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梁方叫住落地窗旁的张森。声音瑟缩，像是鼓足勇气，好不容易才说出口，“我想，请个假”。
总裁旋身，视线从公交车站牌上尺寸五倍于梁方的脸上抽回，落在面前的真人身上。
梁方走红是有道理的——当然会红。
小孩儿长这么好看。眼神非常的、非常的柔软。他轻抿着嘴唇，在那双淡粉色上，留下浅浅的白印。让他不管摆出什么表情都像索吻。
现在已经有几十万网友在超纯洁牛奶的官博下呼唤小哥哥，说小哥哥谈对象吗，小哥哥是哪里人，小哥哥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总裁专门买了淘宝刷屏，让人回评说小哥哥在上班挣钱，哥你妹的哥，去买超纯洁牛奶才是支持你小哥哥。
如今……小哥哥想请假了。
梁方从入职到现在都没有请过假，也没有迟过到，总裁把他兢兢业业归结为每月缺那50块钱全勤奖。
怎么了，现在红了就不想要全勤奖了。
“怎么了？家里有什么事情？”总裁问他。
“我……”梁方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说，可怜兮兮地看着总裁，唇珠颤巍巍。
总裁让梁方走过来。
梁方懵懂地动了动，然后走到落地窗边，站在总裁的身旁。
他正好比总裁矮一个个头。总裁轻易看到他头顶上的发旋。好可爱。
总裁抬起手来，心想他怎么这么怕我，揉揉他的发旋好了。
然而手落过去，就掐在梁方尖尖的小小的下巴上，迫使对方抬起头来。激得小孩儿瞬间眯起了眼。
“你什么你，请什么假。”总裁质问，“有话说清楚。坦诚阳光讲真话是我们公司的企业文化。和男友分手吗？”
梁方：……
近一个星期，两个人都说过私事了。但总裁总是会在梦里梦见梁方。
他梦见小孩乖乖拿着咖啡进屋，梦见他紧紧张张地开车，梦见他温柔说话。有一次甚至梦见提案。光洁玻璃那个傻X总裁让他们调色出一个“五光十色的白”，梁方又站起来舌战。
舌战着舌战着总裁就梦见自己也跟着舌战起来，气得光洁玻璃傻X总裁说不过，坐在地上。
舌战着舌战着，两个人，就真的舌战上了。
小孩软软地站不直，全会议室人眼睁睁地看总裁掐着梁方的腰往会议桌上怼……
总裁洁癖，半夜醒来，起床洗内裤。王姨睡得沉，鸟类神经亢奋，被吵醒后还啄了他几脑袋。
从回忆里抽身出来，总裁舌尖舔过齿列，定定地看着面前。梦里跟他这样那样的小孩儿，就这么被他掐着下巴，乖乖的，一动不敢动地看着自己。
总裁受不了这种眼神，像羽毛挠在心尖上的眼神。他心一横，更恶劣了，手上加重几分。
“公交车站上都是你，杂志电视都是你，微博热搜你预定。之前，苏凰都看上你了。你现在，甩了你男友也是正常的。”总裁眼神像刮刀一样般戳在梁方蛋清般白嫩的脸蛋上。
“去分手，就批假，找人资。”总裁又说。
梁方吃痛，唔了一声，才垂着眼睛说：
“我不是去分手的，是去准备告白的。”
“艹。”总裁吸了一口气，没意识到郁躁再次溢于言表，“到底何方神圣，你带我去见见。你年纪小，我怕你被人骗。你怎么就这么乖。”
梁方：“……啊，这……”
总裁：“这什么这。我是你领导，也是你森哥。于领导，我需要关怀员工生活，毕竟如果你跟了渣男就会影响工作，现在只是告白就需要请假，那以后俩人好上了还不要请月假！腻上了还不是要辞职？于私人，我更要关心你，你是我弟弟，我能看你被一个根本不如你的人糟蹋吗。”
梁方脑袋一偏，下巴从总裁的手指间逃出来，指腹蹭过他的脸，麻酥酥的。他低声笑。
总裁：“笑什么笑，必须带我去见，不然我炒了你。你转正合同我还没给你呢，现在炒你不给结本月工资。”
梁方的眼神很乖巧，声音却像是在哄小孩儿，眼睛都弯了：“好好好。我和他约下午，您有时间吗？”
总裁狐疑：“下午？哪有下午告白的？”
梁方：“嗯，我是想傍晚告诉他的，如果他答应了，那我们晚上就可以……”
总裁实在预料不到梁方会这么说。
看着那么乖，想法倒是那么禽|兽了？才这么小的，没有什么社会经验的应届毕业生，这可真是。
越想越烦躁，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把梁方这么好的小孩儿迷得五迷三道？！
“你们约在哪？”总裁压着怒气。
梁方：“MIX。我还没和他确定。”
总裁哑然：“告白去Gay吧告？！你还记得你现在红吗？你被很多人盯着。无论去什么地方都要符合你的身份。”
“您别上火呀总裁”，梁方又笑了，“我是觉得，他可能会喜欢那种地方。不去就不去，那……改去图书馆吧。”
“去图书馆让一堆文化人看你们基佬腻腻歪歪？别逗了。你还真TM是没经验。”总裁低下头，咬牙戳高德地图，交给梁方，“约这儿，我家楼下，附近有个还不错的会所。我没去过，但看着还行。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苏凰送你的墨镜呢，找出来戴上。”
“好。”梁方看看地址，又低声笑。
*
总裁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办公室，让梁方出去整理文件。红了，邀约多了，有别的公司想请梁方拍广告，电话都打给了BD商务总监。人资那边建议给梁方涨薪，总裁要他们自己谈。
