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谣的宫宴从上午一直延至晚上,等温绮恬回来后天色已经黑了,月娥在中午的时候告诉她胭脂的成分,说是容易导致皮肤过敏。
温绮恬还以为谁看她不顺眼,想弄死她。
未曾想只是过敏,既然不是她的生命,显然对方还另有所图。
她本来打算回去审问,刚到南离殿附近,白芷就慌慌张张跑过来。
“姑娘不好了,桃枝她自杀了!”
白芷吃坏东西,身体好后知道姑娘这边出事了,她十分自责,便去看管桃枝,没想到她去御膳房给桃枝拿饭,回来便看见人没了气息。
温绮恬心下一沉。
记忆中桃枝胆小懦弱,根本不可能有自杀的勇气。
她问:“都有谁接触过桃枝?”
白芷摇头:“没有,桃枝被绳索绑着,嘴里也塞了东西,房间外面除了我,还有禁军侍卫。”
南离殿是陛下住所,除了每月二十五号,基本上一直有禁卫军看守,桃枝莫名其妙便没了气息。
温绮恬揉揉眉心,她又不会判案,皇宫里大部分的人也不认识,对方隐藏在暗处,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阴谋等着她。
不过……
她虽然不会判案,但是可以躺赢啊!
……
君临殿,南勒离批完一堆奏折,像是想到什么问张德福:“上次让你们准备的人选准备好了吗?”
“回陛下,已经准备好了。”张公公拿出一叠画像,毕恭毕敬道:“这里都是京城青年才俊,家室也都是数一数二,绝对不会委屈了公主,请陛下过目。”
南勒离嫌弃地拧眉:“朕看这种东西干什么,都给公主丢过去,让她自己选。”
“是!”
张公公应了一声,正打算让人给公主送去,结果身后的陛下突然开口:“对了……”
张公公挺直腰板,严阵以待。
南勒离眼底闪过一抹纠结,修长的指尖若无其事地敲击桌案,每一声好像都敲在张公公警铃上。
男人语气平淡:“这些公子,和朕比起来如何?”
张公公:“???”
如果不是长时间的求生欲,他差点一句“您心里没点逼数”脱口而出,好在反应得及时,迅速恭维:“自然是陛下英明神武,气势非凡,能文能武,貌若潘安,这些凡夫俗子,如何能跟您比。”
张公公脸不红心不跳,一边说一边不忘偷偷打量陛下的脸色,见他沉着脸,连敲桌子声都小了不少,不由得心里打个突。
陛下,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呢?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微微挑眉,矜持地颔首:“嗯,下去吧。”
张公公:“……”看来很满意,就是他良心有点过不去。
其实南勒离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身高八尺,样貌继承北拓公主和景南皇上,五官深邃迷人,但凡有一个小姑娘都会被迷得七荤八素,可问题是他这人凶啊。
浑身上下随时准备砍人的气势,让人第一眼的感觉不是样貌英俊,而是畏惧。
自我感觉良好的暴君陛下矜持地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抬步回南离殿。
远远看去,他寝殿旁边的小殿宇就好像是一个小尾巴,每天晚上都会亮一盏灯。
皇宫灯火万千,唯有那一盏会让他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可是……
南勒离磨刀霍霍,苦瓜汁的事,必须得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这个皇宫到底谁做主。
跟在后面的下人们明显感觉皇上气质变了,他目光深远,背影阴狠恐怖,每一步走得都很沉稳,浑身恶劣尽显。
众人大惊,大气不敢喘一下。
正在这时,南离偏殿的门被打开,一道身影冲了过来,侍卫们以为是刺客,正要行动,忽而感觉陛下森然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他们身体像是被定住一样,禁止在原地,而那道娇小的身影已经冲入南勒离怀里。
南勒离稳稳地接住她,低头便看见小姑娘挽着精致的发髻,露出了嫩白的脖颈。
他抬手,毫不客气地捏了捏她的后颈,嘴角勾出凶悍的弧度,正要欺负人,未曾想怀里的小姑娘抱住他的腰。
“嘤嘤嘤~”
“……”
男人动作一僵,随即冷笑:“知道错了?捉弄朕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
小姑娘哽咽一声,抬起了小脸。
冬日寒风冷冽,房檐的灯笼被吹得忽明忽暗,衣服猎猎作响,南勒离恶劣的冷笑凝固在脸上,他抬起她的下巴。
晶莹的泪珠划过眼尾,她眼中皆是委屈和恐惧,睫毛不安地震颤,似小刷子一般扫过南勒离心尖。
他面色一沉:“真哭了?”
相识一个月,身为皇上南离不可能没察觉,他知道这臭丫头没有表面上那么软糯,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薅他龙须。
他懒得拆穿罢了。
他变态的想温绮恬哭起来赏心悦目,甚至想手动弄哭。
不过,也只有他能弄哭。
眼下这只小花猫,明显是被别人欺负了。
快到一月份,天气冷至结冰,南勒离解开外袍,把小姑娘围住,指尖拭去她眼尾处的泪珠,眼底阴戾:“玉瑶生辰宴遇见碍眼的了?”
