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不知不觉过去,在裘君文与班里的同?学们一起拍毕业照时,他发现原来时间过得很快,他教了三年的班级,如今也快要毕业了。
因为裘君文的性子特别好,所以拍完集体照以后,很多学生都来找他拍些个人照留念。其中还包括了宋知柳和陆松明。
裘君文一一满足他们的要求,咔咔咔拍了一通,众人心满意足的回课室要准备上课了,陆松明没走,站在他的身后,“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我们都即将毕业了。”
“是啊,”裘君文喟叹,“你们也长大了。”
自上一次的事?情过后,两人之间似乎隔了一层薄薄的膜,莫名生疏了些许。
陆松明神色微动:“老师,我们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裘君文神色怔了怔,忽然笑开:“对啊。”
风起了,吹拂着两人的头发,在高考到来之际,也将是他们的分别之时。
高三的学生们在被资料书和试卷淹没的海浪沉浮间迎来了高考。
那两天好像过得很快,又似乎过得很慢。
当高考的最后一个科目结束,所有的考场里传来欢呼,那些纵情青春里,挥洒的汗水,热血与拼搏,终于随着最后一声钟声响起而幽幽结束。
裘君文当天并不学校里,他要在别的学校监督考场。
高考的考场清空,座位归位,高三教室全部清空,预备着迎接下一届高三。
裘君文放假了,在家里陪裘薇。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陆松明给他打了个电话。
裘君文滑开接听,那边却半晌没动静。
裘君文眉头动动:“怎么?”他说:“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老师,”陆松明的声音带笑,说:“我可以上城大了。”
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他的分数比城大去年的录取分数线高处很多很多,才可以有这?样确定的语气及自信。
“我是不是……没有辜负老师的期望?”
裘君文眼睛微微弯起来,调侃:“不出国了?”
“不出,不会出国的,”陆松明低头踢了踢椅子腿,抬头去望窗外的星空,轻声道:“我要去上城大。”
过了一阵学校组织高三生回来学校领资料和报考事?宜。
一身轻松的学生们回到学校里互相笑侃曾经的趣事,逗人发笑。
宋知柳发挥得很好,在裘君文问起的时候,他的眼神微亮,说自己有把握,可以上x师大。
陆松明的头发长了很多,没再剪成短寸,穿着件印有卡通头像的体恤,一样年轻朝气。
在资料发放完和处理完相关事宜以后,学生可以自行活动了,也就是说,他们可以离开了。
宋知柳在裘君文身边驻足片刻,叹道:“老师,我毕业了。”
裘君文支着下颌看他,“你毕业了,以后可以走得很远,不过有时候你的倔脾气可以改改。”
宋知柳笑了一下,“好,我会铭记老师的话?。”
裘君文站起来看了看四周,从抽屉里摸出一个纸袋,里面放着一份饭盒,他说:“曾经你说我偏颇陆松明,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也偏颇你,”他将纸袋递给宋知柳,“里面是煎饺,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当是老师送你的毕业礼物了,别人都没有,为此老师昨晚还被油溅出两个水泡来。”
宋知柳神色微动,将纸袋接过来了,朝他深深的鞠一躬,眼里有一层无人看见的薄薄水色:“谢谢老师。”
“老师祝你前途似锦,不负韶华。也愿你昂首阔步,莫要回头,一路繁花相送。”
“再见。”裘君文说。
不要再回头,看不该看的人,做不该做的事?。
你的一生合该光明磊落,锦绣繁华,而?不是被往事?故人困在过去,进退无所,白白断送了自己的一生。
宋知柳离开,不久后陆松明却走了进来。
很多人早就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陆松明坐在了他的旁边,眼神明亮:“老师。”他的左手仍然带着护腕。
裘君文习惯性从抽屉里摸豆奶,发现豆奶没有了,他摸到高三第一学期时从陆松明手里没收的一个橡皮皮卡丘。
他把皮卡丘拿出来,推到陆松明面前。
“你的,现在物归原主。”
皮卡丘对着陆松明笑,他用手掌把皮卡丘拢起来,不好意思的讷讷道:“这?个小玩意儿当初有没有惹老师生气啊?”
