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鹤霄视线挪到屋檐外，见晴厉动作矫捷，应对如流的招数逼得罗念生节节败退，他弯嘴笑了笑，不过片刻，听到晴厉颇为放肆且爽朗的笑声：“罗念生，对不住对不住！你眼睛真对不住！”声音能捅破天似的，姜鹤霄依旧沉默不语，倒是瞧得更认真了。
葛良越挑眉：“你家晴厉到了外头也不收敛收敛，居然打了人家罗少主的眼睛，若是打坏了怎么得了。”
姜鹤霄道：“若是换成晴厉被打坏眼睛，你是不是换成其他说法了？”
葛良越掩嘴咳一声：“若是晴厉被打坏了只眼睛，我铁定会上去找他说理的！”
姜鹤霄无言地盯他半会儿，屋外早已结束了比试，那些旁观的蓬莱岛仙人子弟立马聚到罗念生那头嘘寒问暖，罗念生那边被包围得水泄不通，晴厉这边没一个人，他见此哈哈笑了两声：“罗玉，你是三岁小孩儿吗这么多人围着？”
罗念生拨开人群瞪他眼：“是他们非要围上来的，你笑屁笑！”
晴厉擦擦冒血的鼻子，挥挥手走了：“下回见啊！”
罗念生朝他喊一声：“明天小心点，那座山真挺危险的！”
“多谢罗玉兄好意！”
晴厉转身向茶馆里跑去，却见到两位师兄面对面坐着，抬手挥了挥，脸上明朗笑意不减：“你们怎么在这里？”
葛良越夸赞他：“身手不错，竟然将人家罗念生打得那样狼狈，晴秋成，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修炼了？”
“哪有偷偷修炼这个说法。”晴厉扇扇风，“打得有些热，我上去擦身沐浴了，两位师兄慢聊啊。”
姜鹤霄见着晴厉跑上楼的背影，安静片刻，窗外传来蓬莱岛子弟熙熙攘攘的声儿：“罗少主，你若是眼睛坏了一只，门主铁定会罚你面壁思过，你以后还是长点心吧，少和其他弟子打架斗殴。”
罗念生瞪了他们眼：“什么打架斗殴！我们那叫同台比试！少拿我爹压我！那老家伙现在整日外在风流快活，估计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哎，如果我是晴秋成那么厉害就好了，那厮长进怎么这么快？”
“罗少主也很厉害啊！”
“就是就是，你也不想想前几日将我们都打倒了。”
罗念生嘴角抽抽：“那是我打的吗？是你们故意让我的吧？别以为我不知道！还是人家晴厉有义气！人家是真打！”
葛良越听得笑起来：“罗少主都快被他们宠成宝儿了，要不是上年会武大典，晴秋成将罗念生打得东西南北找不到方向，估计他到现在都觉得自己是新弟子里最厉害的那位。”
姜鹤霄不言，起身上楼。
晴厉坐倚着窗栏吃茶，门口被人叩响，他偏头望过去：“谁啊？”
姜鹤霄道：“是我。”
晴厉连忙搁下茶盏跑下榻开门，见真是姜鹤霄，咧嘴笑起来：“师兄不是在楼下和良越师兄吃茶吗，怎么得空来啦？进来进来。”晴厉转身请他进来。
姜鹤霄入内，淡淡道：“你灵脉损耗严重，竟然还撑着和罗念生打架比试？”
晴厉心想不好，姜鹤霄此番是来言语训他的。
晴厉哈哈两声，推着姜鹤霄坐上榻：“师兄先吃些点心，方才小二刚拿来的热腾腾的红心糕点，可甜了。”
姜鹤霄接住他手头糕点，道：“回答我问题。”
晴厉眼巴巴看着他：“你全吃了我就说。”
姜鹤霄无奈叹息声，竟然真乖乖地将那块糕点吃进了肚子里。
晴厉手撑脑袋，瞧着他吃完，诚然道：“师兄不必担心我自身气血灵脉的问题，我这几日自疗经脉，已经好了不少。”
姜鹤霄道：“你不逞强就好。”
晴厉笑道：“真不逞强。”
静了片刻，师兄弟俩面对面喝茶的功夫，久久不阴的桐林城里在日落时期竟悄然下了场漫天飞雪，雪花飘进窗棂，落在晴厉背上的时候恍然惊醒：“居然下雪了！？”他倏地从榻上站起来，脑袋冒出窗棂欢快地伸手撩雪花，明朗地站那儿笑着，导致大半截身体都腾了出去，“师兄，咱们那山也常年没落雪了哎！我觉得我小时候见过几次，现在根本见不到了。”
姜鹤霄听他说话，惊险地发现他只有一条腿尚且支撑着榻：“晴厉，你这样很危险。”
“没事儿师兄，就算掉下去也死不了的。”
姜鹤霄道：“若是喜欢玩雪，你下楼去玩，不要像现在这样吊在外面撒泼。”
晴厉缩回脑袋对他吐吐舌头：“撒泼就撒泼，对面又没有小姑娘。若是有小姑娘。”他撑着脑袋仔细想想。
姜鹤霄问道：“若是有小姑娘，你什么打算？”
晴厉便对着他弯眼笑起来：“若是有漂亮的小姑娘，我便飞到她窗口邀请她一起玩雪。”
姜鹤霄沉默道：“晴厉，你这种做法只会让小姑娘觉得你是登徒子。”