阴冷的语气几乎凝结在空气中,在场的众人打了个寒颤。
温绮恬原以为还要多嘤一会才能奏效,未曾想嘤嘤两声,眼泪没掉几个,对方就大怒了。
她蜷缩在他怀里,明显感觉他胸膛剧烈起伏,似乎隐忍着怒气,她见好就收,轻撇嘴角,语气要多委屈有多委屈:“有人给我胭脂里做手脚,自杀了。”
南勒离眉宇之间拧出一条折痕,迟疑了几秒,轻拍她背脊,冷笑一声:“卫猖何在?”
卫猖每日带队伍巡逻,此时不在南离殿,立即有人去找他。
三十大板,卫猖早就好了,他带一队人来南离殿,一眼便发现南勒离的脸色不大好。
他低头行礼。
“参见陛下!”
南勒离:“限你七日时间,查清楚宫中到底有谁敢这么大胆,敢在朕南离殿动手,查不到……”
“南离殿的人都杀了,你们提头来见。”
森然的语气轻描淡写,冷血得犹如地狱恶鬼,没有丝毫人性。
温绮恬:“?”
达咩,她是不是应该纠正一下这反派狗男人的三观?
当天夜里,南勒离头疼,打算找温绮恬帮忙缓解一下,未曾想小姑娘头一甩,步摇甩他一脸,并翻脸就不认人。
“你真要杀了南离殿所有人?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南勒离:“???”
人性,南勒离上辈子有,这辈子倒是没有多少,但凡有点人性也不至于成为人们喊打喊杀的暴君。
在他眼中,他们这些所谓的人,都是被世界操控的傀儡,生命根本没意义。
他脸色阴沉下来。
“朕都是为了你,你说朕不好?”
南勒离想不明白,自己唯一帮的人,竟然反过来说他。
那些人早晚被命运玩死,他不过是帮他们解脱。
他有什么错?
头疼得厉害,温绮恬白日里受了委屈,他不想跟她吵架。
他抬手:“过来!”
温绮恬没过去,她觉得应该跟这位讲道理。
“我知道你在帮我,南离殿一两百人,你一句话夺了他们性命,难免让人心寒,将来很难服众……”
偏殿内灯火摇摇欲坠,南勒离脸色难看,也不让温绮恬帮忙了,冷冷扫他一眼直接走人。
系统:【反派黑化值+5%】
温绮恬看着男人冷漠的背影,心里咯噔一下。
系统:【反派的经历比较特殊,不经意的一些话可能会戳中他敏感的点,其实宿主可以尝试和他慢慢沟通,没有人天生是反派,也没有人天生爱杀人,他既然能因为南风谣母亲的恩惠,容许南风谣一直在皇宫闹腾,就证明心里还是有一丝温暖的。】
温绮恬听到这话,若有所思。
……
从偏殿回来,南勒离一直冷着脸,忙碌一天,他去后方洗漱回来余光正好瞥见墙壁上。
以前墙壁上的惨白色灯笼早就被一幅画像替代,画面上的男子身材挺拔,穿着寝衣也难掩一身气场,唯独嘴角处有点怪异。
看起来像是无情地嘲笑……
南勒离眼底阴郁:“张德福,把它丢出去。”
“这……”
张公公有些迟疑:“这一看就是温姑娘精心为您画的,丢出去……”
“张德福。”
张德福一激灵,不敢多言,连忙招呼着人把画像摘掉。
等房内的人都退下,南勒离躺在床上,他双眸不自觉禁闭,夜深人静之时,头更加疼了。
自从遇见温绮恬,他就很少头疼过。
往日也是这么过来的,为何今日如此难以忍受。
他闭目小歇,曾经发生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徘徊,先帝厌恶的表情,以及母妃刻薄的嘴脸。
“母妃将来只能依靠你,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母妃的苦心呢,你要讨皇上喜欢,这样我们才能在后宫有一席之地。”
“你养这些阿猫阿狗什么用,说了多少次,仁慈只会害了你,这些,母妃帮你处理了。”
“杀了他,别怕,他若不死,你之前的伪装皆会前功尽弃。”
十二岁那年,南勒离已经学会了伪装。
他的出生是意外,皇上不允许他有一丝一毫夺位之心,想要养废他。
拓跋真暗中勾结北拓,教他诗书,计谋,武功。
后期被一个奴才发现,冰冷的匕首,滚烫的血液,从此走上一条不归路。
成年后,他战功累累,表面上风度翩翩,暗地里却是无数人性命。
教他的先生,妄想掌控他,最终死于他的手下。
先生死之前骂他无情无义。
可是这不是他教会的吗?
他以为,这个世界都是肮脏的,成王败寇,只要杀伐果断,就会一直是赢家。
直到那个所谓的主角出现,他才知道,原来他不过是一个踏脚石。
坐稳皇位,不过是拱手送给那人罢了。
重活一世,他难道还要去假惺惺怜悯世人吗?
南勒离静靠床头,单膝屈起,一手搭在上面,手指无声攥紧,烛火熄灭,回忆停到最后一副画面。
“你真要杀了南离殿所有人,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残忍吗?
南勒离自问,他和她,其实不是一路人。
作者有话要说:暴君:“生气了,哄不好那种。”
恬恬:“那不哄了。”
暴君:“???”过分了!
男女主的经历不同,一些观念也不同,后期都会变好的,脱缰的野暴君总会被女主拉住缰绳,有血有肉,女主也会温暖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