来常常孑然一身,在队伍里总是显得浅淡的,若有若无。
“这样啊……”赫尔斯站了会?儿,转身离开。
他漫无目的的在营地里乱转,走出了片区,这里的损坏程度不小,中间的居住地似乎频繁的被弹药轰炸过,表层泥土呈现一种焦黑色,地下的水管破裂,水流漫上来,形成一小片洼地,隐隐能从水面的倒影中看出一点轮廓。
赫尔斯挥去脑中浮现的过往种种,在水面上看到了自己模糊的倒影,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猝不及防再遇故人,过往种种不由自主的一幕幕出现,赫尔斯原本以为自己会?像以前一样一难过就哭成狗,却是忘了自己现在连眼泪都没有,是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赫尔斯竭力想调动面部做出一个哭的表情,但是毫无悬念的,他失败了。
水面倒影被一颗踢进去的石子扰乱惊颤,赫尔斯收敛表情,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