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别撩了

镜头里,夜幕低垂,雨水连天。

血亲之仇,多年欺压之恨,这个少年世子跪在雨中,隐忍地握拳在身侧,眼神比之从前更加坚毅。

随着暴雨渐大,耳边尽是大雨漫天灌溉的声音。

世子突然站起身来,一把打落侍卫追影手中的伞!

崩溃爆发!

他如一只困兽般痛苦地仰天嘶吼。

“殿下!”

楚晏西眸中闪过不忍,却来不及将那把油纸伞捡起,忙上前用宽袍给他挡雨,唇角嚅动了下,却终究还是压抑着情绪道:“殿下,秋夜雨寒。”

顾维舟麻木地挥手拨开他,淋着暴雨往那座坟头上失魂走去,伸手抚上冰冷潮湿的石碑,嘲讽一笑:“雨寒?这些年母妃独自一人在此,我却对着害死她的人一日日叩拜,你说她若是知道了,会不会很痛恨我这个儿子?”

楚晏西神色微痛,笨拙如他,还是试图要安慰这个少年:“不会的,王妃她……只想让你好好的。”

他神色中似是回忆起了很遥远的一段记忆,记忆里,那个温柔聪慧的女子拉着他走向另一个孩子,对他说:“以后他就是你的弟弟,哥哥保护好弟弟好吗?”

雨幕之下,他满目的雨水顺着脸上滑下,无声地遥遥应答:“好。”

一如当年。

顾维舟满目的泪水和雨水混着,双目猩红,听到他的话一怔,忙转身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拽住追影的衣袍痛苦地追问:“阿影!阿影你告诉我!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怎么帮母妃报仇,怎么逃出这座牢笼!怎么才能……才能……”

他的嗓子嘶哑,脆弱地呜咽着颓然瘫坐在地,“才能活下去……”

楚晏西眸中闪过一抹痛色与不忍,沉重道:“殿下!”

他单膝跪下在顾维舟面前,却对上他猩红的盈满泪水的眼睛,脆弱又绝望,雨水冰凉的打在他们身上。

楚晏西满心都被这个痛苦的眼神压得喘不过气来,他笨拙地伸出那双一直以来只会执剑的手,缓缓抱上顾维舟瘦削单薄的,此刻被雨水打湿冰冷的背。

像记忆中儿时的小世子宽慰练剑受罚伤心的他。

笨拙的手,轻轻的,缓缓地收紧抱得严丝合缝,湿润的衣物被完全浸湿,肌肤之间像无隔物一样,紧紧相贴。

楚晏西感受着他心脏处传来的心跳。顾维舟愣怔了下,然后立即伸手紧紧回抱住他,像要将他狠狠勒进自己骨血一般。

他一遍遍追问:“阿影…阿影,你会陪着我一辈子是不是?是不是……”

楚晏西回抱着他,说着最简单郑重的承诺:

“殿下,我的命都是你的。”

侍卫抬眸时,雨水滑过他高挺的鼻梁,眸中映衬着水光闪烁,眼神摄人。

雨中,两人跪地相拥,彼此在寒冷的雨中取暖。

摇臂摄像机渐渐抬高,满目荒山夜雨。

“卡——!”洒水车立即停下来。

听到这个字,楚晏西这才出了戏松懈下来,准备松开顾维舟,对方却又紧紧抱了下。楚晏西一怔,听他低声皱眉啧了下。

“卡了?”顾维舟微松开他,有些不确定,见楚晏西点头,才歉然地松开他,“对不住,耳朵进了水,有些耳鸣。”

楚晏西诧异,原来他刚刚耳鸣了,那状态还能那么好,不像他,顾维舟紧紧抱住他的时候,明显还是有点出戏,毕竟……

这样肉贴肉地感受,顾维舟的身材也太好了吧!

想到这,他原本被淋得发白的脸色竟然又回暖了。

顾维舟一边说一边注意他的神色,毕竟这种趁机揩油的事他以前还真不乐意做,刚刚戏里面没忍住流氓了,这会心有点虚,又找补道:“刚刚那洒水车洒的忒冷了,没忍住就抱紧了点……”

话说到一半,见人耳朵根都红了,心里痒痒的,刚刚想说什么也忘了,临到嘴边,一时嘴欠道:“你身子还挺暖和的。”

面上礼貌微笑的楚晏西内心咆哮:“顾影帝您别再撩了行吗?!”

助理们赶紧上来将他们俩一股脑儿包住,然后扶着下来休息。

徐导那看了下回放,挺满意,又挑了几个细节补了下镜头,这场折腾人的雨夜戏,算是过了。

一开始还不觉得,这会儿楚晏西觉的冷了,忍不住双手缩在袖子里发抖,催促小方:“快点儿,太冷了。”

说完注意到旁边的顾维舟,想到刚刚两人抱在一起,感受到的细节,先是脸一热,然后正色,意识到顾维舟不是真说玩笑话,他身上确实比自己还冰,嘴快问了句:“顾老师,小方刚买了姜汤你要不要喝一点?”

