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几天后,周六。

《崽崽向前冲呀》正式启动第一期节目直播,地点是在城中心的市一体育馆。

小藕早早起床,穿上心爱的圆头星星帆布鞋,急切地等候小可哥哥带自己去节目现场。

昨天小可去电视台参加节目会议,回来后将大致的赛制和流程解释给小藕。

小藕听得稀里糊涂,睡一觉醒来,只记得两件事:

第一,去节目现场可以看到叶叔叔;

第二,今天会有一百个小朋友在一起玩游戏。

单细胞的小藕简单粗暴地总结归纳:录节目好玩又开心。

抵达体育馆,一百位选手、同样多的家长、几十名节目组工作人员,共同组成喧闹无比的场景。

小藕漆黑的眼眸瞪得圆溜溜,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

小可抱着小藕排队,关心地问:“怎么了小藕?在找什么?”

小藕靠在小可哥哥肩头,轻轻问:“叶叔叔怎么不在这里呀?”

叶叔叔不是工作人员么?

小可开会时见过叶南舟,相貌英俊、风度翩翩的节目制作人。

他还跟叶南舟单独聊过,收过一张名片,说是有事可以随时联系。

叶南舟给小可的印象极好,几乎很难想象世界上有如此和善的人。

小可道:“叶叔叔应该在的,一会儿哥哥帮你找。小藕不急。”

小藕抱住小可哥哥的脖颈,歪着小脑袋细细地观察其他小朋友。

现场每张小脸都洋溢着期待与兴奋,像是迫不及待要进入节目。

小选手和家长签到时,节目组统一送上精致的粉蓝色小礼物袋,包含奶酪棒、夹心饼干、草莓软面包,饮用水、盒装牛奶等。

小可剥开一根奶酪棒,喂到小藕的嘴边。

小藕张张嘴巴,轻轻咬一口。

小可问:“好吃吗?”

“唔!”小藕鼓起蜜桃般的脸颊,眉眼弯弯地笑着,被小可哥哥用手指戳了一下脸,嫩嘟嘟的脸颊立刻凹出一个小小的涡儿。

一名穿粉蓝制服的工作人员走上前对小可解释两句。

原是叶南舟在现场,不方便当着这么多小选手和家长的面跟小藕单独说话,所以让工作人员过来带路。

小藕欣喜地抱紧小可哥哥,红嘟嘟的嘴巴贴在小可哥哥耳边道:“叶叔叔没有忘记小藕呢!”

小可道:“是啊,我们小藕这么可爱,叶叔叔肯定不会忘。”

小藕咬一口奶味浓郁、口感软软的奶酪棒。

内心像有一只小蝴蝶在悠蓝的天空下,飞呀飞,快乐。

工作人员休息室。

高瘦的叶南舟正拿着一份文件,在和小丁交流细节问题。

他照常一身白衣黑裤,平整的衬衣领子下挂着一个橙色工牌,比去孤儿院时显得更严肃严谨。

不过,当他看向天真可爱的小藕时,镜片后略显锐利的眼眸宛若被一阵温柔的春风拂过,流露出柔和的神色。

他笑着走上前伸开手,这次没有问,小藕便主动从小可哥哥怀里扑过去。

小藕一手捏着奶酪棒,另一只小手轻轻地搭在叶叔叔的衬衣上,开心而害羞地表白:“叶叔叔,小藕还记得叶叔叔的呢。”

“小藕真棒。”叶南舟掂了掂这软噗噗的奶香味小可爱,“小藕,喜欢吃这个?”

“嗯呢。”小藕在孤儿院吃的零食有限,遇到什么新奇的小零嘴都是挺喜欢的,“牛奶味,甜甜的。”

叶南舟跟小丁打个招呼,小丁便去拿了两大包奶酪棒交给小可。

小藕没看到这一幕,他乖巧地坐在叶叔叔腿上,好奇地问东问西,还给叶叔叔看心爱的圆头小帆布鞋。

深蓝色鞋子的鞋面上各有五颗小星星,其中一颗已经掉色,看得出来是被人用颜料补过。

鞋子刷得极干净,可磨损明显,显然已经穿了很久。

叶南舟上次去孤儿院,听陈爷爷说过,孤儿院孩子们的衣服基本都是旧衣回收再利用,或者是好心人捐赠。

想来小藕心爱的星星鞋,要么是哥哥姐姐穿剩下的,要么是二手送来的。

叶南舟看看小藕扭动的小脚丫子,一副满足又开心的小模样,一边羡慕他的无忧无虑,一边又心疼他。

他低眸,揉揉小藕的小脑袋:“小藕喜欢五角星是不是?”