“没有,”裘君文叉掉桌面上的文件夹,转动旋转椅对陆松明道:“怎么了?”
陆松明把皮卡丘揣进口袋里,温声道:“好久没看见老师了,只是想来看看老师。”
他的双手放在桌面上,温声道:“我想和老师倾吐一些,曾经在我心里憋了很久很久的事?。”
裘君文的坐姿微微正了点,点头道:“你说吧,我听着。”
陆松明摸了摸额角,缓缓开口:“入学时管家应该跟您说过我家是重组家庭,父亲没有空送我来,其实我家并不是重组家庭,我的母亲是父亲在外面的情人。”
他看了眼裘君文的表情,继续道:“父亲的前妻早早亡故,留下了一个孩子,也就是我现在的哥哥。母亲想要转正,于是在我出生以后,想方设法的让我讨父亲的欢心。”
“只要父亲开心了,我才不会被抛下。”
他交握在一起的手指摩挲两下,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我出生的意义只是为了讨父亲的欢心,从而让她成功上位,成为父亲名义上的夫人。但是多年以来她从没有关心过我,我甚至能感觉得出,她好像厌恶我。”他笑了笑,“这?一切都是因为,父亲从看到我的第一眼起,就不喜欢我,所以连带着她也开始厌恶我了。”
裘君文听他说着,没吭声。
“九岁那年,我被绑架了,绑匪狮子大开口跟她要三千万,她根本就拿不出来。”
“她给父亲当了九年的情人,却仍是拿不出三千万。”
“等了一整天,她没有再尝试着与绑匪有过任何交涉与谈判,在三千万的要求一出来之后就好像单方面消失了,电话也没人接,威胁短信也没回过。”
“绑匪慌了神,却根本就没有胆子撕票,把我扔在那个废弃工厂里三天,若是搜救队再晚来一些,我可能就死在那里了。”
裘君文沉默片刻,倒了杯枸杞水放在他面前。
陆松明喝了一口,继续道:“在我回去以后,我才知道,母亲因为凑不齐三千万而?急得心脏病发去世,是我的外公外婆竭尽全力的寻找我,这?才让我得以获救,没能死在那个废弃工厂里。”
“我不知道是该庆幸她明明不爱我,却仍是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抛弃我,还是该悲哀,她到最后一刻都没抛弃我,这?才把自己急得心脏病发。”
“外婆知道事?情全委后去了父亲的公司里闹,父亲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才把我认了回去。”
“然后才有今天的我。”
陆松明看了看裘君文沉默的脸色:“那天对宋知柳出手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他说的一些话?刺到了我的痛点,一时失了理智,这?才做出那样的事?。”
“所以老师不要再冷待忽视我了,好么?”他艰难道:“因为您已经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对我这?样好的人了。”
裘君文听罢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说道:“好,你还有我。”
他站起身来,将还坐在椅子上的陆松明抱了一下。
很单纯的,安慰性的怀抱,陆松明闻到了他衣服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裘君文的身上是温暖干净的气息,陆松明睁着眼,神智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沉沦了一瞬。
他想,一定一定要把这?个人,攥在手里。
哪怕是装模作样,讨巧卖乖,戴上另一副面具,无所不用其极。
“人生有千百种苦痛,不顺是必然的,”裘君文摸摸他的脑袋:“但你要相信,等你长大以后,会遇见一个爱你的,在你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她会代替曾经的不辛来给你幸福,和时间一起抚平你的伤痛。”
“你要往前看,你会走得更加长远。”
陆松明道:“那老师呢?”
