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祝黎望着被切断的电话，静了三秒，眼泪止住。
他随意抹了把泪水,翻到电话簿中的某个名片,刚要打过去,忽然这个电话像心灵感应似地先打了过来。
那边声音兴奋：“黎啊！我找到让在澈回家的办法?了,你?想不想听！就是我查了在澈最近的通话记录，然后发现他……”
“不想。”祝黎打断他的话,手?中捏着装有郁知然试剂液的化?验袋,狭长的眸底掠过的情愫不明，“代雅最近怎么样。”
陈醒一愣：“挺好的啊，问她干嘛。”
祝黎：“想麻烦她一件事，不知道可不可行。”
*
郁知然喝完水后，“贴心”地还了莫皑一碗粥。
“好久没做皮蛋瘦肉粥了。”郁知然期待地看向莫皑,“亲爱的，你?尝尝。”
莫皑只轻抿了一口，看得出他不好这口：“我怎么没听说你?还有这种手?艺。”
在夸他。
“偷偷练的,想给你?个惊喜。”郁知然羞红着低头挠脸，心说莫皑不怎么吃中餐,下次还是做西洋风料理比较好，“怎么样？味道还好吗？”
莫皑笑：“很像他做的味道。”
郁知然眸色微闪。
这不是莫皑第一次跟他提起“他”了,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莫皑心这么痒。
但?面上不能崩人设。
郁知然先是露出讶异目光，再眸间隐隐闪着晶莹,唇瓣轻颤着出声：“……为什么？莫先生?，可以不提他吗？我不想听到您提起他，不想成为您眼中的他的替代品。”
莫皑：“吃味了？”
郁知然眸眼坚定：“是。”
莫皑轻轻笑了笑，揉他的发顶：“我不是说了吗？你?是唯一的。”
“我不信。”郁知然停止抽泣,“莫先生?，您能证明吗？”
“怎么证明？”莫皑唇角轻扬。
郁知然点自己的唇瓣，扭扭身子?。
莫皑只笑看他。
三秒过去了。
五秒过去了。
十秒。
半分钟。
“……”
热脸贴了冷屁股的郁知然面上青白交替，心底暗咒了一句。
莫皑打量郁知然高速变换的表情，幽暗的眸底中跳跃着不可捉摸的色彩，他伸手按在郁知然后颈，猛把郁知然压了过来。
“莫先……啊嗯。”
嗞。
在郁知然白皙的脖颈处留下暗红。
郁知然完全没料到这阵攻势，双腿直颤：“莫，莫先生?……”
“是‘亲爱的’。”
黑暗中，莫皑精准地捕获他的双唇，唇齿一动便轻轻撬开。郁知然这阵子起夜是要打抑制剂，现在抑制剂没打成，倒是被人抱起来亲。
抑制时间将近结束时，他的身体总会比平常更为敏锐，接近他真?实身体的反应。
只是柔软的唇瓣掠过耳垂，郁知然都会浑身战栗，耳根红得不成样子。
莫皑的吻太容易让人沉醉了。
暗昧的声响交织在炙热的空气中，气氛暧昧，郁知然克制自己不发出声音，全盘接受莫皑的攻势，尽最大可能地做一只漂亮人偶。
但?对郁知然来说，装清纯装腼腆容易，装木偶最难。
他实在没办法?不回应莫皑。
忍不住动了下唇瓣。
莫皑一声浅笑，拉开郁知然：“就到这里吧。”
郁知然：？？
果然是个喜欢漂亮娃娃的蛇精病！
“莫先生?……”郁知然漂亮的眼瞳底闪着星星泪光，神色迷离，“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不，很好。”莫皑轻抚他的脸颊，笑道，“只是你今天承受太多了。”
郁知然的手?覆上?莫皑的手?背，脸颊蹭莫皑的手?心：“莫先生?开心就好，我没关系的。”
莫皑深邃的眸光渐沉，他拇指压上?郁知然的唇：“小郁开始勾引我了呢。”
“是您让我这么做的。”郁知然娇嗔道，“……您不喜欢吗？”
“说不上?讨厌。”莫皑说。
郁知然拳头硬了。
“那就好。”郁知然小动物似的又蹭了蹭莫皑的手?，上?前一步抱住他，枕在他的肩，“莫先生?，我们回去歇息吧。”
话语体贴又含糊，像是关心，又像是邀请。
莫皑的唇角隐在看不见的黑暗中：“好。”
*
两人回房后一觉到凌晨，莫皑没有碰他。