还没说完,他就想自己咬舌头,他是谁啊,万人迷顾影帝,多的是人给他驱寒送暖,他上赶着去干嘛。

不过……他也就意思意思,顾维舟应该不会答应的吧。

楚晏西在这脑回山路十八弯。

那里顾维舟闻言嘴角就微弯,噙着笑回:

“好啊。”

顾维舟顺口的答应,却惊得在场几人都不敢信。

薛清也不敢说她也准备了姜汤,还是加糖那种,谁叫这位爷不喜欢这个味。可是现在,她只能默默配合老板。

“太好了,正好赶上。”

一道声音打断他们,楚晏西回头,看到来人是洛炀。

洛炀提着保温杯,朝他们举了举,笑着道:“知道你们今晚拍雨戏,肯定得受不少罪,我特地给你们熬的姜汤。”说着就从自己的助理手上接过杯子倒了一杯出来,“来,快接着,都趁热喝。”

这……

楚晏西犹豫了下,突然福至心灵,眼神一亮,忙伸手去接:“正冷着你就送来了!谢谢啊!”

这下他也不必特地把顾维舟往自己那保姆车上带,多好。

洛炀热络地笑着跟楚晏西寒暄:“说什么谢,要不是你今天替我演了场,我都还不知道原来还能这么演。是我要感谢你,晏西,你教了我不少东西。”

洛炀,晏西?

顾维舟微眯眼,这么快就叫上了?

他记得楚晏西进组一个多月了,现在还是不亲不热地喊他“顾老师”。

薛清敏锐地捕捉到自家老板脸色丑了,难道是惦记上了楚晏西的姜汤?

不至于啊。

洛炀笑着给顾维舟也递上一杯姜汤。

顾维舟懒懒地冷他一眼:“不用,我不喝。”说完,十分高冷地瞥了眼楚晏西,冷哼一声,披着大外套,迈着大长腿从他身边无情地走过。

最后那眼神,跟他欠了顾维舟多少钱似的。

楚晏西有点纳闷,这姜汤刚刚还要呢,现在又说不喝。

难道是……欲擒故纵?

楚晏西回头,注意到洛炀眼底滑过的郁色,不免耸肩,为这个病娇弟弟默哀。

毕竟顾维舟还真是当初书友论坛中公认的史上最难啃的薄情渣男牌狗骨。

仅此一家,绝无仅有。

洛炀在顾维舟那碰了灰,又看向楚晏西,脸上的神情收的很快,转瞬即逝。只是笑着说:“太晚了,晏西你快回去洗个热水澡休息一下。我也先回家一趟。”

“回家?”他不是刚进组么?

楚晏西笑了下,伸手挠挠头,有些羞郝地说:“今天楚总看了我的戏,虽然定下来了,但还不是很满意,正好差了一个多月的戏份要补拍,所以开二棚,两边开工。毕竟《乱臣》这个剧是周播剧,你也知道的,要没有出原先那个演员的事,应该下周就上卫视播了。”

楚晏西点头,他确实知道,不过刚进入这个世界,一时忘了,《乱臣》确实是周播剧。周播剧能够及时通过观众反应调整剧情剧本。

也正因为如此,一回目时,《乱臣》这部剧在演员、服道化、导演、编剧、舆论宣传等等不断加持下爆火,形成了一部现象级爆款巨制,热度跨了好几年。

能够有此成果,自然少不了背后雁行娱乐的大手笔。

而徐导今天那么焦躁,应该是限定时间的先行片花要急着上了。

一天特地选了两场比较重要的戏拍,就是为了给先行片花再多些精彩的素材。

洛炀盯着楚晏西的脸,说:“今天来得匆忙,正好筹备二棚需要些时间,我回去收拾些东西。”

说完,他伸出手向楚晏西笑:“晏西,今后请多多指教。”

楚晏西现在彻底融进了这个奖励给他的新世界,即便知道对方可能心里憋着气,也没在怕的,伸出手回握:“多多指教。”

掌心传来一股力,但很快就散了,徒留一阵余温。

楚晏西目送他离开,实在冷得不行,回保姆车换了一身干燥暖和的衣服换上,回了神让小方开车回酒店时,脑子里又闪过顾维舟走之前的眼神,想想之前人还特地帮自己入戏,他却连一碗姜汤都没给。

他喊住小方:“等会儿,你买的姜汤还有么?”

小方一愣,回:“有啊,你不都还没喝嘛,人老板担心你喝不惯,还特地给了小袋子糖。”

“有糖?”楚晏西眼睛亮了,伸手:“在哪?拿给我,把车开到顾维舟休息室门外。我去给他送点。”

小方闻言瞪大眼,好似什么话卡在喉咙里,犹豫了下说:“楚哥,咱虽然是落魄了,但也没必要这么巴结人,刚刚洛炀给他送,他不也拒绝了么?”

楚晏西没管他,捧着保温杯下车,回:“那不一样。”

小方张了张嘴,还是没忍住问:“哪不一样?”

楚晏西得意:“我这是加了糖的。”

原著粉众所周知,顾维舟挑嘴,但是对糖和辣条,无法抗拒。

他走到休息室门口,见里面还亮着,心里舒口气,伸手敲门。

门里传来顾维舟的声音:“进来。”

楚晏西:直接进?

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开口说一句,门就直接被打开了。

白织灯下,男人明晃晃的,还亮着水光的胸肌迎面对上楚晏西的眼睛。

我艹!

顾维舟不是没穿,而是穿着件白衬衫没系纽扣。

他低头瞧一眼楚晏西手里捧着的保温杯明白过来,嘴角微勾:

“这大半夜的,来暖人的?”

楚晏西想到顾维舟之前说的那话,立即明白过来。

脸蒸红了似的,摇摇头,又连忙点点头,将保温杯送上前,小声补充:

“这是你想喝的姜汤,加了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