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凯厄斯(番外完)

克莱尔那么差的睡姿到底是怎么养成的?除了踢被子外,她还喜欢乱滚来滚去,我将她往沙发上?丢了很多次她愣是不醒,不可否认有时候是我能力的原因。

我有些疲惫地闭着眼?睛,听到海蒂的高跟鞋扣中石头地道的清脆声响。

她是我们之中最像人的吸血鬼,她的工作让她的知道怎么去假装成一个美艳的女?人,用她特殊的诱惑能力去抵消人类天性里的防备心。

混乱的脚步声跟随着她,大门?轰然打?开,尖叫与死亡同?时在发生。

我坐在椅子上?,日光从圆顶上?照射而下。阿罗在我旁边看?着卫士们猎食,时不时会发出几声轻我叹的笑声,他对于?他们能如此健康地展现狩猎技巧感到欣慰。

浓烈的血气混合着古老墙砖的森冷味道,在我鼻尖缭绕。

我睁开眼?睛,对于?眼?前光线凌乱的场面冷了兴趣。百无聊赖地用手撑着下巴,冷漠地看?向阿罗。

“还在生气?”阿罗放低姿态,他的笑容纯洁温柔,眼?里带着真诚的歉意?。“我保证在没经过你的同?意?前,不会再去动?那个孩子。”

我怀疑地看?向他,忍不住讥讽说:“保证对你来说随时能作废,但我还是相信你,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当然,你得相信我,我诚实的品德。”阿罗自信满满地承诺。

鬼知道你那诚实的品德是什么玩意??我皱着眉,不耐烦地环视四周,虚无的线条散淡地扭曲开,那是瘫倒的猎物。

狩猎者咽下最后一口鲜血,喉咙处发出满足的咕噜声响。

我没有饥渴的感觉,我都?不知道这种低潮到疲惫欲死的沉重,到底是哪里来的。我的手上?还残留着克莱尔眼?泪的温度,我的手指,她从脸上?滑落而下的泪水,截然不同?的两种温度。

每次碰到都?有接触燃烧火焰的痛楚,她不喜欢沃尔图里,我每当想起她有这种念头,就有股冰冷的刺痛使?劲在我胸口处掏挖。

她不相信我的谎言,一点都?不信。

“盛宴已经尾声,你应该不需要才?对。”阿罗有些怀疑地看?向下面的猎物,还有几个不错的崩溃地在大喊挪动?,“毕竟这个星期你已经进过三次食,太多了。”

当然太多,过于?饱足会让我产生呕吐的感觉,以前对我来说两三个星期内进食一次就足够了,但现在我不敢冒险。

我不能让自己在有饥饿感的时候,接近克莱尔,她的味道可以摧残掉我的自制力。

有时候她就是我的灾难,噩梦。

马库斯坐在阿罗那边,他突然开口,沙哑低沉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凯厄斯,关系的纽带无法单方?面联系住。我见过那个孩子了,你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她拒绝你的告白也拒绝你的情感。”

我用力抓住椅子把手,脚踩着的地板塌陷下去,我踏碎了它。“什么告白?我什么时候向她告白过!”厉声质问,我根本不知道马库斯想表达什么。

“你恨不得将那孩子装到你口袋里,一刻不见就焦躁不安,呵。”阿罗轻声嘀咕,他表示无奈地叹气,一张幸灾乐祸的死人脸。

“她不需要你,我们也不好过于?强迫。虽然她知道这里很多事,但只要确定她没有危险,沃尔图里除了公正外,宽容也是它的代名词,放她走我将投下一票。阿罗,你不介意?吧。”马库斯慢腾腾地扭过他硬邦邦的脖子,嘴角下垂地征求别人的意?见,他轻皱起眉头,可以夹死一堆蚊子。

“不,我不介意?,马库斯。”阿罗珍惜地伸手拍拍他,温和地说。转头嘴一咧,开心继续补充道:“介意?的可不是我。”