郁知然望着空空如也的大床，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莫皑赶拍摄行程，很早就出发了，他一个人无聊地转转，给莫皑发了个短信回家了。
出了莫皑的豪宅，郁知然满脑子?都是莫皑提到的“他”。
跟莫皑那么久，他第一次听莫皑提起这个人。提起“他”的时候莫皑眼底满是柔情——虽然他平常也很温柔，但?郁知然能感觉出，是不一样的。
当然也存在莫皑故意演给他看的可能性。
他可看不穿影帝的演技。
路上，他慢悠悠地打开系统任务，看到莫皑的面板下多了一条可推进主线：找到“他”。（奖励：客户愉悦值30w点。）
郁知然眼睛快掉出来，连忙打开其他客户的面板。
祝黎：他的家庭。（奖励：客户愉悦值25w点。）
虽然比莫皑的少些，但?也是笔可观的收入了。
如果他能推完这些主线，愉悦值就能很快攒到100w点了。
蓝哲和陈在澈的面板显示的是暂无。
想到这，郁知然翻了翻来电和信箱，反复确认没有蓝哲的联系后，松了口气。
昨天太疲惫了，在莫皑身边也无法?安心入睡，回家好好睡一觉吧，明天还得和小狼狗去打高尔夫。
想到自己的行程，郁知然揉眉间。
我比总统业务还繁忙。
又过半小时，郁知然回到小区，楼下买了些蔬菜。
他大包小裹上楼，发现有道身影蜷着身子蹲在他家门前。
郁知然微怔，连忙快脚过去。
“……小澈？”
陈在澈后背靠着郁知然家门，略长的额发微垂，浅色的眸底无光，眼睛僵硬，听到有脚步声，表情在脸上轻轻拉扯，绝望中带着芝麻大小的希望地抬头。
看到来者，他瞳孔微微一缩，血丝满布的眼眶发酸。
“哥……”
他起身，腿脚却因蹲坐太久而麻木地踉跄几步，正好跌在郁知然怀里。
郁知然大惊：“小澈，怎么了？怎么坐在这里？”
“我在等你?……”陈在澈吸着鼻子，双臂死死圈住郁知然的身子，生?怕他突然消失，“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了好久。”
昨天中午，陈在澈看完视频就飞奔到了郁知然家，怎么敲门没人应，还被邻居举报了，他赔礼道歉，表达来意，对方收下他的礼品后皱眉：“你?找小郁啊，他昨天就没回家。”
五味杂陈，陈在澈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但?他知道，只要再等等，哥就会回来了，会看着他露出惊喜地笑容，上?前抱住他，亲切地拉他进家门：“来怎么也不和我打声招呼，快进来坐。”
然后就可以腻在郁知然旁边，过幸福的一天。
开始的三个小时，陈在澈脑子?里都在想和郁知然做有的没的，可随着夜幕降临，他开始不安，视频中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重播，重播，再重播，压得他胸口喘不过来气。
焦虑与恐惧逐步覆盖了他，侵蚀了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那个打投诉电话的邻居还过来关心他：“小伙子?，你?这干等也不是回事儿，打个电话啊。”
陈在澈重新抓到了希望，可一连打过去三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听筒内反复传来“您拨的用户忙，请稍后再拨”的女声让他身体僵硬，心也麻木了下去。
好饿，又好冷。
畏寒的陈在澈哆哆嗦嗦地蜷缩起身子?，但?又不敢放松警惕，他不想在郁知然面前出丑，郁知然来的时候，他一定要露出灿烂的笑容。
——让郁知然每次看到他就开心，是“与哥的恋爱手帐”中的核心内容。
可是很快，他就坚持不住了，不仅坚持不住露笑容，这个想法也被寒风刮散了。
陈在澈从小到大没吃过苦，第一次觉得风可以这么凉，别人家饭菜可以这么香，视野可以冻到模糊，肚子?可以饿到打鸣。
他唇瓣颤抖。
“哥，快回来吧……”
视频里一定不是你，我不该误会你?。
……我好想你。
陈在澈晕晕沉沉睡了一觉，梦见和郁知然在草原上?撒野嬉戏，被冰冷的寒风叫醒，抖了抖身子，接受眼前残酷的事实。
