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越走?越远,直到看不到村头相送的人,顾羡几人才默默转过头。贺思璇难得沉默下来,她?心里既有对离开家的不舍,也?有对未来的期待与迷茫。顾羡看出她?情绪不高,拍拍她?的肩膀,“别?担心,有我?和你哥在呢!”
贺思璇望向嫂子平静的眸子,不知为何,心中的离愁散了许多。
到了镇上,贺博言把行李搬下牛车,东西有点多,锅碗瓢盆都给贺思璇拿着,棉被腊鱼衣服捆绑成的大件物品,他和羡羡搞定。郑海洋自己?的东西都拿不完,也?别?指望他能帮忙,丁桐即便东西不多,她?一个年轻姑娘,自己?那些东西能拿完就?不错了。不过,东西虽多,顾羡和贺博言自己?就?能搞定,也?不需要别?人帮忙。
卸完行李,贺博源还要去送豆腐,顾羡就?让他们先走?吧,不用陪着她?们。
张国勇临走?时交代顾羡:“如果还要腊鱼的话,给家里打个电报。”
顾羡点点头,送他们离开,杨建设和郑海洋说了几句话也?坐上牛车回去了。
汽车还有半小时才能到,大家都站在那儿等着。
顾羡就?向丁桐打听租房子的事情,“房子大小倒无所谓,先租几间房子住着,到时候不习惯再?找房子也?可以。”到省城先安顿下来再?说。
郑海洋也?凑过来听。
贺博言后背斜靠在路旁的柱子上,双手插在棉裤口袋里取暖,黑眸氤氲着柔色,语气淡淡的:“到了省城,找个旅店住着,然?后再?找房子。”
郑海洋也?是这样想?的,房子可一定找好点的不能将就?,朝贺博言笑了句:“咱们自己?倒无所谓,主要是媳妇孩子,叫他们来虽不能说享福吧,生活环境总该选好些的。”
顾羡手里有钱心不慌,她?刚刚也?是照顾郑海洋才有此一说,毕竟他看起来很节约,没想?到这男人节约倒是节约,对自家媳妇孩子倒挺贴心的。
贺博言也?是这样想?的,自己?无所谓,总不能让媳妇跟着吃苦。贺思璇只站在旁边听他们讨论,她?什么也?不懂,哥哥嫂子做什么她?只管跟着就?是。
丁桐两?手抄在棉袄袖里,不停地跺脚,“车怎么还没来呢?这里刚好是风口处,好冷啊!”
顾羡也?觉得挺冷,不停的搓手,贺博言见此直起身,弯腰从装的满满的尼龙口袋里翻出一双手套递给顾羡,顾羡笑着接过来,他又拿出毛线围巾套在顾羡脖子上。
丁桐翻个白眼?,有男人了不起啊?哼,她?回到省城也?要找个对象。踱着脚走?到贺思璇身边,挽住她?的胳膊,小声嘀咕:“你哥对你嫂子可真好。”
贺思璇就?瞅了眼?她?哥她?嫂子,回过头也?小声道:“那肯定了。”
丁桐见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吭声,也?知道当着人家妹妹的面不好说道人家哥嫂,看了眼?她?身上的格子大衣,她?瞪大眼?睛摸了摸,“思璇,你这衣服挺好看的,谁给你做的啊?”
贺思璇就?得意?的笑起来,“我?嫂子给我?做的,好看吧?”
丁桐使劲点头,“好看,真好看。”
贺思璇最喜欢跟人家讨论自己?的穿着,“我?脖子上的丝巾,也?是我?嫂子给我?买的。”
丁桐满眼?的羡慕,“你嫂子对你可真好。”她?也?有嫂子啊,不知道她?嫂子有没有顾羡这么好。
贺思璇边撩起眼?皮瞅她?,边理了理丝巾,“我?嫂子当然?对我?好了。”
说着聊着汽车来了,几人慌忙把行李搬上车里专门放置货物的地方,顾羡和博言的东西最多,反而?最先搬完,两?人又来帮郑海洋和丁桐往车上运行李。
坐在汽车座位上,丁桐自觉自己?挺幸运,虽然?回省城路途不远,但她?一个年轻姑娘拎着行李上车下车肯定不方便,跟着他们一起不仅有人陪着说话,还有人帮忙搬行李。
“到了省城,我?请你们到我?家做客。”丁桐热情的说,下乡这几年辛苦是真的辛苦,好在大山村村民淳朴还热情,对他们这些知青,也?挺和善,他们遇到困难,也?会给予帮助,才使得他们的知青生活不至于?那么难捱。
贺博言和顾羡坐在一起,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相互取暖,顾羡微笑着开口,“行啊,我?们安顿好了,肯定去你们家做客。”
贺思璇初中是在镇上读的,她?从来没出过靠山镇,坐在汽车里好奇的东张西望,“大汽车走?的比牛车快多了。”
旁边噗嗤一声传来一道笑声,贺思璇恼怒的瞪过去,见是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小伙子,她?凶巴巴的道:“笑什么笑,没见过没坐过汽车的人啊?大惊小怪。”
那小伙子皮肤黝黑,长得倒是精神,就?是鼻头被冻得通红,他好脾气的道:“抱歉抱歉!不是故意?的。”
人家已经道歉,贺思璇也?没有紧咬着不放,哼了声转过了头。
车子到县城,他们又要转车去市区,一行人下了车,把行李搬运下来,贺博言和顾羡就?连郑海洋手里都一人拿根扁担,东西再?多,都一扁担挑完。下车的地方到县城汽车站有几分钟的路程,几人挑扁担的挑扁担,拎行李的拎行李,大包小包的往客运站走?去。