“她的去留你们没有决策权力,我才?是她的决策人。”我冷冷地强调,非常厌恶有人议论这个问题。“她必须留在沃尔图里,哪里都?不能去。”

说完我就站起来,拒绝?不,她没有资格拒绝。

脚步一转,走下台阶,亚力克与德米特里马上?跟在我身后。

“多么美好,他现在的状态多像是那时候的我,在鲜花里面,我遇到了狄黛米,我心跳复活了,它不断告诉我爱情是什么。”马库斯忧伤而痛苦地说,他沙哑的嗓子要碎裂地哽咽起来。

“别难过,我亲爱的兄弟。”阿罗跟着长吁短叹,他握紧马库斯的手,悲伤地安慰他。“这是一种多么美好的感情啊,我懂的,我理?解。”

我拼命忍耐,这两个家伙,是在嘲笑我吗?

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快速转回去,将他们一个一个按在地上?拍碎。这么多年下来,我果然还是无法喜欢这两个家伙的性格。

越走越快,衣服飘起扯成一条直线,像一群黑色的鹰隼在低空掠过。

我猛然转身,亚力克跟德米特里立刻站住,衣角垂落。空气里绷着弦,一触即发的火药味弥漫在我四周。

“训练。”我粗喘出一口气,告诉自己根本不值得生气,就阿罗跟马库斯那两个家伙还不能这么撩拨起我的怒火。

亚力克跟德米特里相视一眼?,有些奇怪训练场地会选在过道上?。这个迟疑不过瞬间?,他们已经俯身口里发出尖啸冲过来。

他们被我训练到达成最佳的发射状态,无时无刻都?处于?警戒线里。

德米特里跳跃而上?,过道顶端不过七八米高,大理?石的平滑顶部在他脚尖溜过去,他变成一道黑色的影子撕扯开空气,闪电一样朝我的头部袭来。

我站在原地,眯上?眼?,亚历克侧身变成第二道急速的箭矢。他可比德米特里有头脑得多,如果不使?用能力只靠身体,他就会变成不声不响的野狼,等待每一个偷袭的机会。

我体内的沉重疲惫被一种预警的激情席卷绞碎,战斗的本能又回到我的四肢上?。德米特里的攻击重重落到我的肩膀上?,痛楚麻木了我的手臂,战栗的兴奋终于?占据我的思绪。

我滑步后退,笑起来地伸手禁锢住他的双臂,他的重量在我手里一沉,我像是扔个圆盘,狠狠将他往地上?掷下去。坚硬的身体将地面石板彻底砸成碎片,发出雷鸣的巨响。

亚历克终于?等到我背对他的机会,他闪身来到我右侧,过快的身影变成一团聚拢尤散的黑雾,冰冷无声的袭击像一把锋利的长刀,往我背部割切过来。

我控制不住自己疯狂的攻击欲,他的偷袭已经激起我的杀气。

第一时间?松开德米特里,我迎上?了亚历克的攻击,面对面撞过去。过道的石头震下飞灰,不堪重负地纷纷裂开缝隙。

亚历克被我一脚踢开,我才?骤然停下,觉得胸口一股闷气终于?消失。

恢复冷漠的神态,我慢慢用手整理?一下自己衣服上?不整洁的地方?。这套衣服很容易脏污,虽然同?样款式的衣服我有一大堆。

德米特里终于?缓过来,他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浑身都?是石头碎片。亚历克摸着头从过道很远的那一边也走过来,他龇牙咧嘴地低吼一声,认输认得很彻底。