旭日东升，楼道里来来往往的人上班，上?学，无不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投诉他的邻居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热包子?：“小伙子?，来我家吃个早饭吧。”
陈在澈摇头，弯出惨白的笑：“不了，我昨天给您添麻烦，不敢这时候叨扰。我哥肯定很快就回来了，就不劳您操心了，谢谢阿姨。”
邻居叹了口气，回去了。
但?是陈在澈手?里被塞进了包子?，他咬了一口，是芸豆馅的。
他很少吃这种包子?，但?不知道今天怎么闻起来这么香。
狼吞虎咽地吃完，他抱紧膝盖，更想郁知然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希望与失望交替的无数个瞬间后，他身边出现一道脚步声，好听的声音响在他头顶：“小澈？”
陈在澈瞳孔微缩，猛地起身，看到那人的刹那鼻头酸了：“哥……”
郁知然心情复杂：“你?在这等了多久。”
陈在澈半个人倒在他身上，小声：“……从前天晚上?。”故意说错时间。
“前天晚上?！？你?从前天晚上?等我到现在？”郁知然大惊失色，慌忙捧起陈在澈的脸，“傻小子?，你?就这么干等着不给我打电话？”
提到这，陈在澈委屈起来：“我昨晚给你?打了……你都不接。”
郁知然：“我还以为……”还以为就是单纯的思念电话，就没接。郁知然长叹气：“我手?机不常通，有时候也不能回，有事一定要发短信啊。”
陈在澈没说话，偷偷用手指勾郁知然手背。
郁知然拍开：“听到没？以后不准这么傻等了。”
鼻头和脸颊都冻红了，郁知然心底一抽，瞬间能理解陈醒对拐走他弟弟的“哥”咬牙切齿的感受了。
“呜，知道了。”陈在澈小声，浅色眸光闪烁，“哥在担心我吗？”
“废话。”情绪上头了的郁知然一般都忘了保持人设，狠敲陈在澈的脑袋，“下次不许这样了，这两天没吃饭吧？”
陈在澈：“邻居家阿姨今早给了我个芸豆包子?。”
郁知然拧眉：“两天就一个包子?？”
陈在澈点头，看了眼门：“哥不带我回家吗？”
“嗯。”郁知然开门，把东西放了进去，“带你吃饭，顺便得买点东西才能带你?回家。”
陈在澈愣：“什么东西？”
郁知然关门道：“空气清新剂。”
*
十分钟后，郁知然拉着陈在澈来到楼下的早点摊，不知道这种地方会不会让陈家二少受委屈，但?能吃点是点，郁知然点了几根油条，两杯豆浆和两碗豆腐脑。
“我要甜的。”陈在澈说。
“你?吃过豆腐脑？”郁知然惊讶。
店主诡异地看郁知然，乡音重：“还有人莫吃过豆腐脑嘞。”
陈在澈噗嗤一声。
郁知然尴尬地收回视线，连忙挥散了店主。
“我经常和小左去早餐店，”陈在澈吸了口豆浆，“我很接地气的。”
吃了点东西，陈在澈苍白的脸色微微红润了起来，郁知然心里叹气，小狼狗脸色这么差，刚刚一路也不表现，许是怕他担心。
郁知然的负罪感又多了些。
“哥，”陈在澈吃了一勺豆腐脑，不动声色，“我有推荐的香薰。”是说空气清新剂的事。
郁知然：“蓝哲最近又出门了。”
陈在澈眸线一抬。他还以为是蓝哲在家哥才不让他进去呢。
郁知然：“上?次他回家发了不小的火，说是闻到家里除了我和他以外的味道了……你冻了两晚上?，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走，想让你?在我家补个觉。但?……”
陈在澈：“哥担心蓝哲又闻到我的味道不开心，所以才要买空气清新剂？”
郁知然点头：“对。”小狼狗很聪明。
陈在澈皱眉：“会有这么灵敏的嗅觉吗？”
郁知然：“不知道，但?我每天回家，他确实能闻出来我接触了几个人，我也很奇怪……”
陈在澈低头吸了口豆浆：“超级嗅觉者？”
“也许吧。”郁知然说，“我们快吃，吃完了去趟超市。”
“好。”陈在澈笑起来。
他故意没顺着郁知然的话问“在你家补觉吗”，怕郁知然反悔。