晴厉不可置信道：“我这么风流倜傥的仙家公子，哥哥你怎能说我是登徒子。”
姜鹤霄垂目浅浅笑了笑，搁下茶盏缓缓起身：“天色不早，你沐浴完早些休息，明日起早些。”
“好啊。”
翌日清晨，天未明。昭关一行人骑马出发，向西南方向前行，一个时辰后总算抵达长留山脚下，长留山脚下未覆深雪，深幽幽的入山路里，树林枝桠如同魔爪般四周张扬着，晴厉视线有些恍惚地盯着山路深处，那会儿寒风生起，将他那头尾辫吹得肆意，墨发遮眼的瞬间，他似乎看见一个孩子，站在森林深处，手上拿着糖葫芦正对着他咯咯地笑。
晴厉不觉是假的，抬脚正要走进林里，肩膀被人猝不及防地摁住，晴厉回神，转头，发现是姜鹤霄，他顿了顿，道：“师兄，我看见一个孩子。”
姜鹤霄还未开口说话，旁边某位师兄笑道：“晴秋成，你别看错了，这种森山怎么可能有孩子，自从白夷出现在此地，附近再没了人家。”
“上次我来的时候就没见过一个人影，这山里不是白夷就是野兽毒虫，虽然没有随同姜鹤霄师兄一同深入，这山表面已经够惊骇人心了。”
“你不会看到鬼魂吧，晴秋成。”
晴厉弯眼笑道：“可能真的是吧。”
姜鹤霄道：“不要盲目追人，看见那孩子的时候告诉我。”
晴厉点头：“好。”
安顿好马匹后，葛良越建议抽签分批搜索，一队人跟姜鹤霄，另一队人跟着葛良越，大部分师兄弟点头同意，少说了四队人数也有三十五人，总不能大堆人跟着，显得累赘。
姜鹤霄倒是有些犹豫，旁边晴厉手臂绕着后脑勺笑着和他说：“你平日里不挺雷厉风的嘛，怎么在这里犹豫个不停，不像你啊。”
姜鹤霄道：“那是因为你不清楚里面有什么。”
晴厉问他：“里面有什么？”
姜鹤霄摇头。
晴厉没趣地摆摆手：“那你还吓唬我。”
姜鹤霄瞥他：“你留在此地与新弟子驻扎营地。”
晴厉啊声，嘴里嘟嘟囔囔道：“静迁老头让我过来历练看，可不是让我来睡营地的。”
姜鹤霄见他百般不愿留在此地，葛良越又过来报了抽签结果：“晴秋成，你跟我一组。”
晴厉噢声，站起来，将随身行囊拎起来背在身后：“姜师兄，我和葛师兄去西方森地勘察情况，你注意安全。”
姜鹤霄嗯声：“你们若遇紧急事态记得通灵。”
晴厉点头：“好。”
晴厉跟随葛良越众人走进山口，沿路向西侧幽道深入后，逐渐阴暗下去，连日光都有照不进来的山脉，实在是有些诡异至极，此地不好点火，只会将深处邪物吸引过来，故而选择了摸黑走路。
走了大半个时辰，晴厉身后跟着十三个弟子，有时候还会闲聊几句话，说说之前偶尔下山帮人除邪驱鬼的时候有多么多么厉害，白夷算个毛。
直到半途遭遇地底深处的白夷，四十几只白夷，各个口含尖黄利牙，嗜血兽瞳，苍白身材却尤为瘦长，速度飞快，踏破寒泥向他们奔跑过来。
方才四个刚成年出山历练的弟子，从未遭遇过此等可怕场面，面对凶恶阴险，又浑身发臭恶心的白夷，几招闪躲，四肢已经发软，就是不敢抄出佩剑与之抗争，葛良越来不及帮忙，在旁边大喊：“你们的剑是生锈了吗？站在那儿干等死啊？！”
葛良越说完此番话，仙剑吉祥如同迅速射出的箭矢，铮地一声，像是掉落的流星般迅捷飞过葛良越，当场刺穿了弟子面前的那群白夷脑门。
葛良越转头，见到不远处运剑而发的晴厉：“晴秋成，你照顾好你自己就行！”
佩剑吉祥已经自发回到晴厉手中，听到葛良越一喊：“我知道了！”应对前方挥斩利爪的白夷，却见到幽暗深处再次出现了一大批，咬牙道，“它们又来了一批！”
葛良越冷哼声：“布阵！”
吾苍除邪阵法需得八人子弟协助完成，葛良越一剑引血，大波白夷争先恐后地朝他刺过去，紧接着触发脚底阵法，八人子弟齐声高喝咒法，一道金光直冲乌云，直接将白夷困在金光里，当场烧得身形俱灭。
晴厉在清除周围白夷之际，恍然发现躲在丛林间的两个陌生人，见他们麻布裹脸畏头畏尾地躲在深处，顿了顿，道：“你们快离开这里，朝南方走！”
两个山民根本没有反应，依旧苦脸哀哀地蹲在原地。
晴厉砍断最后一只白夷，走上前将他们拉起来：“快走！”没想到一把扯开了山民脑袋上的麻布，却瞧见他们满脸长着黑血色粘稠般的水泡毒物，臭味又恶心的大小疙瘩长在脸上，凹凸不平密密麻麻地堆在一起。晴厉心下一震，想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两个山民就开始激烈挣扎，竟然直接下口咬住他的手，晴厉疼得松开手。
两个山民立马往更深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