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 87 章

泪水从他眼里砸下来?。

顾风曜收敛掉一切表情?,再抬起?头时,脸上一片静默。

他想,就现在,去找他。

就算是?死皮赖脸,也?要一直跟在他身边。

顾风曜在街边招来?一辆车子,将一切顾千欢可能会去的地方过一遍,沉声说:“师傅,去镜大。”

车子发动,顾风曜瞥了眼,眉峰紧蹙,眼里汇聚暗沉的光,他意有所指道:“这不?是?去镜大的路。”

前排司机摘下帽子,露出一张他格外稔熟的脸,警员笑着道:“确实不?是?这条路,顾队,是?刘处长想见你。”

顾风曜不?再说话,军队里的规矩他再清楚不?过,从对方嘴里撬不?到一点消息,到地方自然知道答案。

只有一点,他阖上眼,脑海里浮现青年?的容貌。

很快便到达目的地,顾风曜在花园一角见到了正在浇花的刘处长,对方和?蔼一笑:“也?不?耽误你多少时间,叫你来?主要是?之前的事,有关你那个十几年?前的小朋友,手下接到消息。”

顾风曜面不?改色:“他怎么了?”

刘处长露出惋惜的表情?:“他父母是?我国在L基地的高层卧底,当初清仓活动后,带着孩子回国,在一场车祸里,一家子都去世了。”

顾风曜:“L基地干的?”

刘处长毫不?吝惜地点头,叹气道:“以后你也?别再耗费精力,那孩子已经?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里的喷壶浇在叶片上,滚落的水珠杂如?乱麻。实际上,刘维在想当初与顾千欢的协定,他查过对方为了顾风曜有多么义无反顾,偏执不?亚于顾风曜,最后却选择了放弃。

顾千欢的话还历历在目。

那番话,他是?以什么心情?说出来?的——【请告诉他,L基地的男生已经?死掉了,世界上不?再存在这个人。】

刘维收回思绪,瞥见静默站立的某人,收了花洒:“要喝杯茶吗?”

顾风曜摆手婉拒,脑子还有些发懵,他执着的事终究成了一场空,还有欢欢,刹那间福至心灵,他想了很多,抽丝剥茧抓住一条线,顾千欢的分手原因呢?

他记起?顾千欢的父母死亡真相?,记起?他老师朋友的背叛,记得他是?怎么说要报复回去……

顾风曜闭了闭眼,手指僵硬,看不?见的凉意爬上神经?,寒意弥散。

他不?敢去想。

他宁愿对方是?真的厌了倦了,也?不?愿是?这种原因。

他开始心悸,难以言喻的痛楚爬上心尖,使得他揪紧心口,顾风曜向来?是?聪明敏锐的,瞬息间把握脉络,推演道:“顾千欢,是?不?是?和?你们……有合作?他答应了什么?”

他有点语无伦次了:“他要和?我分手,是?不?是?这个原因?”

顾风曜难以想象,那个他喜欢的青年?,连路边的小猫都会捡起?来?收养,最受不?了疼痛,脆弱又柔软的他,到底是?怎么选择自己背负一切。

他以为和?他分手,自己就不?会难过吗?

他觉得在自己心里,他只是?一个过客么?不?是?啊,那明明是?他刻进骨髓里,埋在心尖上的爱人。

他抬眸看向刘处长:“请您转告他,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

“这里,色调太亮,会显得画面不?协调,很突兀,需要加深,最好用……”

教?室里,陆学平指着学生的画,耐心地指点,三言两?语便将对方的困惑点说出,学生如?醍醐灌顶,运起?画笔开始试着调色。

陆学平和?缓地笑了下,似乎察觉到什么,扭头望向窗外,男生清隽漂亮的容貌映入眼帘,他眯起?眸子,脸上笑容越发慈爱。

指点完几个学生后,陆学平走出教?室:“千欢?”

他之前告诉过顾千欢自己目前在镜大任职,班级也?说过,且他在镜大上学,肯定知道地点,因此陆学平并不?怎么惊讶。

“陆叔叔,我来?看看你。”顾千欢说着笑了下,眼底含着一团浓雾,他和?陆学平聊了几句,说是?来?看看他。

但其实这并不?是?真正目的,他怀疑,陆学平和?L基地有关,否则又为什么会那么巧,出事的偏偏接二连三都是?他身边的人,陆叔叔是?被害者还是?加害者?

他起?了疑心,没有一刻耽误便过来?了。

回归正题。

陆学平说:“我这最近有点忙,你也?看见了,好几班学生,水平都不?错,也?谦虚。”

顾千欢笑了笑:“陆叔叔说着忙,脸上却带着笑,肯定也?喜欢这样?的日子。”

陆学平:“哈哈哈,不?说这个了,奥兰赛还有差不?多一个月,你的画怎么样?了?完成了吗?”

顾千欢愣了一下:“差不?多了,陆叔叔,您最近怎么样??有没有见过什么奇怪的人?”他含糊地说了一句:“最近镜城有些不?太平。”

陆学平没当一回事儿:“我在学校哪儿也?不?去,能碰见什么人,倒是?你,还有程言,”他语气带了点儿奇怪:“程言呢,他最近怎么没过来?了?”