又能去哥家睡觉了。
*
吃完饭，两人到附近的超市，郁知然选了个柠檬味的清新剂，还像模像样地买了面膜。
陈在澈先不惊讶为什么小超市里有面膜，让他吃惊的是：“哥，你?买这个做什么？”印象里郁知然不用这种东西。
“你?熬出黑眼圈了，给你?补补水。”郁知然头也不抬。
“哦……”反应过来的陈在澈蓦地眨眨眼，“哥给我买的？”声音惊喜。
哥这么担心我，就算不喜欢我肯定也有好感。
陈在澈垂眸，浅色的眸底有藏不住的喜悦。
两人拿着选购好的商品到收银台，结账的是个热情的大妈：“哎哟，小伙子?真?俊呐。”
陈在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谢谢您。”
“害羞啥，俺实话实说，”大妈夸道，“我刚刚都听见了，你?叫他‘哥’，你?们兄弟俩儿真亲啊，真?好！差多少岁啊。”
陈在澈乖巧：“四岁。”
大妈笑道：“哎呀，原来你娘是隔了四年才要二胎呀。”
陈在澈唇角的笑容僵住，知道大妈误会他们关系了，忙解释：“大妈，我们不是兄弟。”
大妈：“不是兄弟叫啥哥？”
陈在澈一本正经：“他比我大四岁我才叫的。”
大妈：“那不就是兄弟？”
陈在澈：“不是的，我们……”
驴唇不对马嘴，郁知然忍不住插话，轻推陈在澈：“去。”
陈在澈看了他一眼，嘀嘀咕咕地出去了，不知道在说什么。
大妈还没搞清楚情况，一个劲儿夸：“现在的小年轻，很少有关系这么好的哥俩了，听大妈的话，一定要好好处着，多孝敬父母，别为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翻脸哈。”
郁知然笑：“好。”
外面的陈在澈脚尖划着圆圈，看到郁知然出来，连忙迎上去：“我以后再也不想来了。”
郁知然：“为什么？”
陈在澈低着头嘟囔，嘴巴翘得老高：“不是亲兄弟也不让喊哥吗？嘁，我就要喊哥，就要喊。我和哥长得又不像，怎么能误会是亲兄弟？太过分了。”说完还蹭郁知然肩膀：“哥，你?说大妈是不是太过分了！”
郁知然低低笑起：“这有什么。”
陈在澈梗着脖子?：“我都和哥那个了啊！才不想被误会是兄弟。”要误会也得误会成小情侣，或者新婚夫夫。
郁知然安慰似的摸了摸他头发：“你?很精神。”
陈在澈气鼓鼓：“还好吧！”
“看来不需要来我家补觉了。”郁知然话中带着笑。
陈在澈步伐一顿，忽然：“哥，我生?气。”
“嗯？”郁知然回头。
“你?这些天都去哪了？”终于问到正题，实际是转移话题。
郁知然：“忙工作。”忙着刷愉悦值。
“昨天中午呢？你?在哪？”陈在澈垂眸。
郁知然思索，昨天中午在摄影棚。
“在陪客户，”郁知然说，“怎么了？”
陈在澈心底的石头放下了一大半，看来视频里的不是郁知然。他好心情地轻勾郁知然的手?背，表情却落寞了下去。
郁知然知道，小狼狗在示弱。
“怎么啦？”郁知然弯出温柔大哥哥的笑容，放轻声音，“是我让你等太久了所以生气吗？”
“两个晚上?，冷。”陈在澈小声说。
郁知然：“中间哪也没去？”
陈在澈点了点头，指尖不露声色地探向郁知然的腰。
“哥，抱抱我。”
然后在郁知然说话前先搂住他的腰。
郁知然哑声：“那你征求我同意干什么？”
陈在澈没说话，没头脑地蹭着郁知然脖颈，搞得郁知然痒痒的，咯咯出声：“别闹了，大街上?呢。”
“不是大街上?就可以闹了吗？”陈在澈声音闷闷的，“这几天我很想你，很想很想，你?却连个电话都没有。哥……你不想我吗？”
郁知然心底一紧，心道是不是他和小狼狗做了那事后彻底误会他们的关系了。
“想啊。”郁知然笑着紧抿唇瓣，如果陈在澈能看见，一定看得出郁知然所答非所想，“小澈，你?先松开我，大街上?的这样不好。”
陈在澈别头：“我们回去？”回去就可以这样了？
郁知然：“回去。”
“那好，”陈在澈乖巧地枕在郁知然肩头，“我听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