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心里有数。”沈满青推洋车离开，刚出家门，他忽然想起了宋卫明,季母突然改变主意叫季雪离婚,绝对和宋卫明脱不了关系，他故意从宋卫明家门口经过,试图打探宋卫明现在的状况，宋卫明家院门却紧闭，沈满青把目光瞄准宋卫明邻居家,他站在邻居家门口,伸头往里望,“姚婶，在家吗？你家大公鸡和麻鸭还有吗？我买两只。”
“有，有有。”姚婶放下猪饲料桶,跑到院子里。
沈满青停好洋车走进去：“给我抓两只肥的，我送到老丈人家。”
“成，你等着。”姚婶到盛放杂物的房间抓一把麦谷，用胸腔和喉咙发出沉闷的声音,一群鸡和麻鸭扑腾翅膀围到姚婶身边，姚婶撒一把麦谷,鸡鸭争抢进食,姚婶左右扭头观察鸡鸭,瞄准最肥的两只，双手又快又准掐住大公鸡、麻鸭的脖子,她驱散鸡鸭，拿自己搓的麻绑住大公鸡和麻鸭的脚，把大公鸡、麻鸭的脚往秤的钩子上挂,秤它俩的重量。
姚婶数秤杆上的点数，算钱。
沈满青随口问：“姚婶，卫明不愿意跟我干，你知道他现在干什么?吗？”
“嗐，只有你讲义气，愿意带懒得腚疼的他，谁愿意带他赚钱，他在家睡着呢。”姚婶吐槽道。
“他妈不管他？”沈满青震惊道。
“他偷了他妈的钱，给他妈买了一个金锁片，他妈高兴的像啥样，见到一个人就夸赞她儿子孝顺，不舍得说她儿子一句重话，随便她儿子白天睡觉晚上出去混，诶，我说怎么今天干活不得劲，原来宋卫明小王八羔子今天没有爬上墙头夸隔壁宽婶身体胖，好捏，隔壁宽婶没有砸门进去捶小王八羔子，小王八羔子咋回事，还没有回来。”姚婶一脸郁闷。
“嗐，也许他被事情绊住了，等会就回来了。”沈满青笑?着说。
姚婶也不纠结这件事，她算好价钱，沈满青付了钱，抓住鸡鸭的腿倒挂在洋车扶手上，蹬洋车离开。
*
沈满青满脸羞愧推洋车走进季家院子里，季大爷、季大娘、季小叔、季小婶正好也在，沈满青看?到他们，更加无地自容。他停好洋车，取下鸡鸭，硬着头皮走上前：
“爸，诶，怪我，我现在去和妈道歉，求她原谅，你们俩复婚吧。”
他们一群人聚在一起，就是劝季父低头认个错，接季母回来复婚，沈满青率先提这件事，他们跟在后面附和，苦口婆心劝季父复婚，你说你俩这么?大把年纪了，最大的孙子下半年上学，闹离婚，笑?掉别人大牙，赶紧的，复婚，别在惹出大笑?话。
季父害怕别人笑?话他，他一直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心里也在懊悔，不该意气用事离婚，他不止一次想到老伴娘家跟老伴认错，接老伴回来复婚，但是当初他那么坚定离婚，现在灰溜溜认错，求老伴复婚，不是自扇自己巴掌嘛，更丢人，他按捺下来这个念头，等待别人劝他，他假装十分不情愿和老伴认错，多?少能挽回一点面子。
现在亲人和女婿都劝他，季父认为时机到了，季父点头答应复婚。
沈满青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他把鸡鸭交给季大嫂，搬洋车掉头，跨上洋车：“爸，我带你去，我取得妈原谅，立刻送你们到县里打结婚证。”
“愣着干嘛，赶紧回屋拿证件。”季大伯催促道。
季父“不情不愿”回屋拿证件，非常抗拒，却又不得不坐到后车座上。
为了向季母娘家人传达他们十分重视季母，季大伯载季大娘、季小叔载季小婶，季母三个儿子载各自媳妇，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季母娘家。
一群人出现在季母大哥家门口，季母大哥、大嫂松了一口气，他们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冷着脸看他们，不请他们进门，准备稍微难为他们一下，火速催他们带走大妹。
女方难为男方，应该的，季家人理解女方家的心情，没有撂脸色，他们态度非常好和季母大哥、大嫂打招呼。
季母大哥大嫂冷漠回应。
