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繁星璀璨,银白月光穿透厚实的玻璃打在深色大床上,勾勒出一抹迷人的身形。
那是一个极年轻的男子,白衣黑裤,上身微敞,从纤细的脖颈到俊美的脸庞都爬满了红晕,右手抬起,手背贴着额头。
尽管看起来很热,他也没有动来动去,睡姿很是乖巧,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一圈淡淡的阴影,像安静的美人画。
忽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满室亮堂,进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对看到的情景并没多少意外,走到床前审视了会儿,毫不留情地伸手一推。
熟睡的人被惊醒,睫毛颤动几下,有些茫然地睁开眼,对上对方幽深不见底的黑眸,一阵心悸。
“路璨然,你又想做什么?”男人盯着他,脸色很冷。
嗯?是他的名字没错,但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路璨然满脑子疑惑,想要坐起来发现头晕得不行,嘴里还有股奇怪的味道,喉咙也干干的。
“什么做什么,你是谁?”路璨然问到,嗓音有些沙哑,琥珀色的眼眸在灯光映照下透亮澄澈。
看起来不像会骗人的样子,偏偏满嘴谎话。男人显然不打算信他,耐心又被消耗了几分,“起来,出去。”
像是想起什么,他又补充一句,“傅明哲的房间在隔壁。”
脑袋里“轰”的一声,路璨然反应过来了,他大概赶了波潮流,穿书了。
不久前他看了本叫《逆流》的都市爽文,讲述主角迟序从落魄到巅峰的成长之路,文章情节紧凑,节奏明快,代入感强,让人欲罢不能,他一口气追到了最新章。
傅明哲是书里笔墨很多的一个角色,是迟序的强力助手,也是呼声最高的官配,结局还没出来,作者也没明确迟序的取向,就有很多书粉磕上了,包括路璨然自己,所以他才对这个名字反应迅速。
联想到穿书也是因为书里有个大炮灰和他同名同姓,根据同名穿书定律,如果不是做梦就是穿了。刚刚悄悄掐了下掌心,是疼的。
原主是路家的小少爷,却打小爹不疼妈不爱,在家里的地位还不如被收养的迟序。出于嫉恨,原主表面乖巧,把迟序当哥哥,背地里对他疾言厉色,想各种办法让他不好过。
先是设法把他赶出路家,后来又撬他墙角,坏他事业,还要毁他人生,一步一步走向极端,把自己送上了不归路。
当时看完原主的剧情后,路璨然是心塞又遗憾。他理解原主,但是不赞同他的做法。
不被爱的人越是想拥有爱,但有些东西,比如亲情、友情、爱情,是争不来的。为了这些毁了自己,太不值得。不被爱的人更应该好好爱自己。
正在路璨然陷入思考时,男人也在打量着他,眉宇间的厌烦都懒得掩藏。精致的皮囊也盖不住扭曲的灵魂。
按了按眉心,男人冷声道:“别告诉我,你的目标是我。”似是嘲讽。
路璨然被拉回思绪,根据记忆确认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就是迟序。迎着他冷漠嘲弄的视线,路璨然勉力坐起来,双腿屈起,双手交叠环膝。
他低声为自己辩解:“哥哥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想来找哥哥说点悄悄话,没想到睡着了,对不起把你床弄乱了。”脸上热得发烫,说完就垂下眼睑掩盖心虚。
实际上,的确是迟序想的那样,原主准备趁寿宴的时机,借酒陷害傅明哲,既能阻断傅明哲和迟序的可能,也能让傅明哲愧疚,从而为他所用,把这个集地位权势于一身的男人抢过来。
在书里,原主走错房间后被迟序识破,刚出房门就撞上了来找迟序的傅明哲他们,衣衫不整、面色潮红,很难不让人往歪了想。计划泡汤不说,还拉了个多方仇恨,为作死的道路添砖。
这件事被人捅到了原主父亲那里,原主被训不说还差点被赶出家门,是迟序主动提出搬出,原主才能留下来继续过少爷日子。但原主经营许久的好形象也有了裂缝,他人的闲言碎语和压抑的家庭环境,让他的性格更为极端。
路璨然不想死,也没有挖墙脚的爱好,当然不会放任剧情进行下去。他不管,不承认就是没干过。这么想着,底气也足了些,微微抬眸看向迟序,撞入一片浓稠的黑,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迟序沉默着,审视着,不过须臾就移开了眼,一手扯开领带,另一手摸向外套纽扣,眼看着就剩件贴身的黑衬衫了。
路璨然目不转睛,看着他一颗颗解开纽扣,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要烧起来了。同时心里想着,要是迟序的桃花们知道,他都快把他们的梦中情男看光光了,会不会被灭口。
安静的空间里,咽口水的声音有那么点明显,迟序动作顿住,手指停留在第三颗纽扣上没有再继续往下,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
退开几步,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迟序面容冷峻:“我不吃你那套,有什么小把戏对着其他人使,出去。”
听这语气,两人结下的梁子不是一般深,原主的行事作风迟序也十分了解。路璨然暗暗为自己捏了把汗,也顾不得再欣赏,连忙爬下床。
鞋子还没穿好,就听到敲门声,路璨然心里一咯噔,完了,要被捉奸在房了。看了看自己微开的白衬衫,再看了看迟序,好的,配得很。
正在路璨然慌乱的时候,迟序轻飘飘瞥了他一眼,而后一边扣上扣子,不疾不徐地去开门。
“迟序,怎么就上来了?”傅明哲问到。
他刚说完,霍成宣也附和:“是啊,才几点,好容易聚一下,是不是嫌这宴会无聊,咱换个地儿?”