过路的行人见怪不怪,虽是县城每天都有很多人挑着扁担到处晃悠。他们走?在路上也?就?不见得奇怪了。
顾羡挑着担子,还有心情打趣,“如果早知道这么轻松,就?该把家里那些干笋子带上,去了省城啥都要买,也?不是个事。”
贺博言黑眸瞅她?一眼?,“你要想?吃笋子,到了省城有了地址,让娘给咱们寄过来。”
顾羡摇头,“算了吧,别?麻烦娘了。”但再?想?想?笋子炖排骨,笋子炖鸡,她?就?有点迟疑,笋子很好吃啊。
贺博言淡淡得道:“不麻烦。”他娘巴不得给他们多寄点东西过来,让他们吃好点呢。
丁桐看那两?口子还有闲心闲聊,苦哈哈的道:“顾羡,你不嫌累吗?那么重的东西都不见喘下气。”
贺博言瞥了眼?丁桐,顾羡不疾不徐的走?着,“不累,几床棉被几件衣服而?已,轻得很。”
腊鱼那担子是博言担的,他才累。好在路不远,还有几步就?到了。
贺思璇倒不奇怪,她?嫂子力气本来就?大,背一背篼白果子从山上下来,都不嫌累,当然?这话她?是不会说出去的,自家知道就?行。
几人坐上往市里去的车,贺思璇透过车窗看向外面,她?东瞧瞧西望望,又转过头脸带稀奇的朝顾羡说:“嫂子,市里的房子真高,市里的人穿的衣服真好看,长得也?好看,市里都这么好看了,那省城得是什么样子啊?”
顾羡去过省城,当然?上辈子去的,那时候的省城到处高楼大厦,现在的省城是个什么样子,顾羡还真说不上来。丁桐就?是省城人,她?最有发言权,顾羡就?指了指丁桐,微笑道:“丁桐应该比较清楚。”
省城到底是什么样子,让丁桐说,一时真说不出来,微笑着开口:“等到了省城,你自然?而?然?会知道省城是个什么样子了。”
贺思璇睁大眼?睛,对省城充满期待。
贺博言属于?现实派,他冷言开口,“省城再?好那是属于?别?人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一刻,贺思璇心里涌起许许多多复杂的心绪,她?是农村姑娘,省城虽好,却没有一个地方属于?她?。在省城,她?不过是无根的浮萍,飘到哪里是哪里,这样想?着,心里对省城的期待少了很多。
顾羡用胳膊推推贺博言,瞪他一眼?,“将来我?们在省城也?会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思璇不用多想?,凭着自己?一双手,在哪里都不用怕饿肚子,过不下去。”
贺思璇也?去瞪她?哥,“还是嫂子会说话,只要我?们有一双勤劳得手,总不会饿着肚子,哪怕暂时在省城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将来我?也?一定会在省城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她?说这话时,眼?里流露出的光彩,让人侧目。
“说得好。”
旁边一道略熟悉的声音,打断了贺思璇的畅想?,贺思璇瞪过去,眼?珠蓦地变大,指着那人凶狠的大声道:“怎么又是你?”
那年轻小伙子咧嘴就?笑,“咱们好有缘份,凑巧,我?也?要去省城。”说着就?在郑海洋旁边坐下来。
贺思璇鼓着腮帮子,“谁跟你有缘份呢?”认都不认识的陌生人,竟然?还敢来搭话,什么人呢。
贺博言黑眸清冷冷的瞅了眼?那年轻小伙子,年轻小伙子对上贺博言如古井般幽深的眼?神,怔了下,赶紧抬抬手,“我?真的要去省城,咱们都从靠山镇坐的车,大家互相有个照应,岂不更?好?”
贺思璇就?道:“谁要跟你相互照应啊!”
顾羡打量眼?这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去省城做什么?”
年轻小伙子嘿嘿一笑,“我?叫牛鹏......”
他话一出口,旁边就?传来几声笑声,尤其贺思璇的笑声最大,还笑的前仰后合,指着牛鹏:“我?头一次听到人的名字还有叫牛棚子的,太好笑了。”
牛鹏倒不生气,可能是经常遇到这种情况,他摸摸板寸头,“这名字是我?爸取得,那时我?还小,没有反对权,所以只能顶着这名字叫一辈子了。不过我?的鹏,是展翅鹏飞的鹏,不是木字旁那个鹏。”
贺思璇脸上的笑意?根本没收住:“嗯嗯嗯,展翅鹏飞的牛棚子,哈哈...”
顾羡见牛鹏尴尬,她?呵斥一声,“思璇!”
贺思璇立马捂住嘴,只余一双满带笑意?的熠熠生辉的眼?睛出来。
牛鹏又摸摸板寸头,表情竟有点憨,“其实没什么的,听了我?名字十个有九个都会笑。”
贺思璇放开捂嘴的手,好奇的问:“还有一个为什么不会笑?”
牛鹏嘿嘿笑道:“还有一个不是孩子就?是聋子,哈哈。”
贺思璇白眼?给他,切了声,在她?哥贺博言的瞪视下,转过了头,再?也?不敢乱说。
作者有话要说:预估错误,发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