我们进了电梯,意?大利歌剧曲调飘在我耳里,随着电梯往上?,我还听到一个清晰的呼吸声。

是……克莱尔,她的气味擒获了我的注意?力。还有她的动?作,小心而缓慢。电梯停止,我们没有动?,像三块僵硬的石头。

这里是到达前厅的电梯,电梯门?外部还有一个铁帘门?,正对着走廊。

克莱尔蹑手蹑脚经过电梯,她完全没有注意?到电梯里的我们正在看?着她。四处张望,就像是闯进沃尔图里的笨拙小偷,迷了路的可怜样。

赤脚踩着地毯的声音,轻盈如蝴蝶,表情却?非常不安。

“她看?起来是想要去干坏事?”德米特里忍不住抽着嘴角,他闷哼两声终于?不敢笑出来。

亚历克很适宜地咳嗽一声,他也觉得克莱尔偷偷摸摸的动?作,很不适合古老严谨的沃尔图里风格。

刚刚发泄完的郁闷情绪又开始淤积起来,我看?着克莱尔消失在走廊上?的身影,才?多久不在她身边,她就敢自作主张到处乱跑。

难道得受伤生病,她才?能安安静静呆着吗。不,她生病也没有多安分。

我走出去,克莱尔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四周,她拿着电话,想跟外面联络。我站在转角处,她是那么慌忙地接通了目的地。

我第一次看?到她这种表情,侧对着我的脸孔,在灯光下苍白得脆弱。她松了一口气,似乎想对电话说些什么,话语含在嘴里,嘴角微弯起,眼?神有得偿所愿的温柔,如阳光下的水流,明?亮柔软。

她很高兴,能听到家人的声音。

我差点就觉得这样的她很好,如果让她打?个电话就能心情变好也无所谓。

只是差点,接着是怒火上?升,私自对外联络是想逃跑吗?

我冲出去,挟带着冰冷的不满,“你们在干什么?”

克莱尔立刻将电话筒丢开,吓得低头,长发将她整张脸给遮住了,浑身紧绷死不承认自己的错误。

犯错的人必须接受惩罚,惩罚……我脑子里都?是一些残酷到不适合人类的刑罚,一想到简的能力会用到克莱尔身上?,不可能发生那种事情,立刻否决。

我竟然想不出一个能惩罚她的方?法,一个都?没有。

这让我觉得焦躁,对于?掌握住克莱尔的松动?是我无法忍受的,我迁怒于?吉安娜,是她的疏忽让克莱尔做下了错误的选择。这种没用的人类丢进排水系统里腐烂才?是正确的选择,我冷酷地命令:“亚历克。”

亚历克立刻反应回来,他闪过去抓住吉安娜,轻松自如。

“停下。”克莱尔抬起头,她简直比那个被拖走的女?人还要惊恐。凌乱的长发乱翘开地蓬松起来,这样子的她有种愤怒的攻击力,像是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恨不得要去咬谁。很快她就忍耐下去,她是如此虚弱,眼?眶泛红地恳求我,“凯厄斯。”

我空洞的心脏又莫名其妙抽动?一下,真讨厌这种感觉,我更讨厌克莱尔看?我的样子,我怎么可能为了她改变自己的决定。

一个女?人而已,无权动?摇我的意?志力。我听到她的呼吸加快,很紧张地沉默等着我的裁决。温暖的香味一直包围着我,无论我多不需要食物,我的身体多饱足,克莱尔仅仅一个小动?作就能毁灭掉这种满足的假象。

她不费吹灰之力,光是站在我身边,就能让我感受到火焰的焚烧。

我要打?败这种错觉,谁都?不能控制我,包括我的生存欲望。我不会听从克莱尔的恳求,必须杀死吉安娜。

最后我终于?开口,“亚历克。”放了吉安娜。等到说完,亲眼?看?到亚历克又回到黑暗的角落里,我还有点怔愣,接着是恨不得再次改口将吉安娜拖出去扭断脖子。

克莱尔偷偷看?了我一眼?,她以为我看?不到,她不懂我们视力的极限,就算她站在我身后我也能知道她有什么动?作。我听到她松了一口气,没穿鞋子的脚趾轻轻地挨蹭着地板,如愿以偿的轻松。

我莫名地跟着她松一口气,就好像除了她的血液,还有情绪也能牵动?住我的一切。我该将她丢出去,而不是任由她这么不听话一直在我身边影响我。

我忍了忍,她看?起来身体状态还不错,比昨天或者前天的虚弱状态好很多。果然还是得健康看?起来才?顺眼?,只要她不做多余的事情惹我生气。

然后我听到她偷偷移动?脚步,她想离我远一点。我握紧拳头,冷硬的手指咯吱响起,只要觉得不需要我了就想抛开吗?