“大舅，大舅妈，我找妈认错。”沈满青率先站出来认错，季母大哥、大嫂瞥了他一眼，又把视线转移到季父身上，季父却像一个木头桩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女婿求老伴原谅，劝服老伴和他复婚，沈满青真是服了，他扯住季父的衣摆，把人拽到他身边，示意他赶紧道歉。
季父茫然看着哥嫂，半晌，他反应过来他该干什么?，他搓搓手，笑?眯眯朝哥嫂点头：“大哥、大嫂，我不对。”
季母的大哥、大嫂敷衍点头，扭头叫季母出来，季母面色红润走出来，看?到季家人，她吊着脸，说：“季老二，现在知道了吧，家里没有我不行?，带这么?多?人过来求我和你继续过日子，对吗？”
季父回头看背后的家人，大家朝他点头，季父憋屈叹口气：“嗯，我求你回家。“
“我可以继续和你过日子，但是你必须叫他和季雪离婚，他俩啥时候办理离婚证，我啥时候跟你回去。”季母抱胸仰头看他们。
季母大哥、大嫂傻眼了，大妹脑子坏掉了吧，自己离婚也就算，居然拉亲生女儿和她一起离婚，你女儿和你有血海深仇吧。
季家人没有说话，季母大哥第一个站出来训斥季母：“瞎折腾啥，赶紧收拾东西跟妹夫回家。”
“哥，你不懂，别瞎说话。”季母不耐烦说。
“走，跟你婆家人回去。”季母大哥把季母往门口拽。
“诶呀，你别瞎添乱行不行?。”大哥真是爱帮倒忙，季母被他气死了。
“人家小俩口子过得好好的，你非逼人家离婚，添乱的是你。”季母大哥被亲妹子气的胸口疼。
“你别管我，反正我不跟他们回去，除非他们让季雪和沈满青离婚。”季母甩开大哥的手，仰着下巴看季父，用眼神示意他答应了赶紧放屁，别装哑巴。
刚刚宋卫明找她，急哄哄送她一块金子打造的锁，求她劝季雪离婚，他非常渴望娶季雪，并承诺季雪和沈满青离婚，送给她一条手腕粗的金链子，季母不争气，咕咚咕咚咽口水，妈呀，准女婿还没有和季雪结婚，阔气送她一块金锁，她劝季雪离了婚，准女婿还要送给她金链子，那如果准女婿和季雪结婚，准女婿会不会送给她一块金条。
就凭准女婿比现任女婿大气，她怎么也得帮助准女婿娶到季雪。
恰好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她面前，她理所当然抓住机会，叫季家人解决了季雪和沈满青离婚的事，再来三请四请求她回去。
季父非常希望老伴跟他回家，但是老伴难为他，如?果他拒绝老伴，老伴性子那么刚烈，绝对不会跟他回家，季父这次真的下不了决定，不是故意装为难，他是真为难扭头看?身后的家人，求他们拿主意。
事关季父和季母老俩口的未来，谁都不敢替季父做决定，害怕季父将来埋怨他们，沈满青和他们不一样，他站出来，遗憾说：“李小华女士，非常抱歉，我和季雪不可能离婚，谁劝不管用，您继续住在娘家吧。”
“哦，如?果我没有记错，您曾经说过出嫁的女儿回娘家待一秒钟，丢尽娘家的脸，您曾经也说过离婚的女人是坏女人，是娘家的耻辱，您羞耻吗？”沈满青好奇问。
季母气的浑身抽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歪嘴巴找大哥、大嫂，季母大哥、大嫂不是不讲理的人，明显自家大妹无理取闹，小伙子怒火攻心讲出这种话，他们不赞同却能够理解，因此，他们不好说重话，只能说：
“小沈，你先回去，我们说说你妈。”
“大舅、大舅妈，我……”沈满青眼圈通红，他低头稳定一下情绪，继续说，“我并没有做对不起季雪的事，她跑到我家强硬带季雪回娘家，季雪不愿意，她撕拉孩子，大吵大闹吓孩子，孩子才两个月，被她吓出病，高烧不断，最高烧到39°，差点烧坏脑子，我和季雪一度担心孩子熬不过来，孩子熬的很艰辛，总算熬过来了，你到我家看看?，孩子额头脚背上扎的全是针孔，瘦的多?厉害，我们回到家，听到阿祥说爸妈离婚，我立即丢下孩子赶过来赔礼道歉，求他们复合，你看?她，她却做了什么?。”
季母大哥、大嫂真不知道孩子的情况这么?糟糕，如?果他们知道，他们不可能对阿祥说那番话，更不可能不去医院看望孩子。
季家人也不知情，他们看到沈满青，自然而然以为孩子的情况并不严重。
季母满不在意说：“不就是一个丫头片子，毁了就毁了，再生一个呗。”
“李小华，你给我住嘴。”季母大哥脸黑呵斥道。
