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徐导抓了人,让他们仨马不停蹄地照着上午的感觉又过了几遍那场戏,好在洛炀终于找到了感觉,将太子的形象刻画得不错,虽然比楚晏西的表演少了点惊艳,但也确实拿捏到了角色的感觉。
这段戏总算过了。
休息时,楚晏西坐在一旁啃台词的时候想到中午顾维舟那句调戏意味十足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竟然有点烧。
下午这场戏是讲:世子意外得知母妃身死是遭已经扶正的宁王妃陷害,无奈人微言轻,毫无实权,反倒受尽□□,心灰意冷地跪在母妃坟头前。楚晏西则一手握剑,一手执伞守护在他身后,淅沥沥的小雨飘洒着。
镜头里一片萧索,摇臂摄像机缓缓从他们面前抬高,画面放大到整座山林。
楚晏西站在顾维舟身后,还是能隐隐嗅到那股奇怪的味,偏偏还混着洒水车散发出来的山间泥土味。
他有些摸不准,但却挠心挠肺地想着。
想着想着思绪飘远了,他又忍不住趁着空隙的时候偷偷观察顾维舟的神情。
心想:他知道道具的事了?
摇臂摄像机抬高,顾维舟一直跪着,楚晏西忙执伞上前,角度没把握好,竟然差点撞到他身前,好在从镜头里看不出来这细微的误差。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从头顶传来。
楚晏西诧异抬头,他听得出来,这是一声带有调侃的,嘲讽的笑。
自诩专业演员的楚晏西当即有些气恼,憋红了脸,又嗅到了之前那股奇怪的味道,像是顾维舟身上特有的气味。
信息素
楚晏西脑中一闪而过。
艹,这是什么脑回路!
楚晏西反应过来自己的中二暗骂一声,不过还是很好奇,这到底什么味儿啊。
啧,要真是信息素,那顾维舟那什么时候还不得诱得人流口水。
楚晏西越想越歪,手中撑着的伞也歪了。
洒下来布雨景的水顺着油纸伞的伞延往下滑,恰巧有一滴滴在顾维舟的鼻梁上。
顾维舟鼻梁凉了下,偏偏此时在镜头里又不能有大动作,那滴露水却慢慢悠悠地从他鼻梁骨上缓缓滑下,痒得人挠心挠肺的,他还不得不强压着自己一动不动,反倒更加难熬。
顾维舟在心里磨牙,心想这个小侍卫还挺记仇,笑他一下就要这么折腾人。
看他等会儿怎么收拾他。
楚晏西对这场误会无知无觉,只是脑子里越想越歪,连带着将中午顾维舟说的那场湿身戏也在脑子里过了遍。
这具过于诚实的身体,脸又红了。
幸好摇臂摄像机抬远拍全景了。
今天的重头戏是一场雨戏,时间跨度要一直到夜里。补拍到白日的镜头后,等到天黑,立即开始正场戏。
“第二百一十三场,a!”
两个小时后。
“卡——!”
“还不够,休息十分钟,再来一遍。”
徐导看了遍镜头里的戏,严肃地皱着眉,这是一场比较重要的戏,关乎着少年世子在心理层面上的第一次转变,从避世求生到迷惘问天。
顾维舟和楚晏西的表演看上去已经不错了,可是还不够,没有他想要的那种彼此唯一的感觉。
一场戏在洒水车下面反反复复折腾了快两个小时,对演员的身体和心理都是考验。
楚晏西其实能明白徐导想要什么,但不是他想要,他们就正好能抓住那个感觉演出来,楚晏西有些挫败,低垂着眸在思考等会怎么演。
任助理小方抱着干毛巾冲上来将浑身湿透的楚晏西包着。
顾维舟的助理薛清经验丰富,更利索地冲上来,给顾维舟套上了一剑羽绒外套,加干毛巾擦头。
楚晏西等会还得演,没敢太出戏,低着头还反反复复酝酿着情绪,只不过这时候心里有些闷,缩在毛巾里,眼睛红了一圈,吸着鼻子,眼睛湿漉漉的。只不过抽掉了戏中的追影这个角色的性格,没了他的沉稳木纳,眼神灵动了许多,倒有点惹人怜爱。
顾维舟沉眸注视着他脸上的变化,刚刚演戏的时候,其实他能感觉到两个人确实差点什么,因为楚晏西还不能完全沉浸,彻彻底底地放松自己,融到角色里。
之前令人惊艳的演技也许只是一次偶然,一次在心上人面前的迸发。
或者说,楚晏西没办法完全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达不到角色上追影对世子裴沉的绝对忠诚和重视。
想清楚这点,顾维舟反倒心里有点不得劲。
楚晏西其实自己这会儿也想明白,问题多半是出在自己这了,心里更加郁闷。
他倒宁愿导演骂他一场,也比大家明明都知道问题出在你这却不说。
他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的顾维舟,恰巧碰上他审视的目光。
楚晏西心里面那点儿骄傲自尊顿时碎成粉,不太好受地抿抿唇,这种被天才毫无悬念地碾压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
再次开演,效果还是差强人意,楚晏西绑着绷带的胳膊在潮湿的戏服底下隐隐有些疼,正好还是撑伞的那只手。
一天下来的强度,手上不稳,楚晏西还是没能握住,伞柄一歪,在镜头里放大十分明显。
徐导忍了一晚上的火气顿时被这根导火线点着了。
一顿痛骂,楚晏西咬着唇,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不敢和顾维舟太亲近。
也无法像角色那样完全无所顾忌地剖出自己的真心来给顾维舟。
说到底,他没有真正的忘我。
这对一个演员来说,是很忌讳的。
徐导骂半天,见楚晏西都没说话,气更甚。
顾维舟看了许久,突然出声:“徐导,我来跟他单独说说。”
楚晏西闻言抬头,见顾维舟向自己看向自己。
他随手脱了身上的羽绒外套,就着那身早已湿透的戏服走过来。
走近了,他低眉看着楚晏西,吩咐:“脱了过来。”
楚晏西才反应过来,立即将身上的干毛巾车了放旁边,站起来跟着顾维舟后面。
才走到戏棚中间,走前面的顾维舟突然回过身来,一把将楚晏西紧紧箍在怀里,身躯微微颤栗。
命令道:“抱住我。”
楚晏西脑子还发懵,手上已经跟上他的命令伸出手抱紧他宽厚结实的背。
顾维舟的声音继续无情命令:“抱紧点。”
楚晏西:“!”