“你想出去吗?克莱尔。”我终于?想到一个能吊起她胃口的话题,如果她说想,我一定会狠狠嘲讽她的不自量力,将她这种该死的念头打?压下去的想象让我好受点。

结果她根本就不吭声,一脸茫然无知地看?着我,我在她清澈眼?瞳里看?到自己的身影,我忍不住屏息想让自己的影子留在她眼?睛里更久。然后我听到自己自作主张的声音,低沉而带着音质里特有的尖利。“跟我来,我带你出去。”

蠢材,我又说了什么,她一个眼?神就能让我改变主意?。我气冲冲转身就走,身后她轻轻跟上?来,她是想就这样光着脚跟我走吗?

吉安娜的工作是怎么干的?

还是得我亲手替克莱尔换衣服跟穿鞋子,下次招聘给我弄几个识眼?色的进来,意?大利女?人就算了。

克莱尔穿上?沃尔图里的服饰,出奇的合适她。深灰色的兜帽下,梳不直的金色长发凌乱散开垂到肩膀上?,她的脸孔有了点血色,可是看?起来还是不够健康。

为什么她就是不能将自己养得强壮一点,就算是人类,抵抗力也不该这么差。

我后悔了,早在看?到她第一封信件时,我就该将她带到沃尔图里,亲自养大她。我会将她养得强壮健康,任何疾病都?无法打?败她。

然后,我有些挫败地眯上?眼?睛,现在的时机还不行。我无法转换她,因为她还不喜欢沃尔图里,不喜欢……

如果她变成新生儿,会开始逃跑,跑出我的世界。

至少人类,就凭她脆弱的身体,两条小短腿,怎么也不可能跑出我的视线。

我拖着克莱尔的手,就如现在的状况,她根本挣不开我的手上?的力量。更别想反抗我,我有些得意?地走在沃尔泰拉美丽的雨景中,克莱尔的身体状况很好,百米内的沃尔泰拉城,在雨水里明?亮耀眼?,每颗水珠里的颜色都?能看?到,它们在紧凑密集的雨滴里面,像无数颗小星球围绕着我运转。

我注意?到四周的每一个细节,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张全景地图放在手里面,上?面从城墙到石板路缝隙里的沙子,都?标注得一清二楚,没有任何混乱的全彩。

清晨的沃尔泰拉色彩分明?,没有一丝模糊,我呼吸进身体里的空气,都?含着无数的颜色。

克莱尔的手蜷缩在我的掌心里,暖呼呼的柔软。她一直试着想抽回去,我无动?于?衷,除非把手砍断,不然这点力气别想挣扎开。

我望着前方?,冷笑起来。

她以为我看?不见,所以眼?睛很不安分四处乱转,就好像沃尔泰拉能带给她无数的惊奇。

这里比福克斯那个惨绿的乡下地方?好得多,我希望她能快点忘记那个乡巴佬的小地方?。卡伦那个家伙已经是第三次通过各种方?式的联系,企图得到我们的赞同?进入沃尔泰拉,要不是我将那些留言包括信件扔出去烧了,阿罗搞不好会真的同?意?。

没有我的允许,他做梦都?别想进入沃尔图里……差点忘记他已经失去做梦的权利。

至于?克莱尔,不,她会留下来。我是如此笃定,因为沃尔泰拉是圣地,能进入的人都?会感到无上?的荣幸。

她的眼?睛又往后看?了,她的头永远都?没想过要转正看?着前方?吗?有什么好看?的,一堆破石头。

我想训斥她,话到嘴里死抿住了,愣是又自动?咽回去。第一次来这里,有好奇心是正常的,毕竟沃尔泰拉很漂亮,对于?人类来说是一个处处充满惊喜的旅游景点。

那些旅游的人类,很多时候都?能变成我们的遮掩品。不过他们一般是怎么介绍那些景点的?