顾千欢听着就知道他不?知道程言的事,而商场的事也?被刘处长封锁消息,因此,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也?不?能说。

顾千欢找了个借口瞒过去。

没几分钟,来?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径直走向陆学平,手里拿着一封厚厚的信:“陆教?授,这是?今天早上的来?信,寄件方好像、好像是?国际兰奥绘画大赛的主办方!”

男人说着,脸上有疑惑有惊讶,更多的是?好奇。

陆学平没有动作,接过信也?是?一脸淡然,男人离开时还在想,不?愧是?画坛大牛,光是?态度就和?他们普通人不?一样?。

等人一走,陆学平直接拆开了信,掏出一个邀请函,垂眸浏览一遍,他没有隐瞒直接说道:“确实是?兰奥赛主办方的来?信。”说着,他看向顾千欢:“他们邀请我当兰奥赛的评委,到时候,我可不?会给你留一点情?面。”

顾千欢忍不?住笑了,脆生生应了句“好”。

回去的时候他转车,去了趟医院,不?是?预约的日子,顾千欢做了检查,药又吃光了,礼医生不?在,给他做检查的是?另一位,对方不?知道他之前的剂量,开了些药,却也?感觉他吃药速度有点快,推了推镜片嘱咐道:“这些药对神经?有很大的作业,你一定要谨遵医嘱,吃多少是?多少,不?能少吃更不?能多吃,尤其不?要断药。”

顾千欢拿着条子应了声,走之前带走几瓶药,他不?知道,身后药剂科的护士扫了眼又收回了视线。

他带着药回来?时已经?是?暮色四合,灰蓝的夜空点缀几颗明星。

刚打?开门,憋了一天的小梨花迈着猫步往他身边蹭,顾千欢摸摸它的小脑袋,顺顺毛,开了一听猫罐头。

小梨花吃得喵呜喵呜叫。

他蹲下身,往碗里倒了些猫粮:“今天回来?晚了,小梨花你是?不?是?饿坏了?一只猫在家好像太孤独了?”

轻柔的声音在室内响起?,看着小梨花吃得喷香,顾千欢才像是?意识到什么,他还没吃晚饭。

习惯性地抓了半把挂面,下锅时才想起?来?,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默默减少一多半,端着碗上桌吃,又发现自己拿了两?双筷子,一只搁在桌子上,一只放在碗沿,顾千欢低下头,碗里的面散发出热气腾腾的水汽,他熏蒸眼睛,他用力眨眨眼睛,酸涩的眼眶控制不?住,豆大的泪珠滚进碗里。

只有一个人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

气氛蓦地发沉,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他一口一口吞下面条,麻木的味蕾只尝得出厚重的咸味。

好咸啊。

眼泪掉进碗里了。

他睡前去了趟画室,那幅燃烧上又添了几笔,无声无息的夜里,崩溃来?得突如?其来?,他抱着双膝,星星都隐没在云层里,晦暗压抑的天空上,厚重的阴云遮住了所有光亮。

仿佛空气都凝滞,嗅到潮湿霉烂的空气,风声大作,不?过一瞬,刺骨的冬雨噼里啪啦往下砸,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混合着半透明的冰雹,砸出“砰—砰——”的响音。

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一片凝滞晦暗里。

顾千欢捂住嘴巴,轻微的哭声淹没在汹涌的雨声雷声里,泪水糊掉了视野,只有刺眼的雷光闪电不?时闪过,世界末日般的景象,翻滚的云雾。

哭声小心翼翼地放大:“爸爸……妈妈……顾风曜……我不?想哭的……我不?想哭……”

*

这场冬雨持续到了第?二天,下午时分,雨势才略微减小,顾千欢收喂完猫粮,眉眼间残留着一抹浅浅的湿红,小梨花躺在他怀里,半条身子抱住他的手臂,顾千欢揉揉它的毛毛,指尖从小猫光滑滑润的毛发间穿过,触感是?一等一的好。

蓦地,他碰到小梨花的肚子,喵喵的小猫瞬间僵住,顾千欢摸了摸丰腴不?少的小肚皮,轻笑一声:“呵呵,小梨花你好像长胖了,小肚腩都有了。”

小猫像是?听懂了他的意思,蹭地一下钻出去。

顾千欢没在意,换了件外套准备离开,走之前打?理好了一切。

下午四五点钟,天空阴郁,窥不?见一丝光亮。连绵的雨落下,雨珠沿着伞面滚落,如?断了线的珠子连绵不?断,时不?时的歪风吹过,一部分扫在顾千欢浅蓝色外套上,洇湿后成了深蓝的阴影。

老小区的水泥地面上,深一块浅一块的痕迹格外明显,像是?光打?下的凹凸不?平的阴影。

下雨天,世界一片昏暗。

撑着红伞的蓝外套男生,是?顾风曜眼里唯一的亮色。

顾千欢继续往里走,并未发现暗处的眼睛,他在六号楼停下,轻车熟路地上去,逼仄的楼道里,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霉味。

他打?开门走进去,没有开灯,窗外阴郁的天光落下,照出室内的尘埃散乱。

一排排的架子被黑色幕布遮盖,黯然的光线下映照出鬼影憧憧般的阴影。

“好久不?见。”顾千欢轻轻出声,像是?见到了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打?着招呼。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