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瑢一睁眼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他心中一叹,知道肯定是那些催债的又上门了。
他来不及多想便起身披了一件粗布衣服跑了出去,结果一出去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被推在地上,周围一群青壮手里还拿着家伙,一个个凶神恶煞。
萧子瑢顿时气血上涌,跑过去将最前面的一个青壮推开,顺便又给了旁边一人一脚。
刚刚还躺在地上除了抱头毫无反抗能力的老人听到动静立刻放下胳膊,在看到萧子瑢之后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冲过去抱住他,用后背对着那些人嘴里喊着:“二十二郎快回去,老奴这就把他们打发走!”
刚刚被推开的青壮呸了一声说道:“不还钱休想我们走!”
旁边的人也嚷嚷道:“对,还钱!”
老人一边抱着萧子瑢一边哀求道:“几位郎君,还请宽限些时日,宽限些时日。”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倒是好声好气说道:“一个月之前你便让宽限,当时乡亲们可怜你二人孤苦无依,便同意了,可如今已经过了月余,你们不仅没能还上,反而欠了更多,眼见临近冬日,乡亲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你这要拖到什么时候呢?”
老人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什么来,实在是他们家的确什么都没有了。
萧子瑢十分着急,很想说他们能还上钱,可惜他不能说话,只能通过眼神来示意,因为他是个“哑巴”。
哦,其实他不是哑巴,但他穿来的这具身体是,一开始他还庆幸可以不用说话,可现在却都恨不得一下子“好”了,免得他们被这么欺负。
不就是欠钱吗,他满脑子知识干啥不能赚钱呢?等还完了钱就走,窝在这穷乡僻壤做什么?
为首的中年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被老人护在怀里的萧子瑢,微微一笑说道:“你若实在还不上钱,便将这孩子拿来抵债吧,小郎君生的好,天生失语也无妨,去我家里还免得受穷困之苦,你看如何?”
萧子瑢:?????
这满眼的黄世仁和杨白劳的既视感是几个意思啊?
那中年男人虽然说的客气,但油腻的眼神却让萧子瑢直犯恶心。
他摸了一下脖子,从衣服里拽出了一块玉佩。
那老人一看连忙将玉佩捂住说道:“二十二郎,万万不可啊,这是娘子留给你的遗物,怎能……怎能……”
萧子瑢心中无奈,人都要保不住了,还要这死物有什么用?
萧子瑢挣脱开老人的手,将脖子上的玉拽下来在那个中年男人面前晃了晃。
那人是个识货的,一看那玉通体纯净,光泽温润的样子就知道是好东西,只是他今天本来就奔着人来的。
他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比这位小郎君更好看的人,那一身雪肌凝肤一看就知道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他早就盯上了萧子瑢,这一次也只是借机发难,为的就是将萧子瑢带走。
所以就算这一块玉佩还那些欠款绰绰有余,中年男人依旧摇了摇头说道:“你们欠得太多啦,这可不够。”
萧子瑢面容一冷,他刚穿过来没两天,具体什么情况都不知道,除了从衣着打扮上清楚现在这个时期应该正处在南北朝之外,别的一概不知。
所以也不知道原主和这个老人到底欠了多少钱,可这块玉是极品,他们一老一幼若是将这块玉卖了,不说大富大贵也能维持温饱,怎么可能还不够还欠款?
到了这个时候,萧子瑢也知道对方只不过是找了个借口罢了。
想到这里,他便将那块玉坠又慢条斯理的带了回去,决定跟着这个男人走。
他很清楚这个男人的目的,但是没关系,他不把这男人送上天他就跟这货姓!
中年男人还不知道萧子瑢已经看穿了他的想法,眼见萧子瑢将玉带回去不由得上前一步说道:“等等,这块玉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多少也能抵一些……”
中年男人在萧子瑢的目光之下将剩下的话全部咽了回去,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他突然有了一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萧子瑢心里啧了一声,人也要玉也要,这位胃口还挺大的,希望他家里其他人别跟他一样,要不然他送上天的可不仅仅这一个了。
萧子瑢整理了一下身上略显破旧的衣服,对着中年男人点点头,走到了他身边。
中年男人顿时双眼放光,伸手握住萧子瑢的手说道:“这就对了,乖乖跟我走,我绝不会亏待你的。”
老人赶忙上前:“不可,不可啊,明天,明天我就还钱,郎君再宽限一天吧!”
