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成都有雨,郁江澜没?有按照原计划在当地住上一晚再离开。他归心?似箭,一刻也等不及,买了最早回北京的飞机票,直奔机场。
飞机延误到凌晨两点多,郁江澜就?在候机厅一直等到两点多。他孤零零地坐在最偏僻的那处位置,有些颓然地靠着椅背,全身上下都是潮乎乎的,一层层贴在身上。鞋里也都是水,特别难受。
他头重脚轻,明明手脚冰凉,可偏偏心?口燥热难耐。
郁江澜知道,自己这是又开始发烧了。
他想睡不敢睡,一双原本清明漂亮的眼睛因为?高温涨得通红,连睁开都很困难。
无奈之下,郁江澜买了杯热牛奶,喝了之后才稍微地舒服了一点,抱着剩下的大半杯放在膝盖上捂了捂手。
嗯...
怎么又是这样。
郁江澜忽然有点儿?窝火,好像任何时候,但?凡他想为?凌季北做一些事,折腾到最后,事情办不好,反倒会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挺逗的,就?好像他这一趟不为?别的,就?是单纯地为?了来成都,淋这场大雨。
真是太狼狈了。
——
带着一身潮湿的雨气回到出?租屋,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
郁江澜看?了眼时间,还早得很,他本来想着这个?时间的凌季北不可能?醒,准备去洗个?澡再换身衣服,谁料一进门就?和凌季北打了个?照面。
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
“你...你这...”凌季北从头到脚地打量他一遍,伸手摸摸他的衣服,湿了个?透:“你这衣服怎么回事啊!”
郁江澜累得不行,疲惫地笑?了一下就?想要敷衍过去:“下雨了,淋着点儿?雨,都快干了,没?事儿?。”
说着没?事,却偏过头捂着口鼻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他不太敢直视凌季北的眼睛,只是想能?尽快地逃离对方?的视线,于是擦过凌季北的肩膀想往浴室走,谁知却被凌季北一把扯了回来:“淋着点儿?雨?”
“点儿??”凌季北要被他这种云淡风轻的口吻气炸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冲他发了火:“你是傻X吗!下雨了不知道找个?地方?避雨吗!不知道买雨伞买雨衣吗!你不会给我打电话吗!”
他说着不顾郁江澜阻拦,将手顺着他衣服下摆伸进去,粗鲁地把他最里面的背心?揪扯出?来,呈到面前:“三层哈,全他妈透了,你跟我说是淋了点儿?雨?你是小孩吗郁江澜?一天到晚的作死,不能?自理了!?”
“是。”郁江澜终于不再回避,抬起眼睛对上他的目光,置气道:“不能?。”
那是极为?复杂的一眼。
“我不能?自理。”郁江澜一字一顿,唇角勾起抹自嘲,然后有些激动地挣开凌季北的手径直走向浴室。
凌季北愣在原地,满头的雾水。
澜哥这是…怎么了?
他望着亮着灯的浴室门,放空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走过去。隔着门,听哗啦啦的水声在耳边响起来。
应该是热气的缘故,郁江澜被呛地咳嗽了一阵,凌季北轻轻敲了敲门边,问里面:“没?事吧,需要我帮你吗?”
郁江澜没?拒绝,将门支开了道缝隙,滚滚翻出?的热气中:“...帮我拿下睡衣吧,厚的那套,还有...内裤。”
声音虽然哑着,但?是很温柔,看?来洗热水澡的愉悦明显抵了他不少的负面情绪。
凌季北应了声,去房间里把他的衣服拿过来:“用我帮你穿吗?”
这一句询问纯属是没?屁硬挤的,凌季北自然知道郁江澜肯定?是不会用他,递进去后正准备离开,却听见里面传出?明晰的一声“进来吧。”
进来吧?