对我来说沃尔泰拉就是一个围着城墙能抵御战争的堡垒,当然那是对人类来说,这里没有哪一块石头能抵御吸血鬼的一击之力。

克莱尔会对这些玩意?有兴趣吗?那些战火染上?古老的石墙,月牙下的海洋浮起死白的尸骸,还是闪电的箭矢崩裂出鲜血,黑色的战马与长枪的事迹。

那只是我做过的一些蠢事,曾经假装是人类,跑到战场上?指挥一群效率低下的士兵攻城陷地。战场上?各处都?是肚破肠烂的尸体,呆久了对于?抵抗鲜血诱惑的忍耐力直线上?升。

十五岁的女?孩应该会喜欢什么?简转换的时候好像才?十三岁,比较贴近克莱尔的年龄,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用她的能力惩罚犯人,看?起来不是所有差不多年纪的人的兴趣爱好都?相同?。

衣服首饰化?妆品……她的头又往后看?,如果不是我在看?路,她是打?算去撞几次墙?

她不是我的士兵,一直会违抗我的命令,而我还不能绞死她。

如果我不开口,她的头将永远不会转过来,对她来说那些石头宫殿石板小路都?比我还引人注意?。我在考虑要不要将她抛到角楼最顶端,让她可以将沃尔泰拉包括山脚的景色都?看?个够。如果她吓得掉下来,我能接住她。

我面无表情地想了许多个方?案,最后都?放弃了。而我已经选择像个没有证件的拙劣导游那样,开口解说。这其实是海蒂的任务,不过海蒂应该还在收拾她的景点,她带领的游客对她的评论可不太好。

克莱尔看?起来很有兴趣,她知道更多沃尔泰拉的事情会更眷念这里。

如果她不是老想将自己的手抽走,我会跟她说更多的事情的。

雨水浸透了我们的脚步声,我甚至产生了,这是我第一次走过沃尔泰拉的巷子的错觉。我听到克莱尔的心跳声与呼吸声,她柔软得像是要跟雨声混合在一块,随时会变成水流从我手里溜走,摔碎在石头上?,最后与沃尔泰拉合而为一。

我将她的手抓得更紧,坚硬如贝类的外壳,不容挣脱。

克莱尔的呼吸短促暂停一下,我跟着她的停止而屏息。然后她放缓速度地开口,“那你……”她每次想跟我说话都?会断断续续,似乎紧张让她手足无措。除非在反抗我的时候,她的嘴舌才?会灵活,正常人不是该反着来吗?

“……几岁了?”

我听到她轻轻地问,雨水的声音差点掩盖住她。

她开始对我感兴趣了,一种激烈的感情毫无预兆揪住我胸口处的某个地方?,我的生命再次从凝滞的时间?里活过来。

明?明?是在雨天的沃尔泰拉城里,我没有体温的身体却?如走入火炉,一切都?在焚烧,或者是在融化?。克莱尔的手指在我掌心里动?了动?,这种暖烫是从她指尖里蔓延出来的,我差点就将她的手甩出去,她脆弱的手指不可能击碎我坚硬的身体。

我忍耐住这种汹涌莫名的情绪波动?,我相信这只是短暂的现象,迟早会消失安静。我的生命从烈焰里走出来后就不曾改变,以后也不会被改变。

可能是我不稳定的表情让克莱尔退缩了,她在不安?

