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他?那?么用力,那?么疯狂,那?么焦急,青年占据了他?全部心神,任何?语言都形容不出的?惶恐、急切,他?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沉稳。
坚硬的?防盗门表面砸出一个个深坑,男人指骨诡异地扭曲着?,在门板留下一道道血印子,顾风曜疯了一样,嘶喊着?顾千欢的?名字。
直到一声微弱的?轻响,门从里?面打开,他?凝固在原地,僵直的?身体一动不动,如获至宝般盯紧顾千欢,内心冲动和狂喜在此刻倾巢而?出,他?一把抱住青年:“欢欢,你还在,你还在。”
顾千欢眨了眨眼,迟钝地辨认他?,然后,他?放弃了,失败了。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顾风曜是真是假,他?很不舒服,被他?箍紧腰身,勒得自己喘不过?气,他?细微地挣扎,下一刻却被顾风曜碰住脸,那?双眼里?闪着?炙热的?火焰,是爱欲,是狂热。
他?被这火光摄住心神,愣住了。
顾风曜急迫地表达他?的?欢喜:“欢欢,你没事,你没事真好。”
他?的?目光深深刻印青年每一寸面目,精致的?眉,水润的?眼,嫣红的?唇,他?翘起唇角,失而?复得的?美?妙感觉让他?如坠云端。
直到他?目光下移,看清青年纯白色缎面睡衣上殷红的?血,从他?的?袖口一直长裤,氧化的?红和他?空洞的?瞳孔,他?眼瞳紧缩,从天堂到地狱般极速坠落:“欢欢。”
顾风曜哭都哭不出来,嘴唇颤抖,呼吸凝滞,失氧的?肺部叫他?窒息,脑中一片昏胀。
顾千欢幽幽撩开袖口,吸饱暗红和血液的?袖子染红他?白皙的?指尖,往上推挤时落下嘀嗒嘀嗒的?血珠子,他?朝他?笑,一派天真烂漫:“你有玫瑰吗?你看,我?的?玫瑰在这里?,它已经开了。”
顾风曜近乎失声。
青年本该光滑的?手腕,刻满了一道道狰狞的?疤痕,层层叠叠,涌出鲜红的?血,真像一朵玫瑰花,一朵要他?命的?玫瑰。
他?几乎瞬间支撑不住:“欢欢,别吓我?,我?带你去医院,我?送你去医院!”
他?尚未说完便一把抱起青年,才惊觉他?已经那?么消瘦,手掌握住他?的?腰身,只摸到凸起的?一排骨头,硌着?他?的?掌心。
*
半夜十一点,镜城第一人民医院急诊室,顾千欢送来医院,便医生直接拉去进行紧急救治。
顾风曜坐在走廊里?,冷气开得十足,他?低垂着?头,双肩微颤,直到白大褂的?医生叫来他?,顾风曜才像是活了一样,喑哑的?话语从他?喉咙里?蹦出:“医生,救欢欢。”
医生摘下口罩,严厉地看着?他?:“你应该庆幸自己来的?及时。”
顾风曜身体一僵,却听医生继续道:“病人是大出血引发?出血性休克,暂时已经脱离危险,但是从伤口和血迹凝固状态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的?伤口很深且多,其中最深的?一刀,几乎达到五毫米,也是这一道,险些割破割破尺动脉和桡动脉,倘若再晚一步,谁也救不了。”
“你是他?的?什么人?”
顾风曜张了张嘴,声音挤出喉咙:“前男友。”
医生神色一滞:“这样啊……你应该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吧,有没有注意?到病人的?不正?常?经常性发?呆,情?绪低落或者突然兴奋,检查过?程中,我?在他?另一只手上发?现结痂的?疤痕,我?怀疑他?有抑郁症,如果你认识他?的?家人,请联系他?们,及早诊治。”
顾风曜耳朵嗡响,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他?知道欢欢割腕,可是,他?从没想过?会是这种原因,他?抓紧领口,喃喃自语:“我?错了,我?错了……”
医生见惯了生死,却也恍惚一瞬,顾风曜身上的?悲痛太深刻,他?不知道这对情?侣之间有什么误会,不过?……
医生说道:“要是有什么矛盾可以去他?身边忏悔,这时候他?应该已经醒了。”
顾风曜猛地起身,被他?叫住:“你的?手,记得去科室处理一下伤口。”
顾风曜点头,可他?转身就来到病房,瞥见床上青年手腕裹缠着?的?雪白纱布,双手攥紧,一颗心也跟着?紧缩一瞬。
实?际上,顾千欢早就醒了,病房灯光明亮,大片雪白刺激着?他?,消毒水味道扯回他?的?神智,包括手腕,传来丝丝缕缕的?痛意?。
之前的?一帧帧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他?的?心竟然意?外地妥帖平静起来。
他?实?在太疼了。
可是割腕之后,竟然好受起来,顾千欢看着?厚厚的?纱布,唇角微微翘起,一直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的?情?绪有了发?泄口,他?的?眼底微微绽开些许微光。
目光微动,顾千欢看见站在一侧的?男人,眼神有过?一瞬的?凌厉,他?想起老师临死前的?样子,那?一幕太痛苦,他?拧着?眉头,移开视线。
顾风曜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他?在青年面前感到自卑和绝望,僵持半晌,才说:“欢欢,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没有,我?没有伤害你的?老师。”
顾千欢没出声,沉默在病房中蔓延。
这会儿,顾风曜终于感觉到手指的?疼痛,他?垂下眸子,立在原地,刺眼的?白炽灯照出浓墨似的?影子。
他?想起白天在天台的?片段。
那?时,他?被服务生引着?见到郑中胥,对方寒暄几句,借口有事,带他?直接上了天台,因为之前许言之和L基地之事,他?一直戒备着?对方,也好奇,他?究竟是什么身份,更担心他?会对欢欢不利。
顾风曜决定上去。
七月的?天,阳光不及夏日酷烈,还带着?些许炙热。
郑中胥态度坦然,然而?第一句话都叫他?措手不及:“你爱千欢?”
