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似乎也并没想听谁的安慰,脸上自然而然浮现出的一点淡漠,无形中将他们之间的那分疏离诠释得淋漓尽致。
“你难道就没有过幸运的时候吗?”
凌季北看得出郁江澜不想往下说,也看得出他要赶自己走了,于是身子战术前倾,扒着床边做出八卦的姿态,努力地想将这个话题延续下去,“比如落地八倍镜?比如空投捡到AWM?比如天命圈缩到脚底下?”
听到他说游戏,郁江澜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他笑笑,如实回答,“很少。”
的确很少,无论是训练还是比赛,郁江澜都很少一落地就能捡到好的物资。所以,他通常是拿到一把枪就去找人杀了,大概舔几个盒子才能稍微富一点。
“那你就是技术好咯,我看你也总能吃鸡。”
郁江澜仰面躺着,扎着点滴的手搁在被子外面,食指轻盈地敲了几下,不置可否。
“凌队也看我们的比赛?”他忽然转过头看凌季北,却被突如其来的近距离下了一跳,视线条件反射般地缩了一下。
凌季北笑嘻嘻的,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难为情,身上带着一股格外分明的傻气,扬声说,“看!还玩呢!我也是郁队的粉丝!”
他说这话时脑袋空空,完全把杜南教他那套抛到了脑后。
不要太主动!
不要做舔狗!
他一样也没记住,只知道难得有这种和郁江澜独处的机会,说点干货儿增进感情才是正经事。
郁江澜的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觉得难以置信,他疑惑盯了凌季北半天,就在对方以为成功打开了两人间的共同话题时,他无情地终止了,“可是…很晚了,你回基地吧。”
凌季北:…
可是???
这个“可是”是承接的哪一句,有什么关联,真的有必要这么生硬地结束对话吗!
他不死心,又问,“你的腰好点了吗?”
“嗯。”
“腿呢?”
“还有点麻,不过好多了。”
“你半夜上厕所的话怎么办啊?”
“可以按铃。”
凌季北说着不由得有些急躁,“我的意思是这vip房间有两张床,要不我…”
“对了,你帮我办理这vip房间住院还有拍片子,一共花了多少钱?”
“……”
凌季北离开病房的时候,终究还是没有逃过郁江澜的那一句“谢谢”。
他站在门口,很漫长地看了郁江澜一眼。
看着他闭着眼躺在床上,周身覆了层冷白的薄光,手背上托着长长的输液管,连着吊瓶,里面的药液正一滴一滴静静缓缓地落下来。
凌季北看在眼里,心中刺痛,更多的竟然是忧心。郁江澜的身上有种凄艳的清冷,他就像是一朵霜冻的小花儿,很轻易地就会让人心疼,想给他温暖,可温暖会融化冰霜,却也同样会让他破碎。
他回到基地,彻夜难眠。
“我一直命不好,幸运这件事,好像和我没什么关系。”
郁江澜的这句话就像是刻印在他脑海里一般,细微到他说这话时的神态都格外明晰,一遍遍在眼前再现。
凌季北看着手机上郁江澜给他发来的转账,心里五味杂陈,他并没有告诉郁江澜花了多少钱,但是后者应该是通过护士询问出了,还添了些凑了个整给他发了过来。
转账说明: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下面是一句还算有温度的留言:有机会,可以一起吃鸡。
凌季北开的是高级海景VIP病房,一晚一千二,他没想过要让郁江澜掏钱,直接签了一个月的,这是一家私立医院,各方面花销都大。他听队里人讨论过,说郁江澜禁赛后,对战队影响不小,商务合作上的问题不断,赔了不少违约金,他现在,应该没什么钱。
凌季北的手不由得紧紧握起,他熄了手机屏幕,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微微凸了起来。
怎么会有人,这么让人心疼啊?
据说沈茂杰从医院回来后,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直接洗澡睡觉了,从始至终没有打听过郁江澜一句。
而郁江澜这个人,即便病得这么严重,似乎也没打算告诉谁,他一个人躺在医院里,腿脚又不方便,除了按铃,又能向谁寻求帮助呢?
他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凌季北越想越头疼,恍恍惚惚中,忽然想到他那只打着点滴的右手,食指有节奏地在胸腹上敲击的一幕。
凌季北一个激灵,忽然坐起身,这才反应过来,那是吃鸡时候射击键,郁江澜是在模拟开枪。
他一定是想打游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