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白黎傻眼,那人却只是笑。

就在这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有人打开花厅的门,快步走来,白黎一见,情不自禁叫到:“老先生。”

那人脚步一顿,转过头来,正是白黎看书时一起喝过茶的老人。

白黎看看神仙,又看看老头,恍然大悟:“您是知府大人?”

朱必对他点点头,随即转向那神仙,恭敬道:“叶大人,您这是?”

“来寻大人告别的,正巧撞上这少年,便随口问了几句。”姓叶的那人笑笑,说:“这小少年想要为他的朋友求情,朱大人觉得该怎么办呢?”

朱必正要说话,那位叶大人又笑着说:“我觉得他说的还挺有意思的,朱大人不妨听听。”

朱必微微躬身:“是。”

叶神仙便翩然而去,带起一阵暖风,再次染红了白黎的小脸蛋。

白黎明白,这人最后一句话是给自己留了机会,依照朱知府恭敬的模样来看,不管他看不看得上自己的肥皂,程九必定是能放出来的。

只是让四品知府毕恭毕敬的人,该是什么样的身份,白黎垂眸,自己和神仙之间的差距比想象的还要大,恐怕不是金钱可以填平的沟壑。

正想着,旁边的朱必咳了一声,白黎回神,尴尬地看着朱必笑。

朱必哼笑一声,说:“你小子倒是有本事,先是在市场上卖些奇奇怪怪的吃食,后来又跑去考院门前做生意,这会儿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白黎惊愕:“您怎么知道?”

朱必:“我是父母官啊,自然什么都要知道。”

白黎笑道:“那您对我这东西肯定感兴趣。”

朱必:“?”

白黎拿出香胰子,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番,朱必听得认真,又提了几个问题,两人聊了两个多时辰,朱必想得比白黎多。

白黎说的没错,澄州府确实没有属于自己的招牌产业,朱必也曾想过要为澄州做些什么,但是一直没有好的思路,白黎拿出来的这个香胰子目前从未听说过,成本不高,又十分实用,市场极为广阔,不失为一个好的主意。

问题在于如何运作,谁来生产,如何售卖,又该如何监管。

朱必让人去白黎家传了个话,就把白黎留了下来,让他熬制肥皂,他要把这门技术研究透了才能决定要不要开展下一步的计划。

白黎咧嘴一笑:“能不能让我那朋友来帮个忙?”

朱必笑得狡黠:“是先要确定你的点子有效,才能放他出来,你小子做生意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总该懂的吧?”

白黎苦笑:“也有先付定金的。”

“在我这儿不行。”

“......”

无奈白黎只能先住了下来,朱必找了两个家仆给他打下手,自己则专心在旁边观察,时不时地提出一些问题。

到了傍晚,有官差来传话,说是叶大人有事,朱必便匆匆赶去了,白黎问帮忙的家仆:“这位叶大人是什么人?”

家仆抖了两抖,小声说:“别问了,您要是好奇,就去问咱们大人。”

白黎奇怪地说:“你抖什么?”

家仆又抖了两下,不说话了。

白黎憋了一肚子好奇,等到朱必回来,他就问:“朱大人,这位叶大人是何方神圣呐?”

朱必愣了一下,说:“你小小少年问这个做什么?”

朱必待人和善,白黎与他说话轻松极了,轻笑道:“就是好奇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如此风姿卓绝,翩然若仙。”

朱必见了鬼一样看着他:“你说他什么?”

白黎:“我说他神仙一般,怎的?”

朱必神情古怪,半晌才说:“那是大理寺少卿叶祈安叶大人,天子门生,你无知小儿不要妄议。”

白黎:“祈安,好名字啊。”

朱必:“祈安是他的字,他名字叫叶庭澜,瞧你这无知小样。”

白黎哦了一声,默默记住这个名字,又问:“大理寺不是在京都吗,他怎么在澄州?”

朱必瞪他:“不是让你不要问吗,干活!”

白黎无奈,只能闷头干活。

却不知那叶庭澜是找朱必辞行的,第二日便乘车离开了澄州府,送行时白黎远远地看了一眼,叶庭澜跟在那个蓝衣青年身后上了车,朱必带着一干官员恭敬相送。

又过了两日,白黎做出了六种肥皂,包括洗衣皂和洗手皂,配方各有不同,品相略有差异,可以满足高中低档各种需求人群。

朱必认真研究了一番,将肥皂分为两大类,三个档次,也不叫香胰子了,改叫洗衣皂与洁肤皂。

朱必认为这皂的推广不能急于一时,暂且由官办作坊进行制造,等到见到了利润,自然有商户找上门,到时候再慢慢推广。

西秦有官府直属的作坊,叫做官造坊,目前也有布匹、面粉、家具等等东西的制作,朱必在官造坊里单独辟出一间院子,又指派了四个工人专门帮白黎制造肥皂,要求在年前造出大量肥皂,年后要通过官方商船运往附近州府。

这天傍晚,白黎见到了程九。

程九在监狱里受了苦头,但是底子好,身子壮,除了外表看上去狼狈些,瘦了些,再没什么硬伤了。

程九知道白黎救了他,并付出了一张极为宝贵的方子,感激涕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想抱着白黎大哭一场,白黎嫌他又脏又臭,扔进澡盆里洗了一番,顺便给了他一块洁肤皂,让他感受一下自己到底牺牲了什么神奇的物件。

洗得香喷喷出来的程九更想哭了,他想回家报个平安,被白黎揪住做苦力,说:“我下了这么大的本钱把你弄出来,你还想一走了之?赶紧给我干活,加班加点那种!”

