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公主府的侍卫们早就一拥而上将?那男子围了起来,一柄柄开了锋的刀剑直指对方?头颅方?向!
“何方?宵小敢惊扰公主?!”
那男人却一连砰砰朝明皎磕了几个响头:“草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特意来向公主殿下道谢……”
明皎见他这姿势,终于?隐约从对方?面容中窥见一点熟悉的影子。
果不其然,那男人已经开始解释道:“三个多月前,就在芦花胡同不远处那药堂外,要不是您善心赠了我银钱,恐怕草民的母亲就死在那场大病里了。”
他说着又?连磕了两个头:“当时草民那做活的老板拖欠工钱,新的活计也难找,并非故意在药堂那里赊欠药材的!多亏您善心,有了那些银子,草民总算将?那段时日周转过来……”
明皎连忙伸手去扶:“你别磕了别磕了,再磕我要折寿的!”
男人擦擦眼?泪站起来:“也多亏您金口玉言,执金吾的大人们才把?那黑心的老板给抓了,最后也赔了咱们银子……如今日子好起来,草民便立即来找您谢恩了。”
明皎讪讪道:“我当时也不过随手,二两碎银,算不得什么恩情……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她当时不是特意叮嘱康浩别说出去吗?
男人不好意思地道:“您模样生得极好,任谁都会多瞧几眼?的。而且草民也是不久前,衙门的大人们让我前去领老板拖欠我们的工钱时,见您也在那处,还有人叫您公主,才知道您的身份的。”
明皎前几日是去过衙门打听?葛州案一事,那里各种?人都不少,若这男人在场,她还真注意不到。
她讷讷地哦了一声,却见那男人神色犹豫地继续道:“虽然草民不是故意的,但……草民当时正好听?到了些公主殿下说的话,知道您在打听?……葛州案的事情。”
他深吸一口气,表情突然变得坚决起来:“您若是想知道些当年的内情,或许草民可以帮得上忙。”
明皎怔愣一下。
……
轰隆!
沉闷的雷声响起。
天空被浓密的乌云覆盖,太阳尚未落山,天色却暗沉得能滴出墨来,风呼啦啦地卷起,倾盆大雨将?落。
燕冢坐在书房里,面色也如这天空般阴沉。
昨天从明皎那里脱身后他就直接回?了洛京,连招呼都没和孟如堂两人打,直到上了马车才如梦初醒般看见自己手上那条帕子——从明皎脸上拿开的。
他不期然想起几个月前,自己被她那不靠谱的下人丢进柴房,那晚他吹了一夜的风,发烧昏迷,醒来的时候脸上也蒙着东西,不过却是公主府下人用来擦桌子的抹布。
——可真是区别对待啊。
燕冢几乎气得笑起来。
说不清是什么心态,那条帕子他没扔,揣进了袖子,现在正藏在书房的暗格里。
然后,一生气就气到了现在。
其实他也说不清自己在气什么东西,毕竟这段时间以来一切都很顺利,追查多年的葛州案知情人有了线索,朝堂上也无甚碍眼?人物?,甚至连好友之一的孟如堂都开始议亲了。
——哦,除了明皎。
他实在难以说清这些时日以来的事情,好像有什么东西失控地脱离了轨道,他惯于?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里,所以从来都是抗拒。
现下明皎已经不再主动往他跟前撞,只要忽视掉昨天那个意外,他们以后理当是再无交集的,一切都会重新回?到轨道上,明皎继续当她的皇族公主,而他自己……
自然也会在自己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
燕冢垂眸,又?抬头,却突然瞧见不远处博古架上一个小瓷瓶。
那小瓷瓶造型精致,摆在那里正如一件装饰品,虽然事实上完全不是如此?。
——只要将?那瓷瓶转过来,露出贴红纸的那一面。
燕冢的思绪飘回?四月赏春宴,脸色唰啦一下子黑了下去。
是了,那就是他噩梦的开始。
在那之前,燕冢和明皎根本没什么交集。毕竟回?想他过去二十多年人生,自母亲去世?后便偏转进入了另一种?轨道。
当年步家倒台,燕开诚却一路高升,而在到了年岁后燕冢也如寻常世?家子弟般踏入朝堂,以极快速度升迁,一时间燕氏父子并立朝堂还被传为?过美谈——虽然他本人对此?相当嗤之以鼻。
后来燕开诚病逝,大寿虽有丁忧规矩,但燕冢若是不想,也自有办法?规避。只是最后他还是递了辞呈,带着燕开诚的尸骨回?了老家,远离了朝堂是非近三年。
当然这三年他也并非什么事情都没干,是以才在返回?洛京后以比先?前更快的速度一路升任,成为?大寿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丞相——明寒漠怕也没想到自己真能坐稳这个位置吧?
之后便是边境之乱,等一切平息再返洛京,便就是赏春宴那次了。
在那之前,燕冢忙于?朝堂,忙于?调查葛州案真相,忙于?去裘元白的芦花书院当“安夫子”,至多也就在宴会上和明皎打过几次照面,心中对这个目无下尘的纨绔公主是半点好感都欠奉。
所以那日赏春宴被绑入芙蓉阁见到闯入的明皎的时候,燕冢是真的对她动了杀意。
——皇族待世?人不公,世?人何须敬之?
