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沈秋白没有率先说出在幻镜中看到的事情,她保持沉默走在垣越身边,而垣越以为她在担心凌霄儿的境遇,开口道:“你的徒弟暂时不会有事。”

这也是通过那双神奇的眼睛看到的?

沈秋白对上他的眼眸,故作疑问:“你怎么知道?”

他这回并未像平时那般移开视线,而是平静地与沈秋白对视:“如果我说,我看得到别人的死亡时间,所以我知道她在千岁宴上一定会出事,你会相信吗?”

果然如此。

沈秋白沉默一会儿后点头道:“我信啊。”

“……你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惊讶?”

沈秋白展颜道:“有什么可惊讶的?这世间万物多少奇人异事,再说自我在石桥村见到你,便觉得你与一般凡人有些区别,虽然没能猜的具体明了,但心里也有个底。”

其实的确是惊讶过,只是她已经在幻镜中得知了此事,心里已经有了准备。这样看来幻镜中的事的确是真的,那么引导她知道此事的人究竟有何打算?

垣越虽有些惊讶于沈秋白的反应,但转念一想到沈秋白的身份,又觉得没什么好疑惑的了,身为御剑宗的峰主,有什么奇事没见过。

沈秋白在幻镜中已经知道垣越不能预知她的死亡,因此才特意来到御剑宗接近她,今日向她坦白了此事,肯定是打算将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她了,她也乐得配合他。

于是她笑眯眯地看着垣越,眉眼微微弯起:“那你看得到我的不?垣半仙快帮我看看我还有多久的修仙之途。”

垣越见沈秋白凑得近,眉头微皱,将目光移开后,干巴巴地道:“我看不到你的,若是能预知你的死亡时间我也不会一路追到御剑宗来了。”

“那你自己能看得到不?”沈秋白微微张大嘴,好像想通了什么似的,“在石桥村时我记得你扒了衣裳查看后肩,该不会……”

垣越没有反驳,他的瞳孔黑亮,眼帘半垂时眸色潋滟。他轻声道:“在被你救下来之前,是能看得到的。”

也就是说是沈秋白改变了垣越死亡的结局。

对于垣越而言,沈秋白大概就是个bug,将他原来的轨迹打破,让他措手不及的同时,又多了一种绝处逢生的狂喜。

能够预知别人的死亡,这是好还是坏?

沈秋白未能经历过,她并不能完全理解别人的处境与心境。

但她想起第一次遇到垣越时,死气沉沉、带着绝望气息的青年人,就如同那夜的空谷深月一般,被如影随形的孤寂死死拽着,即使有着银白的美丽光辉,也注定泄入黑暗的底色中。

“突然发现,我还没怎么见你笑过呢。”

沈秋白突然出声。

她又往垣越那边靠近了些,明亮的星眸满是温和的笑意,她笑吟吟地:“垣掌勺,多笑一笑嘛,多笑笑运气才会好。我觉得你很适合微笑啊。”

垣越对于沈秋白的心里的想法是一点都拿不准,这人的思绪似乎永远都是跳脱的。分明之前还在谈论正事,怎么就突然提到笑不笑的问题上了。

他对于两人再一次拉进的距离有些不适应,却故作镇定:“我天生不爱笑。而且我见过许多爱笑的人,也没见他们运气有多好。”

沈秋白微笑的表情一收:“我怀疑你内涵我!”

垣越:“什么?”

“没啥没啥,夸你呢。”

沈秋白挥挥手,转而道:“那就接着说你的事吧,你之前藏的那么深,怎么这下子又肯跟我说了?”

“我若是不说,你还会让我留在御剑宗?”

这个沈秋白还真不敢保证,倘若不是将垣越的底细弄得清清楚楚,她一定会怀疑垣越与那幕后操作的人有什么关联。

垣越:“我之所以把一切告诉你,是因为我想继续留在绝天崖,我想明白你有什么特别之处,得到答案之前我不会放弃的。”

“我明白了。”沈秋白点点头,她伸了个懒腰,往殿中走,“那就先这样吧,晚安咯垣掌勺。”

垣越留在原地没动,他看着沈秋白走进殿中后才收回目光。那夜里垣越在绝天崖前站了很久很久,绝天崖的晚风凌厉,直将他面容都吹得麻木。

他只是在想,也许他永远也不懂沈秋白这个人。

已经做好了被她质疑的打算,但没想到就这样轻易地揭过去了。她是根本满不在乎还是真的对他很信任?

垣越望着眼前的高崖,千尺之渊,就连云气都被压制在其下,巍巍高峰,自当令人望而生畏。

但如此高峰还没有石桥村的斜坡来得让他恐惧。

恐惧死亡大概是人性的本能。而他比所有人都明白,死亡是不可动摇的。

恶贯满盈的凶徒、德高望重的长者、君临天下的帝王……从不曾有人能够逃离死亡,垣越也是其中之一。

但那日坠崖之时,从天而降的女子踏着蝶光而至,将他原本已经熄灭的命运重新点燃。

那人就如同逆转死亡的神女一般,会让人忍不住去接近。

垣越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而后笑容慢慢放下,他眉眼冷淡,望着云渊的目光探不出温度。

他想着,原来就算是神女也并不一定都是对的。

*

沈秋白这夜睡得很沉。白日发生的事情一遍遍的在她梦中重复着,满天的黑气,掌门殿中的针锋相对,以及垣越黑白分明的双眸。

虽然被梦魇缠了很久,但她醒来时精神还算不错。她早早地去了掌门殿,张启悟已经在案前处理千岁宴的后续了。

说来张启悟也是实惨,好好的一个千岁寿辰,没发生一件喜事,尽是添堵的。

张启悟知道沈秋白来了,还以为她是又来给凌霄儿求情,忙道:“秋白师妹,免除废灵根之苦将凌霄儿逐出宗门,已经是最大的宽忍了,万不可再求情了。”