小藕乖乖道:“嗯,喜欢的。”

他还喜欢被叶叔叔抱着呢,可安全可温暖了。

小藕心里像是有一个刚煮开的小奶锅,咕嘟咕嘟地直冒香甜的小泡泡。

叶南舟帮小藕丢掉吃完剩下的奶酪棒杆子,抱着他坐到桌沿,而后双手搭在小藕的小肩膀上,平视着他懵懂清澈的大眼睛,温和地道:“小藕,一会儿节目开始,叔叔、小丁哥哥都在现场。你呢,不要害怕,如果遇到什么情况,要记得跟工作人员说,好不好?”

小藕懂事的点头,他要做个听话的小宝宝。

“小藕真乖。”叶南舟揉揉他柔顺的黑发,见他明眸善睐,童稚乖巧,十足十的完美小萌娃。

他想,小藕的父母怎么舍得丢掉这个小宝贝?

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小藕。

他都不免替小藕着急期盼。

正在说话,小丁的对讲机响了,他回应两句,上前提醒:“舟哥,场内找你呢。”

节目开始前大家都在争分夺秒地准备,难为叶南舟还能抽出五分钟跟小藕说会儿话。

不多,对叶南舟而言,再急的工作,也不急在三五分钟。

他不紧不慢地抱起小藕,放在地上,他弯腰碰碰小藕鸡蛋白似的小嫩脸:“小藕跟小可哥哥去吧,我们一会儿见。”

小藕凝视着英俊温和的叶叔叔,大着胆子轻轻地拉住他的手指,眨巴着大眼睛,温声细语地央问:“叔叔,我们是好朋友了吗?”

小小的手指不舍地揪住叶南舟的大手指,令他心里像是瞬间被填满了无数的温柔情愫。

他半蹲在小藕面前,眼眸如湖水般温柔:“是。”

他想,没有人能拒绝与懂事乖巧的小藕做朋友。

小藕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眼神瞬间变得亮晶晶。他难得动作快速地凑到叶叔叔面前,用自己的小脸蛋贴贴他的脸,而后害羞地往后退开,小小声说:“小藕喜欢叔叔。”

这是小藕喜欢的,表示亲热的方式,贴脸脸。

叶南舟脸上还留着小藕脸蛋上软软的温热触感,像是触碰了世界上最柔软的云朵。

他请揉小藕的脑袋,给予他回应:“叔叔也喜欢小藕。”

小藕喜不自胜,牵着小可哥哥的手离开时,还不停地扭头看叶叔叔。

真喜欢温柔的叶叔叔。

等他们走远后,小丁道:“希望小藕能晋级啊。”

叶南舟眼前浮现小藕软萌可爱的小模样,若有所思地轻声道:“希望他玩得开心吧。”

-

节目正式开始前,小藕和其他小选手被工作人员带去换装。

家长提前排队进入场馆的观众看台,等候小选手入场。

小可稍微特殊些,他现在是电视台的实习生。

在不需要陪着小藕的时刻,他得佩戴“实习工牌”,帮忙分发现场物料、有序引导家长等。

等完成这些工作,小可在前排指定的位置落座。

邻座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士笑着凑过来问:“你好,我想请教一下,今天两场小游戏过后就要从一百名选手中淘汰四十名,是吧?”

她神情尴尬地解释,“昨天开会是我老公来的,他那脑子记性不好,回去说半天没搞清楚。”

小可低声道:“今天现场两个小游戏是会综合计分,直接晋级五十名,剩下的十个名额是通过网络投票复活。”

他见这位妈妈的手机界面是极橙直播平台的官网,便指了指屏幕说:“节目给每个小选手都开通了直播频道,如果小选手今天没晋级,就有一周时间每天直播一小时,来展现自己的才华和性格吸引观众投票,有机会复活进入下周六的直播比赛。”

“这样啊。”这位妈妈对规则逐渐清晰,“我老公还真没说明白。”

她点进《崽崽向前冲呀》的专题界面,指着一个板块问,“这个培育液和幼苗又是怎么回事?真不好意思,我平时几乎不看直播的,真是一点都不明白。”

小可道:“幼苗是对应小选手的。”

他点开幼苗培育园,“观众通过在直播平台打卡签到发言就可以获得相应培育液,用来浇灌喜欢的选手幼苗,幼苗会慢慢破土长高,长得越好就代表人气越高。”

他再点击一个数值,“这里是可以看到具体数据,代表人气值。复活就主要看小选手人气值的排名。”

现在第一期比赛还没有正式开始,这块区域还无法投票。

小可见她还在研究,便补充道:“整个节目一共有六大赛区,同一时间进行直播。先是分区一百名选手淘汰赛,然后是全国赛。等一会儿节目正式开始,你可以在专题首页看到每个赛区的情况。”

