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风曜不知道自己是何种心情,为什么要跳下来,刮骨的风吹在脸上?,悬空感不过几秒,他落地了。
这是一处外凸的露顶阳台,堆着一层厚厚的细沙,因?为位置巧妙,根本不会有人发现。来不及顾忌自己的安危,顾风曜目光梭巡,瞥见一侧的青年。
他心跳一滞:他没?事!
心脏终于落地,他快步走去?,在青年身上?摸索:“欢欢,你有事没?事?”
顾千欢身上?染血,衣服破碎,听见男人声音,眸光闪了闪,他没?回答第?一反应是看天上?,强光刺眼又灼目,他却笑了起来,不是幻觉。
他眨了眨眼,直到被男人抱进怀里。
顾风曜一面抱着他,一面给章霖打?电话让他处理事情,还?有那个死去?的男人也要处理,他是真的彻底摔了下去?,粉身碎骨,一滩烂泥。
顾千欢不怎么说话,一直抓着男人的领口,低着头,他乖巧又温驯地扯了扯,指腹在男人脸上?摩挲,沾上?湿润的水珠:“顾先生,你哭了。”
滚烫的痕迹一路烧啊,烧进他心底。
他又低下头,唇角轻轻翘起,刚才沾染泪痕的指尖,被他塞进嘴里,柔软的唇舌一点?点?舔去?。
不止是好运气?,他在发现这方阳台时,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譬如,他想要看清楚,顾先生到底将自己当成了什么,他的心很贪婪,很贪婪,只想要顾先生,也只想顾先生心里只有一个自己。
顾风曜听见这句话,却像是被什么猛地一烫,突然放开手?,他怎么会哭?这不可能。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不再去?看青年。
顾风曜联系的人甚至比警方来得还?要快,他们?被救上?去?,顾琛已?经吓傻了,看着失而复得的哥哥,他扑进顾千欢怀里哭了起来。
医护人员赶到检查,顾风曜身上?没?伤,反倒是顾千欢,他身上?几处轻伤,需要尽快进行包扎处理。
顾风曜远远看着,手?里一根一根地抽烟,脚下还?有好几根烟蒂,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顾千欢身上?。
人群里的顾千欢像是有所感应,忽地抬头,身上?的脏污并?未折损他一分一毫的气?质和美貌,像个落难的小王子。
可莫名的,顾风曜想起他刚才的样子,他握着那把?短刀,绞碎男人的嘴,那样的姿态危险,昳丽,如同?一株艳丽食人花将猎物绞杀在花吻之?下。
胸腔里的心脏发疯般撞击,火星烧到指腹,叫他猛地一抖,痛楚盖过混乱的心思,不,他喜欢的是阳光,灿烂的青年,他不喜欢这样的性子。
他不喜欢……顾千欢。
顾风曜转身吩咐赶到的章霖处理善后事宜,他和军方联系,毕竟关系到一条人命,他故作不在意地忽略顾千欢,他很忙很忙。
却不知道,这样又有多刻意。
顾千欢看见了。
他攥紧手?指,掌心掐出淋漓的血渍,流出的血珠从指尖溢出,是他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顾先生不来看自己。
*
顾千欢被送到医院进行全面检查,与此同?时,顾父顾母终于得到消息,尤其?是林枚媛,当她得知顾琛在补习班遭遇了什么时,这个向来优雅庄重的妇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她抱着顾琛,哭得几近肝肠寸断。
她都做了什么啊!