中年男人对他十分不耐烦,直接对着旁边的人摆了摆头,立刻有人上前架起了那个老人。
老人眼看着自家小主人被人带走,目眦欲裂,顿时有些发狂,明明很瘦弱的身躯一时之间愣是几个壮汉都险些制不住他。
萧子瑢微微停步,对着老人摇了摇头。
他是有自信能够自保的,他跟着老人不熟,但老人一直在维护他是真的,所以他也不希望对方因为反抗而出什么事。
中年男人拽了他一下,对着那个老人笑道:“你也别不高兴,到了我家至少能让小郎君锦衣玉食,留在这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饿死了。”
他一边笑着一边推开了门,只是在推开大门之后,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这座小破院子的门外正整整齐齐地站着两排士兵,远处正有一身着皮甲之人大踏步走来,一看目标就是这里。
中年男人顿时两股战战,他再怎么威风也不过就是乡下的土财主,这年头第一不能惹的是父母官,第二不能惹的就是这些兵痞!
中年男人一边胆怯一边想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又没做错!
那个人显然没料到这个情况,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那个中年男人又看了看萧子瑢,然后目光就定在萧子瑢的身上。
他上前两步仔细端详半晌才问道:“小郎君可姓萧?排行二十二?”
萧子瑢愣了一下,犹豫地点了点头。
排行二十二是没错,毕竟老人一直在喊他二十二郎,至于是不是姓萧,他本来姓萧是没错,这具身体就不知道了。
不过先应下来再说,没准还是个转机。
说不定到时候就不用他自己送身边这无赖上天了。
而且就在他点头的时候,他身后的老人也颤抖喊道:“郎君,郎君我……我记得你,你可是来寻二十二郎的?”
那人听后立刻点头:“正是,看来找对人了,且等一等,在下这就去报告使君!”
他说完就安排人将院子团团围住自己保证一个人都跑不了,然后转身离去。
萧子瑢看了一眼旁边已经有些傻眼的中年男人,冷冷笑了笑,将手挣脱出来,心里则开始思索这具身体跟兰陵萧氏是什么关系。
当然姓萧的很多,未必就跟兰陵萧氏有关,但能够让一州刺史亲自找过来……身份应该不一般吧?
他能想到的,中年男人当然也能想到,想清楚之后就已经虚汗直冒,如果不是旁边还有门框撑着只怕此时已经滑落到地上了。
萧子瑢没工夫搭理他,抻着脖子看着前面的大路上缓缓驶来一辆牛车。
牛车停下来之后,刚刚那个将士就上前一步迎下来一人。
那人下车之后便直奔萧子瑢而来。
而萧子瑢……萧子瑢此时的大脑里正在不停地往外蹦词什么面如冠玉、姿容姣好、玉树临风……一时之间仿佛所有形容美人的成语都在他脑子里在开会。
此人身着广袖宽衫,脚踩高齿木屐,头戴小冠,容颜昳丽,的确当得一句美男子之称。
甚至直到这个时候萧子瑢才有了自己已经身处南北朝时期的感觉——比起他之前见过的所有人,这位似乎才符合后世想象中的魏晋风。流之态。
只不过这位美则美矣就是看上去不太好惹,脸部线条凌厉,一双丹凤眼不带丝毫温度,那双薄唇也只是有些淡淡的血色。
一路行来的时候都没人敢看他,刚刚那个勉强倚着门框站着的中年男人被他一眼扫过再也站不住,直接滑到了地上,甚至两股战战裤子衣摆上都出现了深色的水迹。
此人步履不疾不徐,走到萧子瑢面前之后打量一番,萧子瑢被他看得有些紧张,这人气势太盛,离得远还敢打量一眼,此时他恨不得自己变回地缚灵的模样,起码这人看不到他。
此时老人已经挣脱开来,跑过来涕泪横流:“真的是十一郎,十一郎可是来寻二十二郎的?”
萧子瑢听了这句话下意识地想到了萧十一郎。
他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总觉得对方这架势就不一般,地位应该不低,就是不知道跟原身到底什么关系。
一个排行十一,一个排行二十二,难道……是兄弟?
对方似乎认出了老人,对萧子瑢的身份再无疑虑,他看了一眼依靠在门框上已经吓傻了的中年男人,挥了挥手。
不用他说话就立刻有人将那些人全都押了下去。
萧子瑢眼巴巴地看着他,心想自己是哑巴,这位总不会也是哑巴了吧?
可从露面到现在,他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等那些人都压下去之后,这位十一郎直接跪地拱手行礼:“臣宣城刺史萧雪行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萧子瑢:?????你说啥?我是谁?我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