“……我把话撂在这里，他们不离婚，我不会跟季老二过。”季母梗着脖子看?大哥。
“行?，大宏妈，她不跟季老二过，你托媒人给她寻摸一个鳏夫，把她嫁过去，给老头当媳妇，给老头的儿女当妈。”季母大哥气狠了，当着季家人的面说出这番话。
“吓唬谁。”季母翻了一个白眼钻进屋里。
本来他们占理，被亲妹子这么?一闹，他们变成悖理，季母大哥歉意对季家人，季家人脸色十分不好看，两家人遥遥相望，同步叹气。
沈满青见这里没有他的事，他默默退了出去，骑洋车离开。
季家人既然知道孩子遭了大罪，就不能当作不知道，他们没有回家，直接到沈满青家，季母娘家人也来看望孩子。
因此，沈满青前脚刚到家，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季雪发生了什么?事，季家人和季母娘家人后脚赶到。
他们亲眼看到孩子额头青青紫紫，布满了针孔，两个脚背上也都是针孔，甚至孩子十个手指头上也有针孔，可想而知孩子遭了多?大的罪。
他们陪季雪聊了会天，坚决不留下来吃饭，塞给孩子钱，匆忙离开。
他们离开后，季雪把孩子放在沈满青怀里，她站起来甩了甩手臂，捏了捏肩膀，问：“我刚刚问我舅我大爷我小叔，我爸妈哪天重领结婚证，他们老是转移话题，怎么回事？”
沈满青飞机抱，走两圈，小朋友眉眼舒展开，他才回答：“我俩离婚，你妈才愿意跟你爸继续过。”
“什么?！”季雪怀疑她妈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其他人不会同意，就是不知道你爸能不能坚守住，会不会和你妈一起上门闹，逼我俩离婚。”沈满青凝视掌心小可怜，“姥姥、姥爷来闹，咱们念念又要遭罪了。”
“我真想劈开我妈的脑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季雪丧失理智说。
“不行?。”季雪翻出包，往包里装衣物，“我们离开这里。”
“给我两天时间，我试一下能不能解决这件事，如?果解决不了，我们离开，躲你妈躲的远远的。”沈满青的声音带着安抚作用。
季雪丢下包，背对沈满青掉眼泪，心里特别委屈难受，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自己没有母亲。
沈满青没有安慰季雪，他知道季雪需要冷静，需要重新思考她和季母的关系，需要重新整理她对待季母的态度。他带着孩子默默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房门合上的那一刹那，沈满青听到了压抑的哭声。
他的手僵住，片刻，他的手握成一个拳头垂下，转身，仰头看?院子上空蔚蓝的天空，一行?排列整齐的白鹭向南飞行?，沈满青竖着抱小朋友，指着头顶上方白鹭，告诉小朋友那是白鹭，夏天稻田里灌水，成群的白鹭聚集到这里，在稻田里捕捉鱼虾。
小朋友仰头，黑漆漆的眼珠子追随白鹭，头顶稀疏的胎毛被微风穿过，摇曳生姿。
沈满青拿搭在手腕上的手帕盖在小朋友脑袋上，小朋友低头看?他一眼，又继续软塌塌靠在他怀里，仰头看?天空。
沈满青捡起一片落叶，高高举起，小朋友看?落叶。
小朋友瞳仁澄亮清澈，沈满青在她的瞳仁里看?到一片落叶托起蔚蓝的天空，心神巨震。
季雪收拾好情绪，打开门，就看到这副场景，她走上前，顺着小朋友的视线看落叶，天那么广袤，和小朋友脸一般大的落叶却那么渺小。
阿梦、阿祥做好饭，喊两人吃饭。
两人回屋吃饭，刚吃一半饭，沈满青听到外边闹哄哄的，好像宋卫明妈沿着大路喊，谁偷了她的金锁，如?果不交出来，她挨家挨户搜。
沈满青大致了解一下外边发生的事情，他关上门窗继续吃饭。
饭后，阿虎过来找他。
“沈哥，我磨得狗牙穿的洞，我媳妇编的红绳，送给念念辟邪。”阿虎掏出四个小巧玲珑的镯子。
沈满青欣喜收下，替小朋友谢阿虎。
“嗐，送给我侄女的，谢啥。”阿虎笑着说。
“对了，宋卫明今天回来了吗？”沈满青从季母娘家回来，一直陪小朋友，没顾得上关注宋卫明。
