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泉隐寺

“你没事吧?”许乔赶紧起身,在袖口上揩了揩污迹,好在这次没有什么意外。

“无妨。”

傅钰承开怀,唇角勾起极大的弧度,克制着自己没咧开嘴笑出声。

刚刚那般滋味,若是再来?…也?不是不可。

许乔不知道这小孩在想什么,地上桌上皆是两?人玩闹出的痕迹,得叫人来?打扫一番了。

他今日刚穿的长袍怕是也?要重新换,衣襟和袖口处全是白色奶油。

傅钰承眉宇间布满愉悦,这绝对是他度过最有趣的一次生辰。

许乔的“生日歌”也?很有意思,他从未听过这样的歌,而且还是她亲口唱的。

极好。

“诶,你别动啊!”

还未从欢喜的余韵回味过来?,许乔掏出手机,面对着他狂拍一阵。

傅钰承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是何物,见许乔捧着一块板子对着自己,还让他别乱动,心下顿时起了疑惑。

“怎么?”

许乔没说?话,含笑狂按确认键,一张张满脸奶油的傅钰承保存在了相册里。

各种角度她都来?了一遍,最后拿了一张秀帕在少?年的俊脸上轻轻擦拭。

两?人的距离极近,一双嫩白玉手在鼻尖额头处来?回轻拭,傅钰承能够感受到她清晰的呼吸,拂过他的脸庞,拂过他的发间,拂过他的…心……

面容俊朗的少?年郎显出原本样貌,许乔又对着他拍了好几?张照片,拿着手机想着要不要来?张合拍。

思索片刻,终是没能下手。

罢了,有几?张便足够。

——

越是到最后,时间越是过得快。

饭后进了房,陈超悠闲地躺在软塌边,见许乔进门,翘着的一条二郎腿停下晃荡的姿势,疾步走上前问她:“怎么样,明?天走吗?”

许乔长叹一口气,“我得像个正当理由呢,总不能突然就消失了吧。”

陈超扭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从空间里拿了一包薯片啃,边吃边讲,“确实,不过你要是死?了,那不就名正言顺没了。”

死??

许乔倏地抬头,看向吃了满嘴薯片渣的男人。

“很有道理……”

只有死?人才能完全消失……

晚上的宴会?结束,许乔同?他并肩走回了宫殿,孙自钟和柳蔷柳嫣两?人跟着,其他人都守在重华殿。

路上的月光不算特别亮,却深深照进了许乔的心。

傅钰承觉得这真是美好的一年,今天的生辰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

他转头,许乔流畅的下颌线在眼?前晃动,有几?丝微风吹拂撩开碎发,眼?前人的身影突然有些不真实,像是会?乘风而逝……

打住这个念头,他欣然道:“阿乔。”

“嗯?”许乔直视前方,源源不断花草香气吸进肺,过了今晚可就闻不到了……

“以后生辰你还能给我过吗?”

许乔愣神沉默,心里十分不好受,四?周馥郁的花香似乎瞬间没那么好闻了,心中骤然涌出无尽的惆怅。

你这小孩,若是不对自己这么好,等她走了可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了。

如果你只是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她哪会?这般不舍。

胡乱想着,许乔掩饰般打了个哈欠,假装没听到,“好困啊,我好想睡觉。”

傅钰承见她没回答,以为自己说?得太过小声,想再复述一遍,却被许乔打断。

“诶,明?天我们去泉隐寺吧。”

这话成功转移了傅钰承想问的问题,他疑惑,“去泉隐寺做何?”

“我听人说?这寺庙十分灵验,京城的百姓们总是去拜呢。”好像是以前李丰这小子说?的,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记住了,一直没忘。

而且这寺庙好像是建在了山上,很陡峭,爬上去很辛苦,到时候设计个不小心坠崖,她也?就能名正言顺去“死?”了。

谁知傅钰承俊脸一红,忙撇开眼?去。

许乔纳闷,“怎么了?”

钰承仍是没回答,只默默摇头不语,侧脸的轮廓感在月光下清晰显现?,少?年的稚嫩感似是愈发浓重。

他心里有些忐忑,泉隐寺灵验确实是有名的,但…她知晓是什么灵验吗?

那可是求姻缘的地方!

这又是何想法?