程九傻乎乎地笑,二话不说就上手干活,白黎又嫌弃又开心,便托人回家给两家人都报了个平安。

只是关于肥皂的事情只字未提。

等到了腊月二十六日,官府大张旗鼓地在各个商贸街摆了摊,各处直属的铺子也专门铺了摊位,专门卖两种皂。

第一天便遭到哄抢,卖了三天,哄抢了三天,有些敏感的商人已经嗅到了商机,年底来拜访知府大人的人络绎不绝。

白黎抽空回了趟家,白晴和小六儿欢喜极了,白黎和他们说了会儿话,便让把他那盆高山杜鹃拿出来。

程九家里更是欢欣雀跃,恨不能给白黎磕头,不过白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留多久就和程九驾着马车回到了府城。

白黎去见了朱必,献上了那盆高山杜鹃,那盆娇花怒意盛放,竟是热烈的绯红,极为喜庆。

朱必爱不释手,围着花盆转了好几圈,连连赞叹:“怎能开成这个样子?”

白黎笑到:“大人对我们有恩,这盆高山杜鹃就是我们送与您的新年贺礼,愿大人新的一年红红火火,前程似锦。”

朱必笑到:“我一把年纪了还什么前程似锦,你这花养的可真是不错,怎么做到的?”

白黎:“独门手艺,绝不外传,咱们的交易里可没这个。”

朱必笑骂到:“臭小子,抠死你算了。”

白黎嘿嘿一笑,突然想起一事,问:“那天您说是在等小公子考试,不知公子考得如何?”

朱必随意摆摆手:“案首嘛,没什么。”

白黎目瞪口呆,伸出大拇指:“老凡尔赛!”

朱必:“?”

朱必也不和这小子贫嘴,说:“已有许多人来问我这两种皂的生意,我允诺他们开春之后将手艺传给他们,但是配方保密,并且只能从你这里学,他们不得私下传授。”

白黎想了想说:“保密这一点我能理解,为何不能私下传授?”

朱必瞪他:“你说呢?”

白黎笑了:“为了保护我。”

“知道就行。”

“谢大人。”

“行啦,这些日子你也够忙了,早些回家过年吧,等到正月十六再来就行。”朱必说到。

白黎和程九连忙行礼:“是。”

正要走,朱必又喊住他,将一个红色小包塞进他手里,说:“这是这三天买皂所得,刨去成本人工和杂七杂八的费用,这是你的提成,回家好好过个年吧。”

白黎掂了掂,错愕道:“这......大人,咱们的交易是我的方子换程九的自由,你这般还怎么......”

朱必摇头:“你的方子我收下了,可我们并没有说你还要免费为我做工,也没说这方子以后你就不能用了,拿着吧。”

白黎不禁鼻子一酸,哪有这般做买卖的,一般来说方子的交易就是将这一生意完全交到对方手中,朱必这般做完全是体谅他年少生活不易,是官员对子民的爱护,更是长者对晚辈的宽容。

他给朱必行了个大礼:“多谢大人,小民领情。”

朱必笑着挥挥手,白黎和程九便退下了。

一上马车白黎就打开了那个小红包,一看就傻了眼,里面包了一包碎银子,白花花的闪瞎人眼。

程九咋舌:“卧槽,你小子发财了啊!”

白黎捏起一块银子,在自己眼前晃了晃,然后欢呼一声,搂住程九的脖子:“走,买好吃的去!”

“好!”

这俩人买了大块鲜肉,又买了糖果点心,还要了一小坛子酒,欢欢喜喜地回了家。

到了家,白晴和小六儿看到那些银子都炸了锅,他们这才意识到白黎所说的巨大的利益是什么!

他们赶紧把银子收起来,打开陶罐,白黎一眼就看见了铜钱堆里躺着的一小粒碎银子,正是叶庭澜买他奶枣时付的那颗。

白黎拿出那一小粒银子,恍然想起叶庭澜那日对朱必说的话,一句话轻描淡写便促成了这一生意,同时解了白黎两大难题,白黎心说: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吧。

他把那枚小银子收好,打算过完年找人打成坠子随身携带。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只是觉得看见这小银子就想起那个人,想起那个人笑意盈盈,衣冠胜雪,就......欢喜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