凌季北完全没?想到澜哥会答应,而且还这么爽快,本着助人为?乐的优良传统,他推门走了进去,顺势把门反锁上。
隔着弥漫在空气里的白雾,凌季北先是看?清了郁江澜那张神色冷淡的俊脸,然后是张弛有度的傲人胸肌,此时正随着他的呼吸缓慢地起伏着,莫名的令人心?痒。
于是凌季北友好地提议:“还洗吗,其实,一起洗洗也行。”
“不洗了。”郁江澜脱力般地坐在洗浴间的椅子上,全身泛着一层淡粉色的薄光,一眼看?去又嫩又软,整个?人都显得温顺了许多:“改天吧,我没?力气了。”
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他说着把堆放在自己腿上的浴巾递给凌季北,后者当即会意,也许是太熟悉了,凌季北竟然都没?盯着他下身瞧,接过浴巾后直接绕到他身后,开始给他擦背。
“冷不冷?”凌季北很细致地给他擦着,从后颈一直擦到尾椎,经过那条开刀留下的疤痕,停了下,换成了更轻的力道。
郁江澜摇摇头:“不冷。”
凌季北的手指在他疤痕那处摸摸,又问:“还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
凌季北敛着眉眼,直到把他身上所有的水珠都擦干净,这才开始着手给他穿衣裤。一边穿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他:“澜哥,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郁江澜喉结微动,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说出?来什?么。
凌季北又问道:“是因为?我跟你发脾气吗。”
郁江澜目光凝滞了下,看?着凌季北盯着他等他回答,这才轻轻的“嗯”了一声。
“哎呦喂,我错了我错了。”凌季北认错倒是很积极,也足够诚恳:“是我说话不过脑子了,澜哥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计较哈,你要知道,我这也是关心?你。”
病人最大,凌季北柔着声哄了他一通,然后开始碎碎念:“你说你这么大人了,正常都该你照顾我,一天小屁孩小屁孩地叫我,回头再看?看?你自己办的事。啊,真不让人放心?,临走我还千叮咛万嘱咐,还是把自己造成这样。”
…
他给郁江澜穿好衣服,然后背起来,一直送到床上,才停止絮叨,给他盖好被子:“澜哥,你先睡一觉吧,我去给你烧点热水晾着。”
他说完刚要转身,却被郁江澜握住了手腕…
“凌凌,生日快乐。”郁江澜深深地注视着那双灿若明星的眼睛,然后将小孩儿?的手拉到自己面前,低下头深情款款地在他的腕心?处落下一吻。
凌季北闻言笑?了起来,俯下身亲了一下他的头:“谢谢澜哥。”
郁江澜:“…你怎么不问我给你准备的礼物是什?么?”
“不问了。”
“为?什?么?”
“我看?得出?来你这次回来,有点儿?丧气,十有八九是和给我准备的礼物有关吧。”凌季北慢慢地说着,已?然像是个?成熟的大人:“应该是并不顺利吧,但?是没?关系啊,我什?么也不要。”
凌季北很阳光地笑?了起来,半跪在床边,心?满意足地握着郁江澜的手,将掌心?贴在自己的脸上蹭了又蹭:“你陪着我,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
郁江澜良久地看?着他,唇角微微翘了翘,笑?意却进不到眼底。“你骗过我吗?”他忽然问。
一句话把凌季北听懵了,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也像是有几分心?虚。
“我说你有没?有骗过我?”郁江澜耐着性子,轻声补充了句:“善意的也算。”
凌季北看?着郁江澜的脸色,有些慌乱,他不自在地冲着郁江澜笑?了笑?:“…这么严肃啊,怎么了,打哪儿?来的这问题啊?”
郁江澜眸色暗了暗:“你只回答我有没?有。”
凌季北挠挠头:“正常来说肯定?是没?有啊,但?善意的谎言,也许有吧...不过你这么问我,我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郁江澜没?再拐弯抹角:“你在北京有房吧。”
凌季北静了下来,他拧着眉像是在思考措辞,隔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说:“是有。”
郁江澜微一点头,沙哑地笑?了声:“园山观邸的婚房,你卖了吗?”
凌季北很聪明,郁江澜三言两语他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也知道从现在开始自己的每一句话都必须是真的。
“没?卖。”他答。
“那你的钱,这一个?亿也不止的钱,怎么来的。”
凌季北继续答:“我家?,我和我弟成年,都给一个?亿的创业资金。我自己账户...也还有些钱。”
“那你跟我演什?么,北京有房不住,跟我住三十平米的出?租屋,您不委屈吗?”郁江澜说:“就?连吃个?饭也要跟我演,七十块钱的牛肉饭吃不起了。”郁江澜压着声音,重重地吐出?几个?字来:“是吗?凌大少爷。”
凌季北听见这个?称呼心?里咯噔一下,特别是听见郁江澜说他演戏,火瞬间就?冲到了头顶:“不是,我没?演,我那会儿?是真的没?什?么钱,我是没?卖房卖车,但?是我卖玩具了啊,我的限量乐高,我的隐藏款盲盒。我确实就?是手头紧啊,我演什?么了!”
郁江澜也较起真来:“那你就?说卖玩具,说什?么卖房卖车!”
“卖、玩、具?”凌季北把这三个?字无比清晰地说出?来:“你自己听听,不好笑?吗,我卖房卖车养你,跟我卖玩具养你,那是一个?意思吗?”
“你也知道不是一个?意思,那你说这话不就?是扯淡吗!”郁江澜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终于把憋在心?里的委屈发泄了出?来:“我像个?傻逼似的我大老远的跑去成都,我想着付个?首付,把你那房子买回来,我想着今天你生日我给你个?惊喜。结果呢,嗯,凌大少爷不需要惊喜,凌大少爷什?、么、都、有。”
“不是郁江澜,我怎么没?明白你,你是生哪门子的气啊。怎么有时候上来这股劲儿?像个?小孩儿?似的,幼不幼稚啊,我不是说了你陪着我就?是礼物。”
“你别跟我...”他又咳嗽起来:“咳...别跟我说这些...咳咳...”