看把掌门都逼成什么样了。

沈秋白叹了口气:“掌门师兄,我不是来求情的,此事掌门师兄已经顶了压力,我又怎会再给师兄出难题呢。我是来为师兄分担杂事的。”

虽然沈秋白是变相为凌霄儿而来,但只要没人发现,那么就不怕别人说她护短。而且她的确也能帮张启悟排忧解难。

沈秋白:“前几日师兄不是还说有一处地方出现离魂者伤人的事,正打算千岁宴后派人处理吗?我想师兄如今事物繁杂,这事不如就交给我吧,也当是感念宗门对霄儿容情。”

张启悟这才知道自己是误会了,这段时间他的事的确堆在一起,此事沈秋白主动提出要去解决离魂者伤人的事情,他自然乐得松些负担。

张启悟:“那可就多谢秋白师妹了!有你去解决,我也放心,这事蹊跷得很,就劳师妹多费心了。”

“只是不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望掌门师兄解疑,秋白也好早做打算。”

张启悟沉吟了会儿:“在八方陇市的几个相邻的城镇中,陆续出现了居民昏迷的事情,过了几日人是醒过来了,但却拿起武器逢人就砍,现在情况已经被地方官府给控制住了,但具体原因却还没有头绪,所以官府特派人来宗门求助。”

修真界中凡人依旧占据了不小的比例,因此也有帝王来进行管理,这些凡间官府与修真门派一向比较友好,而对于御剑宗,更是有意以礼相待。

沈秋白点头以示明白:“此事若是拖久了必定使百姓恐慌,我明日便出发。霄儿的事发生后,司黎便一直郁郁寡欢,我这次有意带他一同历练,以免他留下心结。毕竟,我只有这一个徒弟了。”

说最后一句时,沈秋白面色伤感,似有伤怀。张启悟见了后,也是遗憾与惋惜,当即不疑有他:“这样也好,往日他二人关系极好,这次带他出去便当是舒缓情绪,希望回来时能释怀一些。”

沈秋白心头一喜,面上却带着愁绪:“希望如此吧。”

沈秋白出了掌门殿后,原想先回绝天崖去做下准备,顺便看那个系统送的实验版好感面板咋样,却没想到掌门殿前有一人站在树下,见她走出来便迎了上来。

竟是关鸣瑜。

“看样子灵予尊者是在等我?”

关鸣瑜面带歉意,不算出色的面容因为平和的眉眼而显出几分温婉的气质,她朝沈秋白点了点头。

“鸣瑜的确是为秋白尊者而来,午时我等便要返回灵透宫了,昨日之事与我派的灵兽也有关系,鸣瑜心怀愧疚,特来向尊者道声不是。”

关鸣瑜的礼节周到得让沈秋白都心虚,这事其实与灵透宫的干系还真不大,就算灵兽没有冲进场地被凌霄儿异化,凌霄儿散出魔息,照样逃不了责罚,反倒是灵兽异化后还被沈秋白打了一顿。

真要说起来,还是灵透宫吃亏了。

毕竟人家就来参加个宴会,结果又是送灵丹又是赔礼道歉的,这都算是什么事啊。

沈秋白连忙摆手:“灵予尊者怎么这般客气,这与灵透宫关系不大,无碍无碍。”

关鸣瑜见此也不再执着虚礼,她从储物袋中化出一颗饱满圆润的小白珠:“小瓦很是喜欢秋白尊者,但碍于课业尚未完成,得知我要来找尊者,便让我给尊者带个东西。”

沈秋白接过那个小白珠,刚想说这是什么,那小白珠突然化成一阵白气,白气散去后,一只圆嘟嘟的纯白小兽努力挥着小翅膀往沈秋白怀里扑。

“灵透宫的灵兽多是派中弟子所培养的,这只小兽便是小瓦他培育出来的灵兽,小瓦年纪虽小,但资质却上佳,这只灵兽的品质也是高阶上品。”

沈秋白眨眨眼,所以意思是……

关鸣瑜笑了笑:“这是小瓦送给尊者的礼物。那孩子很是喜欢尊者呢。”

沈秋白还真没想到那个小白团子这么亲人,她看着怀里快萌化了的小灵兽,也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件东西来:“这条项链是我早些年得到的,带上可以化出羽翼,可以飞行但速度较慢,正适合小瓦这样年纪小,还不能学习御剑术的孩子。”

关鸣瑜心知推辞反倒显得失礼,于是大大方方地接过项链:“那就多谢秋白尊者了,日后有机会还望尊者赏光来灵透宫,好让鸣瑜也略尽地主之谊。”

两人又来往了几句,沈秋白装似无意地问:“上次见到贵派有一个红衣仙子,我见她毫无修为,难道这人就是贵派选入的凡人弟子?”

“尊者所说的应该是叶凝兰叶师妹,她的确是凡人弟子。”

关鸣瑜面色如常,听到这个名字神色也并没有什么变化,沈秋白原本猜测两人可能有些过节,但却没料到关鸣瑜似乎对那个红衣女子没什么意见。

可那日见到的红衣女子,对关鸣瑜的心思可未必有那么磊落。

沈秋白出言道:“身无灵根,却抓住机会拜入宗门之辈,既无望修仙,必然另有图谋。”

关鸣瑜没有想到沈秋白会这么直白地让她多提防,她心中也是感激:“多谢尊者点醒,鸣瑜定会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