她怎么敢!她怎么能!她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了一个禽兽!一个恶魔!林枚媛当即接受不了晕死过去?。
巧合的是,她来的医院和顾千欢是同?一所医院。
顾风曜听见汇报,让章霖把?关于死去?的男人资料送上?,他脸色黑沉,这么大的事到现在才被发现,而且看那人的手?法,也不像是第?一次作案。
他的亲弟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顾风曜应该是要报复的,可男人已?经摔成了一摊肉酱,最后被他扔进焚尸炉,烧成灰后又一把?撒进大海。
唯一庆幸的是,顾琛并?没?真正被他得手?。
顾风曜派的人仔细调查男人背景,才知道他不止是一个数学老师,还?兼修了心理学,他利用林枚媛爱子心切的心理,又一步步软硬兼施诱骗顾琛。
调查的结果出来,顾千欢被他保下,他至多算是自卫,处理完这档子事儿,顾风曜才停下。
“章霖,给我备车,我要去?——”顾风曜声音一顿,他硬生生改口:“算了,你去?镜城一院,看看欢欢他怎么样了。”
章霖心头一紧,忍不住出声:“顾总,您可以亲自去?看顾少爷。”而且,他看顾风曜看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轻松,明明就是很想去?看。
顾风曜冷睨他一眼:“我还?有事,你去?不去??”
章霖飞快离开,带上?门。
心里撇了撇嘴,顾氏的事每次都是那些,对顾总来说可有可无,耽搁一天也算不得什么,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按理来说,经历了那么凶险的一劫,顾总和顾少爷更?应该如胶似漆,怎么现在,反倒疏离了不少?
章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寂静的办公室里,顾风曜目光凝在一打?文件上?,却是再也没?了处理的心思,恍惚地响起很多事。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他不喜欢,不喜欢顾千欢,他做事那么疯狂,他性格那么阴狠,根本不符合他一切审美,就连刚开始的喜欢,也是因?为他的伪装。
他拉开抽屉,一份合同?安静地躺在里面,他根本不应该多想,这一切都只是一份白纸黑字的合同?。
他做他的金主,顾千欢做他的金丝雀。
*
医院,顾千欢作为检查准备离开,突然腿上?一沉,顾琛正抱住他的腿,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哥哥,我给哥哥吹吹,痛痛会全部飞走!”
他揉了把?小孩儿的头,柔声轻哄:“你说的对,哥哥现在已?经不痛了,小琛真棒!”
话音刚落,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看见林枚媛和顾父,俩人朝他走来,顾千欢瞬间敛起脸上?的笑。
林枚媛真心实意地道谢:“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的琛儿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她说着再度红了眼眶,泪水往下流。
顾毅程揽着妻子的肩,他比林枚媛更?羞愧,之?前他因?为叶舒晨的话,恶意忽视过对方,青年当时是不是就是在向他们?求救?
顾毅程心头一揪,惭愧地低下头:“对不起。之?前是我着相了,我不该听信别人的话,误会了你,你救了我们?家小琛的命,我们?夫妻欠你一命,你要什么尽管说。”
林枚媛跟着点?头,搂紧小顾琛。
他们?俩把?顾琛当成了命根子。
顾千欢看着,突然浮出这个念头,可顾风曜呢?他垂下眼帘,想着顾风曜,他不太清楚对方的童年,和他相处的时光,也仅有那么屈指可数的一段。
那时候的他,已?经开始冷着一张脸,顾千欢永远忘不了自己因?为想家偷偷哭泣,被他安慰后,他问:“那哥哥你会想家吗?”
男生掀起眼帘,淡淡说:“我没?有家。”
顾千欢攥紧手?指,酸楚和怒意涌上?心头,他忍了忍,调整呼吸:“我确实有件事想让你们?做。”
“你们?能多关心自己的大儿子顾风曜吗?”
“他也是你们?的孩子,他不会一眨眼就长大,他……”他不像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顾千欢看着还?在狐疑的两人,突然熄了心思:“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远处,章霖收起手?机,他录下这番话,想着找个合适的时间发给老板看,心里羡慕,什么时候,他能有个这样喜欢自己的人。
顾千欢回到家的时候,徐妈在做饭,洋房是分离式格局,厨房隔音很好,听不见什么声音。
偌大的洋房,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顾千欢在沙发上?坐下,摸到了一手?的彩色羽毛,是小梨花的玩具,他挺直脊背,小梨花呢?