郁江澜说着转过身背对他,拉起被子蒙上了头,继续咳。
他不接受这一套说辞,他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成功地为?凌季北做一些事情,可是一次也没?有成功。
“嘶!别碰我!”郁江澜在被子里暴躁地拱动了两下:“我要睡觉!”
。
“睡觉就?睡觉,你别蒙脑袋啊,你再憋坏了你。”凌季北扯他的被,可被角都被他裹在里面攥着,根本掀不开。
凌季北急出?一头汗,也激恼起来,怎么使劲就?是拗不过他,忽然爆炸了:“操,你现在怎么这样,自以为?是不说,还这么作,能?不能?行了你还。”
郁江澜终于露出?头来,面无表情地仰着脖子喘息了一阵,轻轻说:“对,我自以为?是。”
他这话倒是没?有置气,是真的在反思自己,得出?的结论。
凌季北最看?不得他这副是失神落魄的模样,以为?是自己的话说重了,垂着眼睛看?了他半天,态度柔和下来:“对不起啊,这事,算我错。我就?是觉得把自己说的惨一点,你就?不会想那么多了,你也就?不能?不要我了,就?...必须对我负责了。我承认是我的一点儿?小心?机,没?对你坦诚,对不起澜哥。”
郁江澜看?着他,几不可闻地叹息,其实没?什?么好道歉的,哪有让他道歉的道理呢。
只是他心?里很乱,感觉自己心?里铸就?起的一座高楼忽然就?轰塌了,他自以为?的现在和未来,都一并不见了。
现实就?是,他以为?的两个?人执手共进,为?了更好的生活拼搏奋斗,实际上只不过是凌季北拿了一个?亿出?来跟他玩。无论成与不成,对他来说好像都不过尔尔。
现实就?是,他们两个?人永远不可能?在同一个?起跑线上。
郁江澜说不出?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只是觉得这种恋爱的关系,不是他想要的。
他自以为?是,也同样自卑。
——
“你知道吗,我这次回成都去看?沈茂杰了,”他对凌季北说:“他竟然,叫我哥了。”
凌季北眸光晃动了一下,看?了一下郁江澜的眼睛:“啊,是吗,那不挺好的吗,恭喜你啊澜哥。”
郁江澜:“他跟我说谢谢。”
“谢...谢什?么?”
郁江澜笑?了:“你问我吗?”
...
虽然说郁江澜对沈茂杰一家?已?经仁至义尽了,但?是当他真的撒手不管那家?人的时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他昨天去见沈茂杰本是想询问一下他家?的近况,没?想到竟然意外得知了很多消息。
沈茂杰像是变了个?人,褪去了往日的攻击性和浮躁的气焰,一举一动都不像从前。他表示以后不用再给他打生活费了,说他在DLK转正了,工资翻了好多倍,用不了多久就?能?上场打比赛了,临别时还提醒郁江澜注意自己的身体。
还说了好多好多。
郁江澜看?着沉默不语的凌季北,缓慢张口:“他说谢谢我,谢我拜托大家?照顾他,谢我发微博替他说话,谢我每个?礼拜都往他卡里打钱,是每个?礼拜!”他越说语速越快,面色透出?抹赤红:“吃份牛肉饭都舍不得的人,你还有钱养活别人?”
郁江澜说这话其实是在心?疼他。
可凌季北却忽然有些搞不清重点了,脑回路清奇到竟然以为?他是在吃醋:“哦!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你是不是怀疑我在外面养小三!”凌季北无比认真地望着他:“你误会了,我不喜欢沈茂杰!!!”
郁江澜摇摇头,似乎犹豫了一下,眼里的光缓慢地熄灭了:“凌凌,我们,先分开一阵儿?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像是根锋利的长钉,将人钉在原地,凌季北瞬间觉得自己身体的里里外外都开始疼,他嘴巴巴张张合合好几遍,才发出?声音:“你说什?么...”
“我想静一静,安心?把比赛打好,你放心?,战队的事我会负责到底,帮你盈利。”
“什?...什?么意思啊...”凌季北牙帮颤得话都说不利索:“澜哥,你...你又不要我了?”
他没?出?息的又红了眼睛,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儿?,忍得很辛苦:“比赛是比赛...它不妨碍我们...在一起?澜哥...”
郁江澜狠心?地闭上眼睛,说出?了在后来的后来都悔恨不已?的一句话:“我只是觉得,和你在一起,不开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澜哥好可恶!必须安排他当天追妻火葬场!
预计八十章完结,有啥想看的剧情可以给我留言,能安排就安排(来自一个没什么大纲和思想的渣渣写手的卑微发言)感谢在2021-05-1123:27:59~2021-05-1314:4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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