他硬着头皮按照顾维舟的指示抱紧了对方。
楚晏西还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就感觉到一双修长有力的大手从他背后脊椎骨处慢慢攀摩。
湿腻的衣服紧紧贴在肌肤上,仿若无物。
“你…你这是要干嘛?”楚晏西有些结巴。
顾维舟无情命令道:“闭上眼,别说话。”
楚晏西下意识地听从顾维舟的话,闭上眼,黑暗中,那只大手在自己背后慢慢抚摸到触感更加清晰,他紧张地浑身绷紧。
“放松。”顾维舟语气微严厉。
“想象自己是一棵树,而我是与你相依相存的藤蔓。”他低靠在楚晏西耳边指导,手上并未停,从冰冷的声音就能听出他并未带一丝情/欲在里面。
楚晏西为自己下意识的误会感到有些尴尬,立即尽量按照他说的,调整呼吸,让自己放松。
不断给自己洗脑,他是一棵树,一根藤蔓与自己相依相缠。
从幼苗时,它们就如此彼此依靠,一同汲取营养努力向上。
楚晏西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神情微舒柔和,对身后这双手渐渐接纳。
然而下一瞬,那双手猛地将楚晏西往下一带,手的主人翻身将他按在泥水里,四周的水珠溅开,飞跃在楚晏西惊愕睁开眼的脸侧。
他抬头。
看到顾维舟从上方俯视着他,一双猩红的眸子紧紧盯着他。
这不是顾维舟的眼神。
楚晏西这才后知后觉,这是世子裴沉!
他怔怔地看着顾维舟的眼睛,似乎在这一瞬感受到了他的悲恸。
楚晏西瞬间被这股情绪感染,觉得心里闷疼。
他不自觉地被带入了戏。
喃喃出声:“殿下……”
“你还有我。”
眼神中是痛楚,是前途惘惘的迷离,是生死相随的赤诚。
一旁一直关注着两人的徐导看到这里,眼神亮了!
来了,就是这个感觉!
徐导知道这是行了,连忙招呼场务灯光摄像准备。
顾维舟一瞬收神,起身来,向还躺在泥水中的楚晏西伸手:“起来吧。”
楚晏西愣怔了下,看着顾维舟的手,心里隐隐有什么催动着他就缓缓伸出了手,然而伸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上还沾着泥水,立即尴尬地收回手,摇头拒绝:“不用,我手脏……”
他手才收回一半,一只有力的手立即抓回他的手,一把将他往上提起来。
楚晏西没料到他会再回来,踉跄着被拽得匆忙站起来。
顾维舟握着他那只手,嗤笑:“脏点怎么了?是怪我没打招呼将你推泥水里了?”
楚晏西看到他的神情,以为他生气了,心里发慌连忙要解释:“不是的,顾老师你帮我入戏我谢你还来不及……”
对方看到他紧张的模样,噗嗤笑出声,又捏了捏楚晏西中指的骨节,才松了手,嘴角噙着笑:“谢我?怎么个谢法?”
因为对方眼神中调戏的意味太明显,楚晏西又很没出息的脸红了。
然后还真的在很认真地思考要怎么谢。
顾维舟这会儿心情好,回身迈着步子往回走。
化妆师们赶紧上来给他们清理戏服。
他伸着双手,颀长的身躯站在原地让化妆师和助理在忙,只是愉悦地挑眉对上徐导看过来的目光,挑眉挑衅:“看到没?我教的。”
楚晏西听到这话,脸有些发烫。
而徐导脸色也好不到哪去,直赶他:“行了行了,就你能。收拾好准备开拍。”他说完又看向楚晏西叮嘱:“等会儿就这样,放开了演。”
楚晏西郑重点头。
顾维舟却突然接话:“湿身戏嘛,放开了怎么演,就得抱紧点。”他说完,又挑眉问楚晏西:“你说是不是?”
楚晏西艰难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