顾千欢叫他的名字,小猫像是消失了一样,他提起心:“小梨花?小梨花?”
他到处去?找它,猫窝,猫爬架,它最爱呆的地方,然后,顾千欢在储物室听见了一声细微的猫叫。
“小梨花?你又乱跑!”他嘴里说着,推开门,小猫娇娇地蹭着他的裤腿,又甩着尾巴往里跑。
顾千欢才看见它最爱的小红球,塞在书架底下,他笑了笑,底下的小猫急得喵喵叫,不停地围着他转圈,他蹲下身指尖蹭蹭猫咪的小鼻头:“叫什么叫,是你自己把?球球搞进去?了,急坏了呀?”
他从不急不缓地往外拿,书架后,侧着的光影打?在墙壁上?,他余光瞥见一道凸起。
顾千欢按下去?,隐秘的地下室入口出现在眼前,幽深的入口如同?兽类张开的血盆大口,无名的压抑抵着胸口。
顾先生的秘密基地?
他沿着台阶往下走,眼底火焰闪烁,像是潘多拉的魔盒引诱着他,他想知道顾先生的一切,所有。
洋房外,顾风曜从车上?下来,发现打?开的储物室,他看见地下室的入口,霎时间,后背冷汗迭起。
他会发现吗?
顾风曜冲了下去?。
顾千欢站在原地,凝滞的视线落在墙壁上?,那幅画……他的心脏跳得飞快,勾起唇角,所以他藏起来的其?实是——
念头还?未清晰浮现,他被人强行拽出密室,顾风曜在盛怒之?中一把?将他扔进卧室,大力甩上?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就像现在的他。
顾千欢甚至来不及反应,被他掐住脖颈,他仰着头呼吸困难,窒息感压迫胸腔,他看着男人艰涩又痛苦地流出眼泪:“顾——”
顾风曜把?他按在床上?:“你怎么敢进去??”
那是他的禁地,他怎么敢进去??他怎么能进去??
他扼住青年的脖颈,力道大得出奇,把?他按在柔软内陷的大床上?,顾千欢抓住他的手?,尖锐的袖口二次刺破他的掌心,割下一道道血痕,长长地贯穿他的掌心,他的生命线,婚姻线,事业线在此刻齐齐割断,濒死的痛苦和绝望叫他粉身碎骨。
顾千欢不懂他做错了什么,方才的喜悦彻底湮灭,他置身在巨大的痛苦里,鼓噪的耳膜听见一声轰响,床头的矮桌打?翻在地,听见哗啦的声音。
顾千欢僵硬一瞬,疯狂挣扎,他往床下看,一堆碎瓷格外醒目,残缺的头颅,破碎的小猫,尾巴上?的灰色纹路,再怎么也拼凑不齐了!
啊啊啊!
爸爸妈妈……
那是爸爸妈妈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他疯狂地挣扎,像只悍不畏死的小兽,他往床下爬,被顾风曜拽上?去?,他那么高高在上?又轻而易举……激烈的动静不知道过了过久,浓烈的血腥味和石楠花味道在卧室泛滥。
顾千欢趴在床沿,呆滞的目光落在地上?,顾风曜离开时心烦意乱,无意中,他一脚踩上?小猫的脑壳,咔嚓一声,微笑的小猫彻底粉碎。
顾千欢爬下去?,一片一片捡起碎瓷片,他的手?指被割裂,血汩汩流出,身上?的伤口,脖子上?满是红痕和指印,他像是全然不觉。
爸爸妈妈,我好疼,我好疼,我真的好疼啊,把?我带走吧,把?欢欢带走好不好,我好疼啊。
欢欢好疼啊。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也好疼啊!
我好心疼欢欢!
我也心疼自己,我痛经还要爬起来写这么虐的文,我身心被狂虐!!!我好心疼自己,好难受QAQ
还有一两章,开启火葬场。
下面可能更难受,我不介意你们养肥一两章,别看了,特别是高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