这位妈妈频频点头:“我是听说全国六百个选手,那我还想难不成六百个小孩子围在一起比赛,那不得乱套了?原来是先分区赛,再总决赛。”

她感激地道,“真是谢谢你。”

小可摇摇头,为现场家长解答疑问,是他实习工作的一部分。

面向被布置成粉蓝色卡通乐园的节目现场,他有些担心。

第一场是一百进五十,不知小藕能不能顺利晋级。

小选手换装区。

一百名小选手按照年龄,从三岁到六岁,分为四个组。

每一组小选手穿统一的卡通连体装,分别是小兔子、小麋鹿、小熊猫和大棕熊。

四岁的小藕衣服属于小麋鹿组。

小麋鹿帽子有两个支棱的鹿角,身前有一个圆形的白色区块,代表小肚皮,也是一个可以放手的小兜。

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小藕换上衣服后。

他把一个奶酪棒塞进小兜,手掌拍拍白色的柔软小肚皮,满意。

他喜欢这件小衣服,长得可爱不说,摸起来绒绒的很舒服。

工作人员惊讶小藕穿上麋鹿衣服后,如此童稚可爱,比画报上的小童星更惹人爱。

穿好衣服的小兔子小麋鹿也都被可爱的小藕所吸引,围着他左一句右一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你叫什么名字呀?你真好看,眼睛好大。”

“我知道,你叫小藕对不对?你是不是四岁啦?我也四岁哦。”

“你皮肤为什么这么白,跟牛奶果冻一样哎。我可以摸摸你吗?”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已经具有自己的审美,加上表达异常直白热情,你一言我一语地围着小藕转。

害羞的小藕面对如此热情的同龄人,紧张地眨眨眼,不知道如何是好。

根本没有人提前告诉他,会有这么多小朋友围着他啊。

怎么办?

怎么办?

小藕双手揣在身前的白色小兜兜里,微微低眸,脸颊羞涩地泛红,连带着耳根都热乎乎的,呆呆地难以招架。

此时,嘈杂的换装区忽然爆发出一阵叫嚷。

一个大男孩拖长了调子嚷嚷:“我不要穿大熊,难看死了,我要穿小熊猫!小熊猫!”

他身边是半跪着的工作人员,正在好言好语地与他沟通:“小朋友,我们是按照年龄划分的,你今年六岁,所以是棕熊组。”

男孩一把抢过旁边一个小朋友手中的白加黑小熊猫,动作凌乱地试图自己穿上去。

“这个太小了,不是你的尺码。小朋友你先别急好不好?”现场几个年轻的工作人员上前帮忙调解。

其他小朋友们纷纷好奇地去围观这个忽然吵闹起来的男孩子。

小男孩烦躁的喊叫声有几下比较尖锐,小藕下意识地捂了小耳朵,悄悄地往后挪动几步退开。

小藕有些庆幸,热情的小朋友被分散关注,并没有再围着他了。

等小藕一抬头,意外地看到角落里有一张熟悉的脸庞。

对方已经换上毛茸茸的大棕熊衣服,脸从棕熊帽子下面露出来一些些,深褐的毛毛显得皮肤更加冷白。

五官的比例虽还带有孩童特有的圆短特点,可精致的眉眼已经初见雏形。他的眼眸并不是纯黑,反而带一些些的灰,令他的眼神显得出奇的疏离,在一众吵吵闹闹的孩子中间,显得气质尤为独特,甚至是格格不入。

他手上戴着一副小手套,颜色和毛毛很接近,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

小藕的记性一贯都不错。

这是他在商场门口见过的帅气小哥哥。

那天小哥哥也带着一双手套,黑色的。

小藕疑惑,这个小哥哥穿着大棕熊很好看啊,大棕熊明明一点都不丑的。

为什么那个男孩子会说大棕熊难看要换掉呢,奇怪。

此刻,小哥哥也静静地望向小藕。

小藕欣喜地想,小哥哥还记得自己吗?

他几乎没有犹豫,便朝着小哥哥露出友善的微笑。

可是下一秒,小哥哥的眼神别开,像是没注意到小藕一般,而且踩着步伐走向另一边。

小藕耷拉着小脑袋,默默地将小手揣在小肚皮里,手指顶手指,无声地反复触碰。

小哥哥不记得自己了么?

有一点点失落。

要怎么跟小哥哥成为朋友呢?

小藕想,要是小可哥哥在就好了,可以跟他求助。

在小藕没注意到的角度,大棕熊扭头瞥来。

大棕熊静静地望着站在原地发呆的软萌小麋鹿,深灰的眼眸流露出一丝不解,像是不懂为什么小麋鹿两次朝着他微笑。

此时,工作人员召集大家:

“小朋友们,大家按照不同的衣服排队咯,我们的节目马上就要开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