“刚回来不久，得瑟的不行?，撞见他妈闹着搜邻居家，阔气说金锁丢了就丢了，明儿给他妈买手腕粗的大金链子，好家伙，听他的语气，他好像成了万元户，”阿虎嫌弃吐槽，“我们做了这么?多?年兄弟，我太了解他，声势越大，说明他心虚，他偷他妈的钱买的金锁一定被他偷了。”
“我给念念买的金锁也丢了，宋卫明妈的金锁兴许真的被偷了。”沈满青若有所思说。
“姐夫，是搬家那天你买的金锁吗？”阿祥逗小朋友，听到沈满青提到金锁，他突然插了一句话。
“嗯，隔天被偷了。”沈满青叹一口气，自认倒霉。
“沈哥，不会是宋卫明偷了念念的金锁吧。”阿虎做出一个大胆假设。
“没有证据，不能乱说。”沈满青岔开这个话题，跟阿虎聊他打算在家里陪小朋友，过几天他们上工。
他听到宋卫明偷他妈的钱给他妈买金锁，阿虎就觉得十分荒唐，刚刚沈哥提到他丢了一块金锁，阿虎确定沈哥丢的金锁就是宋卫明偷的，那么宋卫明妈丢的金锁大概率是宋卫明偷的。阿虎一门心思分析金锁的事，沈满青说了什么?，他马马虎虎听了几句。
天已经黑了，阿虎离开，找兄弟们帮他分析一下，他分析的有没有道理。
阿虎走后，阿梦、阿祥也回屋休息，季雪坐在床上，腿紧紧地贴着小朋友，用手指勾小朋友的下巴，问：“你给念念买金锁，我怎么不知道？”
沈满青：……
他买真金给宋卫明下套，坚决不能实话实说。
“本打算给念念一个惊喜，结果丢了，不敢告诉你。”沈满青转身，拿后背对着季雪。
季雪微笑?逗孩子，她扭头看?沈满青的那一瞬间，眼睛射出冰刺：“那块金锁多?少钱？”
“不算贵，”沈满青承受不了季雪犀利的眼神，闷声说，“念念戴在脖子上，我怕被别人顺走，扯掉金锁下面一颗小金豆豆，扯断的地方特别别致，非常容易认出来是咱家的金锁，我没事骑洋车四处溜达，准能找到。”
“你兄弟阿虎说的对，兴许就是宋卫明偷的，宋卫明妈丢的就是咱们念念的金锁，又被宋卫明偷走，宋卫明或许拿去换了钱，你找到还能抢回来呀。”季雪肉疼说。
“我有预感，金锁还在宋卫明手里，如?果宋卫明拿的金锁是我们念念的，我一定要回来。”沈满青敢买真金，已经算计好了赌徒的心理，并且故意输了两千块钱才开始翻盘，宋卫明认为他输的钱不够多?，所以才不能翻身，等到他输的够多?，金锁就会发生作用，他一步一步输了那么多?钱，卖金锁的钱根本无法抵偿利息，宋卫明不会卖掉金锁，他抱着一种心理，如?果他卖掉了金锁，还了利息，欠的那么多?本金怎么办，如?果他不卖掉金锁，说不定下一秒他会翻身。
季雪却对沈满青说的话保持怀疑：“但愿吧。”
沈满青以为这件事就这样揭过去，季雪又说：“下次无论你买什么?东西，回到家，东西必须交给我。”
沈满青点头。
“睡觉。”季雪打开被子，侧身圈着小朋友睡。
沈满青平躺睡觉。
*
沈满青睡得着，宋卫明却睡不着，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会儿挠这里，一会儿挠那里，老是挠不对地方，他爬起来，手脚不听使唤穿鞋，往赌场的方向去。
不，不能去。
宋卫明强迫自己转身回家，但是他心里难受，就想去赌钱，宋卫明控制住转身的谷欠望，告诫自己:
你欠赌场四千块钱，再问赌场借钱，赌场已经不借给你钱，拿刀架在你手指上催你还钱，你作废每天六厘利息，变成每天一分利息，赌场勉强放了你，允许你三个月内还清欠款。
如?果你还不清钱，赌场的人剁掉你摸牌的手指。
你都忘了吗？
没有忘，他没有忘，他还记得当时他吓得腿脚发软冒冷汗，惊慌失措找季母，暂时把金锁给季母，哄骗贪图小便宜的季母在三天内让季雪和沈满青离婚，他立即娶季雪，赶季雪出去打工创业，赚钱替他还债。
只要季雪在，无论他欠下多?少钱，季雪都能一把替他还清钱。
宋卫明彻底放松了，去，就去赌场，继续借钱，就算没有金锁，他今晚也要借钱赌一局，过过手瘾，要不然他今天晚上非得憋死。
宋卫明刚走到大门口，他掉头去赌场。
路过本村赌场，他看?不上小打小闹，就不进去，直接到小王村赌场，使劲缠赌场管事的，最终以两分利息借到500块钱，他迫不及待去赌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