可后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燕冢表情茫然了一阵,思绪又?乍然回?到眼?前之物?上来——当日事出紧急,为?了不被冯微月发现他自然只能将?此?药揣入怀里,后面被明皎送出城,本也有机会处理掉此?药,只是他想查出到底是谁在幕后,这药既是线索也是证据,因此?才留了下来。
里面的药早被倒掉,摆在博古架上的只是个空瓶罢了。
不过他又?难免想起后来明皎说的那句“收藏这种?东西的人该是有多变态”。
燕冢:“……”
他立刻撒手把?那瓷瓶放了回?去。
放上博古架后又?觉得不对劲,燕冢重新拿起那瓷瓶,准备直接扔掉。
这时门外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燕冢手一抖差点把?瓷瓶摔碎,重新拿稳后他来不及多想,条件反射状地将?那瓷瓶藏进了另一边的暗格当中。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大人!”
轰隆——
外面雷声大作,豆大的雨珠终于?接连砸下。
哗啦啦啦。
雨声叮咚中燕冢将?将?关上暗格,状若无事般朝门外道:“进来吧。”
声音冷淡一如往常,满分。
前来传递消息的暗卫根本没注意燕冢的语气,他顶着一身湿润气息进来,恭敬又?激动地朝燕冢道:“大人!我们已经查到那奶娘的住处了!”
燕冢嚯地转身:“在何处?”
那暗卫道:“就在洛京西城一处宅子里,我们打听?到那奶娘在葛州案发之前便举家迁往江南,几年前她丈夫去世?,今年年初时才又?随其子回?到洛京,现下我们的人正时刻盯着那宅子,属下来时那奶娘还在宅中,不过她那儿子今日却早早出了门,现下还未回?去。”
外面大雨倾盆,这样的鬼天气还不归家,又?是去了何处?
燕冢皱了皱眉,心情没由来地烦躁。
“继续盯着那宅子,”燕冢道,“再去找那奶娘的儿子,最好能控制在我们手里。”
他目光中有冷色闪过:“若她合作最好,不愿的话,也得有办法?把?人的嘴撬开才是。”
燕冢下这样的命令并不奇怪,那暗卫也未提出质疑,领命准备离去时又?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来:“对了大人,根据分布在其他官员那边的探子回?报,这些日子一直有人在打听?葛州案的详细,属下整理了一番,发现……”
“什么?”
那暗卫将?书信递上来,恭谨地低下头:“是明皎公主在设法?打听?。”
燕冢接过书信的手一颤。
好半晌后他才淡淡道:“我知道了。”
那暗卫递信的手顿在空中:“您不看看吗……”
燕冢道:“有什么可看的?”
他心中嘲讽——还能是怎样?
他与?明皎说了当年之事,转头明皎便疏远了自己,同时又?偷偷摸摸去打听?当年的案情。这其中的意思难道还不够明显?
也是,毕竟人非草木,除了燕开诚那等灭绝人性之辈,谁都懂得何为?亲疏远近、血脉相连。
燕冢语气冷冷:“备车,带我去见那奶娘。”
那暗卫惊道:“大人……”
“还愣着做什么?”燕冢厉声道,“事不宜迟,我们在追查那奶娘,又?焉知其他人没有?若是被人捷足先?登怎么办?”
“可这么大的雨,属下们去将?那奶娘带回?来便是,大人您又?何必亲自……”
“不要让我再说第三次。”
那暗卫终究是噤了声,依言退去。
他出去时并未将?门关上,燕冢立在门口,看外面暴雨如织。明明现在还只是入秋,却莫名有一股深冬的凉意。
他眨了一下眼?睛。
很快侍卫们依言备好马车,暗卫已经先?走一步赶往那宅子,燕冢到门口时老管家追了出来,颤颤巍巍道:“大人,这大雨天,车轮容易打滑……”
燕冢轻飘飘回?:“那不若我骑马?”
老管家:“……”
他知晓自己劝不动了,只能叹一声:“那您注意些安全。”
燕冢微微颔首,转头便准备上马车。
雨幕中却突然有辆马车横冲直撞了过来,伴随着那车夫“吁吁”的喊停,一道清脆声音石破天惊般响起:“燕冢!”
明皎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撑着把?伞便急匆匆往丞相府门口冲:“你要去哪里?”
燕冢一顿,随即面上扬起潋滟笑意。
他问:“又?关公主何事?”
说了这一句后燕冢像是觉得不够,复又?继续:“说起来殿下怕还不知道吧?当年一案我已经找到了关键证人,一切证据已经齐备,不多时便能替我母族翻案,可惜你们皇族的谋算……”
“你已经找到证人啦?”明皎惊喜的声音响起,“那可真是太好了!”
燕冢突然定定看向明皎:“……你刚刚说什么?”
刚刚一声惊雷震响,他怕自己耳朵听?错。
明皎观察了下燕冢的表情,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刚刚似乎有些生气:“我说那可真是太好了?”
燕冢突然又?开口问道:“你前几日不都是避着我走的吗?为?何现在又?突然来我府上?”
明皎表情突然微赧:“我那天不是听?你讲了当年那个案子嘛,想着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结果打听?了几天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我又?是这个身份,四舍五入一下也算半个凶手了,帮不到你,确实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今天不一样啦!”
她神色明媚抬头看向燕冢,刚要说些什么,一阵狂风刮来,她手上伞没撑得稳,整个人都被带了个趔趄!
燕冢想也不想冲了过去。
他一把?将?明皎摁在怀里,那把?伞已不知被大风掀去了哪里,此?刻雷声滚滚,大雨如泻。
他却只听?得见自己心跳剧烈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动心真的太难写了,我想象里这个场景应该嗷嗷叫,写出来的时候内心如止水(bushi)
但不管怎么说我写出来了!flag没倒!!
明天我事情应该不多,争取准时!!
ps:药堂情节在第15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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