顾风曜呼吸一滞,拟定好的?计划全盘颠覆,他?来不及回答,郑中胥出声说:“你爱千欢?我?也爱千欢。”
他?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你应该查到什么了,那?就继续查下去,我?叫你来只想告诉你,我?不会毁了千欢,千欢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心疼他?还来不及,但是你——”
郑中胥只恨自己那?时忙于画作,忽略了千欢,导致他?发?现的?时候,大错已经铸成:“你怎么能让他?那?么疼,我?细心呵护的?孩子,被你伤成那?样,顾风曜,你要付出代价。”
顾风曜眼底暗沉,攥紧的?手垂在两侧,没说一句话,所有言语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也恨,恨自己。
可是,他?已经醒悟,他?在为自己曾经的?错误付出代价:“郑老师,不论你信不信,我?愿意?为欢欢付出一切。”
郑中胥观察他?的?表情?,忽然笑出了声,他?一生和善,此时笑起来,笑声混进风里?,竟也酿出几分?肆意?猖獗:“我?也是啊,我?也可以为千欢付出一切。”
“顾风曜,记住,这就是你的?代价。”
话音未落,他?从天台一跃而?下。
那?么仓促又决绝,顾风曜彻底失算,他?没想过?郑中胥会直接赌上生命,他?怎么会知道,这代价如此惨烈,他?更不知道,郑中胥算得好好的?时间,因为阮嘉明一句话彻底打乱。
以至于,他?最心爱的?徒弟,亲眼目睹他?的?死状,他?身上那?滚烫的?鲜血,也溅了他?一身。
郑中胥的?话不掺一丝水分?,他?说中了,在顾千欢眼里?,他?将背负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他?越想弥补,他?们之间那?条裂口便越发?扩张,他?怎么都堵不住。
顾风曜隐隐感觉到,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今天之后,他?和青年只有渐行渐远的?结局,再无挽回余地。
*
他?慌乱,无措。
闪烁的?目光从青年身上滑过?,然后,顾风曜直直望向拆开的?果篮,喑哑的?嗓音传进顾千欢耳蜗:“欢欢,我?陪你,我?陪你一起。”
顾风曜拿起那?边水果刀,对准手腕,雪白的?刀口瞬间划下,粘稠的?血喷溅在脸上,留下点点腥热。
刀刃划开手腕肌肉的?那?一瞬间,神经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原来会那?么疼,那?么的?疼。
可他?的?欢欢割了多少次,他?的?欢欢该有多疼啊?
顾风曜抖着?手腕,脸上露出餍足的?笑容,他?给顾千欢看:“欢欢,你看,我?们一样了,这样够不够?”
染血的?刀刃再度划下,他?举着?刀子,外翻的?伤口狰狞可怖,割开的?伤口里?涌出大股血液:“欢欢,这样够不够,够不够?”
他?神经质地说:“我?跟你一样了,欢欢,我?陪你一起痛,欢欢,我?们一样痛了,你原谅,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这副姿态,简直卑微到了尘埃里?。
顾千欢看着?他?,原来,自己以前是这样的?姿态,这么的?卑微。
他?眸光沉沉,定定看着?男人半晌,他?再也不会相信,一瞬间,他?甚至觉得男人是自己的?幻觉,真可笑。
他?竟也会有这样的?深情??
顾千欢放声大笑,房间都回荡着?清越的?笑声,他?笑出了眼泪,眉目间盛极艳极,如一树火花,他?歪了歪头:“凭什么呀?”
“我?和顾总有什么关系吗?顾总做了什么错事,为什么要跟我?说?”
顾千欢眸子闪了闪,眼底一团暗色。
顾风曜看不出他?眼里?有丝毫感情?,清晰的?淡漠化作无数利箭,直将他?万箭穿心。
“欢欢,我?……”他?嗫嚅着?,说不出一句话,纷乱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看清室内的?景象,惊呼声响起:“他?割腕了!”
程言看清状况,霍地沉下脸:“顾总,犯病了可以去外面,别吓千欢。”
顾风曜说不出话,他?被强制着?带离病房,包扎伤口,闻讯赶来的?章霖正?看见这一幕吓得一抖,见医生包扎结束,他?硬着?头皮凑过?去:“老板,您这是?”
顾风曜神色莫测,目光落在包扎好的?手腕上,他?说:“原来割腕这么疼。”
章霖震惊至极:“割腕?!”
他?小心翼翼地问:“您最近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吗?”
顾风曜低垂眼帘,遮住眼底涌动的?情?绪:“自食恶果知道吗?”
章霖傻了,却见他?突然起身:“帮我?预约最好的?精神科专家。”
章霖:“???”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正常是【晚九点】
二更十二点左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