裘君文想了想,说:“我么??”他用指背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既然你跟我吐露了那么多曾经的事?情,那我也跟你说一些我以前的事?吧。”
“我幼年出现在一个偏僻贫穷的落后山村里,老一辈的封固思想很强,认为该是在这片土地上出生的人,就该在这片土地上长大成人,衰老死去,人的根在那里,一生都不能离开。”
他笑笑,“母亲也是个控制欲很强烈的人,不允许我到外面去,事?事?都要以他的意愿为先,奈何我的骨子里天生叛逆,不愿意听她的话?。”
“我的姐姐是第一个离开她掌控的人,于是她就和我的姐姐单方面断了关系。然后紧接着是我。”
“在我下面还有一个弟弟,”谈起弟弟,裘君文沉默一会儿,“我对弟弟不了解,他小了我四岁,从小便一直是母亲最宠爱偏颇的幺儿,行事?从无顾忌,性子被惯得与我们截然相反。然而现在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去过了。”
裘君文叹了一声,情绪复杂:“她的脾气太犟,不愿意认我们,也不准我们再回去,从离开山村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人都会有各种?不辛,但不必因此而产生心结,被已经过往的事?情绊住而郁郁寡欢,你若是被往事?困囿,走不出来,老师会觉得很可惜。”
裘君文摸摸他的脑袋:“你一直是个好孩子。”
他回忆完一番,静了片刻,忽然想起很久之前曾听裘玉兰说过,家里最小的那个幺儿似乎犯了什么?事?被警察带走了,村里的人忌讳如深,不愿谈起,那个脾气倔得不行的女人也一句话都没有同?他们说过,所以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他更不知道的是,面前这?个生活轨迹与他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少年,恰巧知道他的弟弟犯了什么?事?。
因为他的弟弟就是当年受陆珀指使,绑架了陆松明那场绑架案的主犯之一。
这?也是上辈子陆松明把原主裘君文掰弯,侵犯他,欺骗他,然后再用那样的方式将他毁掉的原因。
他把他当成弟弟的替代品和用来发泄自己怨气和憎恶的一个工具。
于是裘君文就在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成了陆松明专门用来发泄的垃圾桶,承受着对方转移到他身上的所有恶意,将他耍得团团转,背尽了所有的锅,受尽了所有流言诋毁和恶意诽谤,然后再凄惨的死去。
他什么?错都没有犯过,从头到尾就只是一个背锅的。
【叮~数值更新中……虐心值+8%,当前虐心值:8%】
这?虐心值涨得有些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陆松明深深的吸一口气,双手放在双腿之上,“老师,那我以后还能去您家里吃饭吗?”
“可以,”裘君文看着他道:“随时欢迎。”
陆松明闻言朝他笑了笑,干净温朗的笑容,依然是那个澄澈明亮的少年。
然而在那之后,他上了城大,y省很远很远,裘君文一连五年都没有再见过他。
时光荏苒,在那之后似乎一切都变了样,裘薇已经在上初一,从一个小姑娘长成了一位少女。她依旧如往日般活泼,似乎曾经那些阴影已经离她而?远去,只有裘君文知道,她到了晚上还是会怕,尽管已经没有曾经那样强烈。
裘薇在期中考拿了第二,回到家后闷闷不乐,裘君文看她实在不开心,拎着钥匙出去外面市场买菜,想着晚上做些什么?她爱吃的菜。
菜市场里的鱼很多,裘君文买完了素菜去看鱼,中途又看了两眼花甲,老板眼神利索,当即招呼起来。裘君文眯着眼睛挑花甲,旁边站了个身影,在他旁边。
裘君文往一边让了让,方便他过去,然而对方半天没动,他又站回来一点。
“您好,”有个年轻声音响起:“这?袋胡萝卜是您掉的吗?”
裘君文挑了半晌,拿够一袋,这?才意识到对方在问自己。
他看看那袋胡萝卜,又看看自己手里的袋子,恍然道:“啊,好像是的,”将袋子接过来,他连道:“谢谢你提醒啊,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这?么?一袋。”
对方道:“您在买葱的时候把菜都放在一边,走的时候没拿全,落了这?么?一袋。”
“真的很谢谢你。”裘君文抬起头来一看,第一印象就是对方很帅,他的眉头微动,觉得这?张脸好像有点眼熟。
对方先开了口,笑道:“老师,五年过去,您已经不认得我了吗?”
裘君文脑子里蹿出一个名字来。
陆松明。
一晃眼,原来已经五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蠢作者来晚了,给大家原地劈个叉以表歉意(深情)
陆确实是个渣渣,应该被五花大绑捆在沙漠戈壁上挂起来接受大风的洗礼一百年(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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