总裁非常心烦。
明知道下午翘工作，围观别人脱单，是非常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更别说符合他现在的地位。
但想到梁方这么可爱的小男生根本不会让任何人拒绝，表白后肯定把人家拿得死死的。
又想到梁方从此要和一个他所不认识的人在一起莺莺燕燕。
……甚至这个人在梁方心中，比苏凰的魅力还要大。
总裁真想不到什么样的人配得到梁方的喜欢。市长儿子吗，联合国总统的儿子吗，亿万富豪的儿子吗，比尔盖茨好像只有个孙女。
人资送上来好几个新助理的简历，梁方现在这么红，以后肯定不能再给他擦桌子买咖啡开车。
总裁翻了几页，觉得各个都没梁方好。
X，不是985还想做我的助理？
X，长得就像牙签往土豆上戳洞一样，这人想天天在我眼前晃？
X，张口就要月薪一万，人家梁方这么牛逼能没你这么狮子大开口。
总裁把简历往碎纸机一塞，门突然被人推开。
“神圣地产放出风声来了，”BD商务总监急冲冲地进来，连句打扰了都不喊，“他们老总对新事业线的新设计师团队并不满意，近期决定对全国4A广告公司展开一次大规模的比稿！”
总裁完全想不到。脑子里关于梁方的不快心情立马烟消云散，站起身来，拍着桌子喊了一声好。
是真的好。是他张森真真心心、全心全意期盼了许久的事。
轻翻简报，是神圣地产原打算对新事业线下的整体视觉进行重新包装。牛逼的金主连brief也做得牛逼，洒金纸张带香气，字用的细细瘦瘦的康熙字典体，结尾公章居然用了老泥朱砂，透着文雅的书卷气。
张森：……真想把这个简报裱起来挂上！
总裁心中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神圣地产新事业线老总产生了滔滔佩服之情。刚上任，这人就能认识到舶来创意本土不服，全线更换创意，可谓大胆。而且还知道从brief材质上着手，让全国的4A广告公司知道他们品味不俗不好糊弄。这种审美，这种气度，这种手腕，俨然秒杀了全国99%的公司。
不知道这老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可以确认的是，可以把他，列为自己心中的知己。
三十分钟内，总裁召集员工会议。讲清楚神圣地产的近期提案。
创意总监即刻对项目进行人员分配。
要义就是，合公司所有员工之力，搞定神圣一位爸爸：各项目组，别管什么圣洁黄金还是光洁玻璃，统一倾尽全力，抽出时间策划神圣地产的比稿方案。
张森慷慨激昂，表明将亲自带队进行头脑风暴和参与策划，立志在神圣地产的比稿会上冲出一条血路。
全体员工哗哗鼓掌。虽然总裁这个人脾气很臭，但是专业实力强得可怕，他一旦打算全情投入带领员工参与创意……
那么每个人都将有飞速的成长。
老创意总监甚至眼眶红了：
“张森，咱们颓了这么久，终于，还是遇到了这个机会。”
*
下午三点，方圆小区西南，一个叫做“waiting”的私人会所。
竹林掩映的隔扇后，细石白沙的枯山水。清朗日式的风格。
男生斜靠在一把海南黄花梨的圈椅上，面前一杯龙井冒着袅袅烟雾。他用修长的手指玩弄着茶宠。
他巴掌大的小脸上架着一副墨镜。虽然比例本不甚协调，但由于他自身透露出的气场，又融合得非常完美。
“梁总。”有人走过来，屈了一下腰，“您来怎么也不提前和我打个招呼。我早些给您清场。”
被叫做梁总的人摘下墨镜。很有礼貌，但又有疏离感，声音不疾不徐：
“郭叔，用不上清场，我只是过来坐坐，怎么能打扰您做生意。”
那人道：“梁总这些年一直深入简出，来我们Waiting，是约了谁呢？”
郭叔在心里腹诽。他们这个会所，就算是名人过来谈事情，也需要提前十多天预约，这尊大佛搞突然袭击，他不得不把几个大客户陪着笑哄走，真是弄得全店上下都乱了阵脚。
梁总将茶水缓缓地浇在那个造型像朵小莲花的茶宠上。
饶是见惯世面见惯大人物，郭叔也不由心底一颤，总觉得那茶水像热油，淋了自己一身。
“本来是约了人，还试了他一下，结果被放了鸽子。”梁总半垂着眸，声音很是受伤，“在感情这事上，还是您有经验。请教请教您，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呀？”
郭叔太诧异了。嘶了一声。压低声音：
“谁敢放您鸽子。这不是……”想死么。
谁敢得罪面前的这个人？他活了几十年都不敢。有谁是不想活了吗？
话音还没有落，前院里的细白砂石传来沙沙的声音。是有人轻轻踩在上面。
郭叔旋身，前院光线透过修竹，落得斑斑驳驳，在他眼前勾勒出一把修长且完美的身材。那人西装穿得规规矩矩，袖扣处，是价格不菲的温润紫檀嵌螺钿。
黑色皮鞋，踩在枯山水上，破坏了一院的涟漪，但又恰如其分，黑白对比鲜明得厉害。
也正如他鲜明的、很英俊的，会让人印象非常深刻的五官。
郭叔正准备躬着身子退出去，余光里看到梁总脸上的，懵懂和干净的微笑。
他从没见过梁总这般的笑容，心底不由再次一颤。
“森哥。”梁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