迟序淡淡道:“不了,有点累,下回吧。”
“哎这可不对劲啊,我就没见机器人说过累,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霍成宣不太信,有些促狭地笑了笑,“屋里不会藏人了吧?”说着借着空隙往里面看,发现床确实有些乱。
迟序没说话,只是挪了挪身子,挡得更严实了些。
本来只是开玩笑,这下不只霍成宣,傅明哲他们几个也起疑了。几个人对了下眼神,合作着一哄而入。
房间里除了原有的设施,一个其他的活物也没发现,连耗子都没找到一只。
“迟序,人呢?”霍成宣以为自己想错了,又感觉不太对,追着迟序问。
迟序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找不到就是没有。”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窗户的位置,玻璃窗开了,微凉的夜风吹了进来。
房间里闹哄了一阵,把人打发走后,迟序不紧不慢地走到窗前,面上没有半分表情,好像只是在凝神静思。
——
被夜风一吹还有些冷,路璨然掸了掸身上的灰,在藤椅上坐下,大家都在热闹的宴会厅里,后花园倒是冷清。
刚刚忙着跑路都没太注意,一停下来脚踝钻心的疼,手掌擦破皮的地方也火辣辣的。
路璨然垂着头,有些茫然,也有些失落,眼眶酸酸的,脑袋也有些胀痛。
他习惯了坚强,也不畏惧疼痛,病魔从来没有打倒他。但那是因为有爱他的家人和朋友陪伴着,现在没有人心疼他了。
他还活着,这是好事。可是在原来的世界里他已经死了,他的家人在伤心。路璀然很难受,他没有办法告诉他们他还活着,会如他们期待的那样,健康快乐地活下去。
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一滴滴砸落在地面,晕染开来。他很少哭,不想让爱他的人担心,也不想对命运低头。但总有脆弱的时候,他需要宣泄一下,再鼓起勇气来对抗所谓的炮灰命轨。
周围冷冷清清的,只偶尔从远处传来不太清晰的嬉笑声,他独自蜷缩在这个寂静的角落,同那一切割裂开来。
连哭泣也是安静的,不走近了都不会发现这里还有一个流泪的人。
“你还好吗?”忽然,一道极为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应该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路璨然没有抬头,他哭得有些失控了,不想被人看见这么狼狈的样子。
脚步声靠近了些,那人在他身前停下。
眼前出现一块白色的手帕,叠得方整。那只手白皙好看,隐约能闻到点消毒药水的味道。那是路璨然经常闻的,在这陌生的世界竟然让他有种亲切感。
犹豫了下,路璨然伸手接过来,稍稍收拾好情绪起身,也没看他,嗡声道:“谢谢你啊,我先走了。”说着往外走了两步,被那人一把拽住。
“你脚受伤了吧?现在还不能走路。”他温声说到,“我送你回房间,帮你处理下。”
听这话,像是认识的人。消毒水味、医生?路璨然想了想,试探着叫了声:“久安。”
“嗯,别怕,处理下就不疼了。”裴久安温声道,说着松开手,在路璨然跟前微弯下腰,“上来,我背你回去。”
路璨然:“……”头疼,想哭。
裴久安也是迟序的四朵主要桃花之一,也是看似最好挖的墙角,原主一度以为自己成功了,结果被狠狠打脸。裴久安可不好骗,只是习惯性好心而已,大概是医生的职业操守。
这会儿和裴久安到哪一步了?锄头挖多深了?路璨然想不太起来,他比较关注迟序和傅明哲的动态。
“怎么了?”裴久安见他还没上来出声询问,顿了下像是想到什么,“没多远,我身体很好,别担心。”
路璨然有些汗颜,他差点就忘了,原主是个绿茶,善良体贴、柔弱无辜,遇事总检讨自身,怕给人添麻烦,欲迎还拒最会。
看来这形象是深入裴久安内心了,路璨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没等他继续纠结,裴久安起身将他打横抱起,语气有些无奈:“这点小事都怕麻烦我,还怎么交朋友?”
骤然失重的感觉让路璨然愣了下,下意识抚了抚心脏的位置,微红的眼睛也因为受惊而大睁着,看起来像只小兔子。
裴久安低低地笑了声,“吓到了吗?抱歉。”
昏黄的灯光,清浅的笑容,温润的声音。
心跳加快了,路璨然突然觉得原主挖墙脚的热情不一定都来自于抢夺心理,光一个就这么好看了,四个排成一排岂不赏心悦目,成就感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