几岁,这个问题尘封太久,没有人敢问这个问题。克莱尔十五岁,再过几个月就要十六,真是年轻到不可思议的年纪。

她还在往前走着,她无时无刻不在变化?,每一秒对她而言都?是截然不同?的时间?。

她会成长,头发会变得更长,她会看?到更多的东西,注视世界的眼?睛会不断改变。她会爱上?某一个男人,好吧,我发誓会将那个男人扔给简,她会乐此不疲地坚持她的兴趣爱好。

我觉得十五岁或者十六岁的克莱尔还太小,也许十八岁会刚刚好,她可以继续在沃尔图里长大,我会亲眼?看?着她每一刻的改变。

“十九。”我假装不在意?地说,十八跟十九,她不会知道我到底几岁,没有一个人敢告诉她。

“公元前四世纪的十九?”她不相信地质疑,还很认真地将自己的疑惑表现出来。

她一定觉得那太老了,我阴沉下脸,她立刻噤若寒蝉。这才?是正确的态度,我不能让她太放肆,她必须听我的话。

如果她表现良好,我可以带她出来,就算她想在意?大利横冲直撞都?无所谓。

雨水渐渐停歇,阳光从雨伞上?落到我们脚边。就算我现在看?到的是光线里的七彩光带,而不是混乱的线条,我也没办法说服自己要喜爱这种晴朗的天气。

不过克莱尔看?起来想一直走下去,我听到她越来越紧张的呼吸,她的心跳开始加快。

她无意?识地反握住我的手,这是第一次,她自动?这么努力地接触我。我顺着她的力气停住,她紧张到肌肉都?在颤抖,呼吸根本就没有在节奏上?,我觉得将她带出来的决定是如此愚蠢。

无论沃尔泰拉多么美丽,沃尔图里多么受人憧憬,对于?她来说,只要这里不是福克斯就没有任何意?义。

我该将她关起来,高温的灼烫在我的喉咙间?继续翻滚,我露出牙齿。我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会不继续保持沉默,克莱尔根本就不清楚自己表现得多明?显。

我追踪过太多的猎物,罪人,我熟悉他们任何一个细微的反应。

她想要逃跑,在我眼?皮底下,不顾一切地逃离。她的眼?神是如此不安地偷偷打?量我,企图知道我是否发现她的目的。

就像是一个孩子妄想越过走路的阶段,立刻变成会飞翔的英雄,她只会摔死。

我真想打?断她的腿,让她清楚这种白痴的念头不该有。

“我想看?看?……”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那些小店里,她的眼?神停留的地方?跟她说的话自相矛盾,她试着努力说服自己,她对那些玩意?很感兴趣。

如果真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话,那么今天早上?才?到的一大柜子手工玩意?,她就不会不在意?。

我没有让愤怒的情绪立刻爆发出来,我想克莱尔应该不会蠢到立刻拔腿就跑吧,她以为跑上?旅游车就能回到美国吗?

怒极反笑,我终于?松开手。“十分钟,克莱尔,如果看?不够我将它送给你。”我给你反悔的时间?,你可以现在就反悔。

克莱尔发现了我的怒气,她一定知道我现在的反应,她抓着雨伞,一步一步往后退开,陌生而警惕的眼?神是那么坚定。如果我现在冲过去,她搞不好会不顾一切地攻击我。

哪怕她弱小得可笑,她却?敢豁出一切——只是为了从我身边逃走。

她将雨伞收起来,在阳光最灿烂的地方?,她毫不犹豫将自己的灰色兜帽扯掉。她已经无可畏惧,金色的头发黏在她脸颊边,她苍白的脸孔染上?了血色,被她激烈的情绪带起来的颜色。

她站在阳光下,游客走过来。她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欣喜,她看?着我,像是在嘲笑我,因为我站在黑暗之地,无法越池一步。

阳光给了她勇敢的理?由,她淹没在人群里,那一瞬间?我以为我彻底失去了她。

我的眼?睛明?明?死盯着她,可她就是消失在我面前。

然后我看?到她的笑容,她对所有人笑着,就好像她天生就该呆在他们身边,阳光在她发丝上?闪着刺眼?的光色。

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愤怒蒙上?了我的眼?睛,它开始变得更红,整个世界都?是血水的颜色,她成功激起我所有的疯狂。

“克莱尔。”

就算走入太阳底下也要将她拖回来,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就是在沃尔泰拉也无法平息我的怒气。大脑里面闪过的都?是各种残酷的刑罚,我必须让她明?白,没有人能逃开沃尔图里。