傅钰承暗自瞎猜,却如何都想不出来?。想问她,但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什么话也?问不出口。

最后,他点头,耳根泛着点红晕。

“我明?天去跟父皇说?。”

许乔两?眼?放光,他这是同?意了?太好了!

——

早春三?月,清幽街道,春雨淅淅沥沥地落在铺盖了苔藓的石板砖上,寒风依旧刺骨。

南燕皇对于这个命途多舛的大儿子心怀愧疚,且这一年他一直待在皇宫确实也?没怎么出去走动过,听他想去京城的泉隐寺拜佛,略微思索片刻也?便答应了,只是派了两?队人马一路护送。

古代的马车许乔不是第一次坐,但是这么豪华的却是头一回。

虽说?比不得现?代的汽车舒适,但空间很大,甚至放了一张珊瑚小炕桌,上面摆了几?盘精致的小点心,气氛倒是足。

一同?前来?的除了自己这个宫女,还有柳蔷柳嫣和孙自钟。

下马车后两?人上了山,许乔作为宫女在这种人多的公共场合自是没与他并肩,只慢慢跟在身后行走。

刚下过小雨的地面潮湿,她的绣花锦鞋有点打滑,走得慢。好在前面的傅钰承体贴地迎合自己的步伐,有时候还会?回头看看她是否能跟得上。

她这心里愈发愧疚起来?。

后边跟着的几?对人马多是年轻力壮的侍卫,个个带刀,守卫很是森严,周围的百姓纷纷驻足远观,互相窃窃私语他们这是一支什么队伍。

快到山顶,许乔被脚下的泥泞打了个滑,动静有点大,挨着她走在前面的傅钰承反应极其迅速,一回头便发现?要摔倒的许乔,手里动作比后面的侍卫还要快,腰身下一秒就被他揽住。

索性?没摔到泥地里,要不然就糗大发了,而且出来?也?没带换洗衣服。

泉隐寺的香火十分足,慕名前来?拜佛的人还真不少?,但他们这支庞大的队伍惊扰了众人,许乔有点后悔,为啥不叫钰承跟他父亲说?说?,能不能别搞这么多人!

全场焦点都在他们这儿,叫她怎么实施计划!?

长叹一口气,钰承疑惑。

“怎么了?”

她干笑道:“没事。”

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山顶走去,脚下是青灰石板,走不了几?步便能看见不远处的几?棵参天古木。

这座拥有百年历练的古寺到处都透露着古朴气息,沧桑肃穆。身处其中,心境蓦然不同?与往,似乎随着历史的年轮沉淀深底,周遭的杂念和困锁全被掩入尘埃。

上了山,大厅正中央端正地摆放了一尊大佛像,头与殿齐,足踏大地,神势肃穆,见了的人无不肃然起敬,仰慕神往。

众人在这尊大佛前站立,许乔莫名有点心虚。

余光瞥了眼?钰承,见他盯着自己看,等到前面跪坐的人走后,便示意他上前。

傅钰承回头,庄重地看一眼?大佛,随后跪在前方的软垫,双手合十,心里默道。

“求佛能让我永远与阿乔在一起。”

这是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愿望,但此刻虔诚地跪坐在地的少?年不知,这愿望怕是……无法实现?了。

许乔来?这里本就只是打个幌子,见傅钰承拜好起身,转身就想走,却被他拉住胳膊。

“阿乔,你不拜吗?”不是说?想来?这里求……他也?不知她是要求何。

许乔暗自拍拍脑袋,她有点心慌,忘记了。

随后便学着刚刚钰承虔诚的样子跪下,双手合十,虽觉得这佛不一定?灵验,还是在心中为他祈福。

“希望我走以后,钰承不要太过伤心。”

其实人这种生物,谁离开了谁一样能好好地过下去,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她相信自己走之后,钰承能慢慢不再因为自己这个无关紧要的人伤心。

宫里有他的家人、兄弟姐妹,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孤单寂寞,自己即使“死?去”,以后应该有人能代替,想必他应该不会?难过很久吧。

其实自己还是很舍不得的。

唉…看着他从最初的敏感多疑、谨慎小心,到现?在一天天终于有了笑容,一天天愿意说?话,一天天不再露出惊恐的表情?,跟自己喂大的孩子没两?样,虽然只是短短几?年。

“阿乔。”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明天肯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