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江澜说着倾过身，准备从他手里拿回鼠标，谁知后者握着鼠标往远处一拉，不给。
“哎呀，你相信我，我真没这么菜！”凌季北微微正色，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像是执着于证明些什么。
“我没说你菜。”郁江澜淡淡道，他腰伤着，行动距离有限，够不到只好作罢，重新靠回床头，眼见着显示器上，凌季北又开了一把，正在出生岛来回蹦哒。
“哦。”余光瞥见郁江澜面朝着显示器，凌季北莫名有些心虚，于是抬手将电脑屏幕全都转向自己这边，嘟囔道，“哎呀你别看我，你一看我紧张，一紧张就不会了…”
凌季北这一声哎呀，软绵绵的，就像是女孩子的娇嗔。郁江澜一个激灵，有被恶心到，于是转过脸索性不看了，拿起自己的手机刷了起来。
他默默地在浏览器的搜索框里打上了凌季北的名字，百度一下。
最上面的百度百科词条——【凌季北，游戏ID：North，《王者荣耀》职业选手，DLK俱乐部打野...】词条旁边附着一张他穿着DLK队服的照片，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那张俊美无匹的脸上是一种极其收敛的笑容，眉眼细微地皱着，冷峻中透过一丝倨傲，英气逼人。
郁江澜忍不住斜了凌季北一眼，如果看五官的话的确是没差，但是怎么就感觉就不像是一个人呢。
凌季北带着耳机，正专注地盯着屏幕，身上的每根神经似乎都紧绷着，手指则是在键盘上劈里啪啦地操作着，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打起游戏来嘴里还嘟嘟囔囔的。
“这人还想绕我？”
“这人还想炸我？”
“这人…他怎么敢啊！？”
…
跟个憨憨一样。
郁江澜又看了眼手机上的照片，对比了下，还是觉得这人哪里怪怪的。
凌季北的词条下面带了四个导航，职业生涯、生涯数据、获奖记录和评价，郁江澜直接点了评价。
——作为KPL最具人气的选手，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荣耀之神—North，现役最强打野，鬼魅刺客，恐怖如斯......
顺着页面划下去是他参加比赛的高光视频，郁江澜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小，打开了其中一个标题为【职业赛高能五杀合集（凌神yyds）】的视频。
这个视频涵盖了韩信、露娜、镜和阿珂的五杀片段，North行云流水的操作，将每一分极限空间发挥到极致，灵活的走位和精准的技能预判，郁江澜虽然不是很了解王者荣耀，但是却也能从这个简短视频里看出来，他很强，很有天赋。
郁江澜收起手机，正好看见凌季北站起身把给自己买的那份粥也端了过来，摆在了电脑旁边。
这是玩饿了？
郁江澜有点好奇，伸手扳过显示器，又是出生岛。
“第二把了？”郁江澜的语气里带着些讶异，刚想说才过去多久，就听见对方含着口粥呜呜地纠正他，“第四把了。”
“哈？”郁江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脑子里先是过了一遍凌季北刚才嘟囔过的话：
这人还想绕我？这人还想炸我？这人怎么敢啊他！？
...
合计全让“这人”得逞了呗？
凌季北左手舀着粥，右手在地图上标点，标了个航线尽头附近的荒区，然后埋头又赶紧扒了两口。他低血糖，不能饿着！
郁江澜看着他，缓缓皱起眉，声音有些冷，“打游戏不要吃东西。”
“好好好，不吃了。”凌季北很听话地放下粥，推到一边，刻意坐直腰板做出一副认真对待的样子。
郁江澜伸手拉着桌板，费力的挺起腰身，将显示器关掉，“别打了。”
这一使力，坐骨神经犹如针扎一样痛，锥心的疼痛升腾而起。
嘶。
郁江澜倒吸口凉气，赶紧收回手掐住自己后腰，垂下头，脸偏向一侧缓了缓。
“哎！你这腰，别乱动啊！”凌季北放开鼠标过来扶他，手很自然地落在他的胳膊上，指端顺势收了收，蜻蜓点水般地捏了一下，嘴里还在给自己的行为打着掩护：“我不玩了就是了，你看你疼的，急什么急，你是怕我给你掉KD还是怕我把大米粒掉你键盘里啊？”
郁江澜的肱二头肌隔着病号服摸起来硬硬的，手感很好，恰到好处的线条张弛有度，不用看都知道，一定很漂亮。
郁江澜没推开他，也可能是疼得没余力，只是轻轻摇摇头。
他知道凌季北一把接着一把的玩，不是因为他喜欢玩，只是因为他看出了自己不舒服，想让自己休息。“把它放一边吧，我也不打了。”
郁江澜说着转过脸，凝着那桌上的粥，“我记得你低血糖，先吃饭吧。”
凌季北忽然有些激动，眸子微微发亮，是一种抑制不住的开心。
他这是…在关心自己！！！
“我…我没事，吃饭哪有…”
“吃完了，就赶紧回去吧。”不等凌季北矫情，郁江澜就已经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调平缓却掷地有声，“就算是天才，也要训练。”
郁江澜一直很珍惜自己在游戏上的天赋，但是很显然凌季北没有。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努力？”郁江澜话语的转变，让凌季北心里的某种期待落了个空，已经不只是失落，甚至让他些微的有了一点敌意。
给一个甜枣，再夺走，他忽然有种被戏耍的愤怒。
“可我每场比赛都表现得很好。”凌季北不着痕迹地用话呛他。
果然，郁江澜听了这话眸子颤了颤，眼睫微微垂下，一种难堪的沉默在空气里弥漫起来。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很可笑。”郁江澜忽然抬起头，牵强地弯了下嘴角，慢慢说出口，“其实，我也很后悔。”
在春季赛里对叶希怡放水。
禁赛半年。
这不仅是他职业生涯的污点，也是每每回想起来，令他痛苦万分的事情。
他不常任性和不理智的，只那一次，就算是作为和深爱过的女孩道别的仪式，代价也未免太大了些。
“我没有，我真没这么觉得郁江澜，”凌季北见他真的往心里去了，赶忙软下语气，带着笑腔道，“我们当时还议论来着，都觉得你酷毙了，你这不是放水，你这叫增大游戏难度，关爱弱者，有王者风范！”
…
凌季北滔滔不绝，却没有一句话说到点子上。
郁江澜感觉头嗡嗡的，无奈地摇摇头，“我想休息了。”
“哦哦好，那我中午再来给你送饭！”
“不用了，医院有三餐。”
“哎呀！那都是医院自己用大锅煮的，难吃的一批！”
“我不喜欢吃外卖，”郁江澜说着靠着床头闭上了眼，嘴唇微动，“自己煮的更好，有家的味道。”
凌季北微怔，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知道了。”
他一边回味着这句话一边往门口走，忽然被床上的人叫住：“凌季北。”
“嗯？”
“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