阳光,对我来说不值一提,它们无法在我身上?留下任何伤痕。

它们狰狞着面孔爬上?我的腿,似荆棘缠绕而上?。

我以为我的声音会让克莱尔像只兔子一样,跑得比谁都?快,她竟然立刻回头。她脸孔上?的皮肤像是在着火,浅红逐渐偏向深红蔓延开来,甚至她的颈部也沾惹上?。

比起我,她更不该暴露在太阳下面。

“罪人应该接受我怒火的惩罚。”我几近无声地念出这句话来,我在提醒自己不要对克莱尔心慈手软,掐碎她的腿骨,让她知道逃跑的可怕下场。

如果敢跑,就给我跑得远一点,这种鲁莽的姿态太冲动?了,会激起我狩猎的本能。

冰冷重回到我的眼?眸里,我将心底的岩浆用森严的大雪覆盖住,深沉的律法之剑悬在我头顶上?。

我注视着克莱尔,她停住自己前进的脚步。连逃跑都?跑得这么拖沓犹豫,这个时候就该拼尽全力,将所有人甩到身后立刻冲出我的视线范围。

笨得要命,我真想狠狠嘲笑她,将所有郁闷的情绪都?发泄到她身上?。

仿佛听到我的警告,她的脸上?出现了惊恐的表情,什么东西在她眼?底炸开,泪水不受控制涌上?她的眼?睛。然后她用力地推开所有人,拼了命加快自己奔跑的速度。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锋利的弧度,她用尽了所有的运动?细胞。

我觉得她跑错了方?向,就像是刚才?她一直不看?路想去撞墙一样,她的呼吸急促,这么点运动?量就能要她的命。

她扑进我的怀里,像是抱着一个太阳,高温的肉体碾压过我的冰冷。刚才?还大雪冰封的身体,轻而易举地被砸碎开,灼烫的岩浆又涌出来。

她抱着我,不顾一切,狠得要跟我同?归于?尽。

我发现如果头上?的利剑掉落下来,我也会帮克莱尔挡开。什么惩罚都?灰飞烟灭,我只想抱着她,将她按进我苍白的骨头里。

我是如此庆幸我的心跳早已经停止,不然克莱尔会听到它剧烈的颤动?。

“求求你……”她的呼吸在颈边,她的手指用力地压着我的后背,她不肯放开我。“不要杀人……”

我反手将她按住,不让她离开,暴戾地看?着那群刚刚上?车的旅游者,都?是他们怂恿克莱尔逃跑。

克莱尔更害怕地抓紧我,她不安而无意?识地蹭着我的肩膀,再次努力地说:“不要杀人。”

我将兜帽给她戴上?,冷静地想压下克莱尔带来的影响。这是不对的,不该惯着她,不能她说什么我就听什么。我应该现在就将那辆旅游车拖回来,或者一脚将他们踢到山脚下去。

这种活,沃尔图里处理?起来得心应手。

“求求你,C……”克莱尔颤抖的声音比羽毛还轻飘,滑过我的耳侧。

如果她是一根羽毛,我就该将她变成鹅毛笔,塞到我的口袋里,这样她就不会到处乱跑。

我狠狠地想,然后抱着她转身就走。我该考虑游客在沃尔泰拉或者附近死亡的影响,现在冲出去,事后阿罗又会唠唠叨叨个不停。

而克莱尔,我觉得必须警告她,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这种不知死活的样,我都?没法将她放在前厅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她该被放到城堡地底,锁起来不要出去惹是生非。

阿罗像是一只可怕的鬣狗,他闻得到沃尔泰拉发生的所有事情。别以为我不清楚他在打?什么算盘,他比我还急迫让克莱尔转换,甚至不在乎自己动?手。

要是克莱尔听从我的话,我的保护会更严密无缝。

我将手指从琴弦上?移开,这里的夜晚一向很安静,没有任何声响。

蜡烛篝火都?逐渐熄灭,黑暗里我清楚地看?到她蜷缩成一团,她轻声呼吸,温软的手指放在胸前,细密的长发虚浮地散落开。我闪到她身边,毛皮的重量让她踢不掉,侧着脸安静地睡觉。

这里到处都?充溢着她血液的香气,我还是没有完全的把握,能抑制住自己渴血的攻击本性。

我想我可以更接近她,只要屏息,喉咙深处的烧灼感不能把我怎么样。

扯扯她的头发,她心跳的频率一直保持在稳定的范围里,一旦睡着就很难醒过来。

克莱尔似乎是感受到我的接近,她平静的睡脸难过起来,身体自动?地往毛皮里更深的地方?蹭。我放开她的头发,很快她整个人就消失在床上?。

她缩到毛皮与被子的中央,在里面卷成个球,一点都?不担心闷死自己。

四周的颜色有种玻璃球的透明?质感,古老的石墙与篝火架子,角落里暗沉的兵器,都?失去了庄严肃穆的本色,它们被克莱尔安静的呼吸传染上?,浮动?虚幻得如同?穿越了时空。

我扒开她的毛皮被子,这种自带暖度的毛皮在我手指里滑过,是我亲手杀死狼人的战利品。

克莱尔翻个滚,往我这边来,她觉得我手里扯走一些的毛皮更温暖点,哪里温度高她就往哪里滚。脸上?的烫伤已经治愈,因为太浅不足以造成多大的伤害。我伸出手指摸摸她的脸,她立刻蹭开躲避,我有些烦躁,轻轻戳了戳她的脸,她蹭了蹭床垫继续躲。

安安静静地躺平睡觉会要她的命吗?

我继续戳,她吧唧一口咬过来,什么都?没咬到。

口里的毒液又要溢出来,我火燎火躁地尽量忽视灼烧的疼痛,甩了甩自己的手指。尽量想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克莱尔的教育问题,她不可以再回到学校,但是很多东西都?需要她学习。古老的礼仪,必要的文字例如希腊语,数学绘画音乐包括防卫自身的技巧。

她有很多时间?用来学习,我将毒液咽下去。

克莱尔继续吧唧一口咬住毛皮,卷成球睡觉。我忍无可忍,身体涌上?来的火焰可以让人头皮发麻。

冲出去,像一道黑暗里的鬼影。我跃出大门?跳到雅典娜的盾牌上?,直接扎入喷泉水里面。这里是地下水最深的地方?,水温还不及我身上?的寒意?。我不用呼吸地浮在水里面,睁开眼?看?着泉水往上?奔涌。

克莱尔的气味最大限度地隔离在泉水外面,我呆了一段时间?,才?湿淋淋地从水里跳出来,水汽四溅。

扒开身上?唯一的衣服及裤子,随便?擦了擦身体,才?闪入大厅里将另一件新的黑色长袍披到身上?。我重新走入卧室,克莱尔的呼吸依旧在我耳边萦绕,她的气息贴在我鼻间?。

毛皮一大半都?掉到床外面,克莱尔这次是真的消失在床上?。

我慢慢走到床的另一边,看?到她抱着大半的毛皮趴在地上?,这样都?能睡,我简直无法想象有人的睡姿能差到这种地步。

地上?的低温让她感受到威胁,她还在睡梦里锲而不舍地将剩下的毛皮从床上?往下扯。

干脆就让她在地上?滚个够,我冷冷地抬起下巴看?着她。

过来一会,我阴沉着脸将她抱起来,摔死她……停顿了两秒,将她塞到床上?,把毛皮给她盖上?。

我坐到床上?,继续扯她的头发,她继续往旁边滚。

为什么我必须坐在这里处理?这种无聊的事情,比跟马库斯比赛谁能更久不动?更无聊。

克莱尔还在滚,我再次松开手里的头发,真想咆哮,明?天让阿罗送张更大的床来。

作者有话要说:又滚回来说一声,现在试着隔日更……所以明天千万别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