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妃娘娘,您怎么又来了？”金銮殿前，总管太?监一副极致不耐烦的神情，就差拿着拂尘驱赶了,“陛下并未传召,您……”
“本宫是来送一样东西的，”没等他说?完，楚端静将手中一卷竹简递了过去,“陛下想要的，都在这里了。”
“可是陛下……”总管太?监横眉倒竖，字里行?间都是狐疑。
“此乃楚宫地?图,他一定?会看的。”
大楚没了兄长支持，朝堂只会陷入一片混乱,与其让整个临安被?迫遭受唐军践踏，倒不如主?动出手。
傅云泽像吞并大楚,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命享受！
“只一点，劳烦公公代为转告,”稍作沉顿，面上?似有缱绻一闪而过，“……若陛下真要攻下临安，本宫无话可说?,不过山河颠覆，总得让本宫看一眼。”
看一眼傅云泽是如何双手沾满大楚臣民的鲜血,又是怎么心安理得吞下这九州每一寸土地?的。
她要把这一幕刻进骨子里,哪怕来日化成厉鬼,也要拉着傅云泽一道入了地?狱才是！
没给总管太?监质问的机会，丢下这番话她扭头便走。
她相信，以傅云泽睚眦必报的性子,一定?会答应的。
毕竟能让一位楚国?和亲的嫡公主?，亲眼见证故国?在大唐千军万马的践踏下颠覆，对傅云泽这等心理扭曲之人而言才更有种成就感。
再怎么说?，把自己的愉悦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之上?的群戏，总比一个人的独角戏有趣多了。
如她所预料的，前一瞬刚踏入流云宫，后一刻傅云泽恩准她明日随行?的旨意便到?了。
意外的是，此次还有美其名曰故地?重游的楚倾颜。
虽是横生的枝节，倒也无伤大雅。
计划如期进行?着，这些时日的无力与疲惫终于变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希望手刃傅云泽的这条命，能赎了这一世罪孽的零星半点。
不错，那卷竹简的确被?她动了手脚。
且她有把握，只要傅云泽碰了，不足一个月便会暴毙。
试问这卷竹简，不论是真是假，以傅云泽宁可错杀不肯放过的脾性，会稳如泰山一动不动么？
至于她……楚端静不由自嘲勾了勾唇。
自接风宴亲眼触及兄长唇畔止不住的艳红，她便没想过要活下去。
除去傅云泽，一则为给兄长血仇；二则……扫清了这个障碍，总会让傅晚韫的后半生轻松些。
这样想着，她破天荒早早梳洗一番吹灭了烛火躺在床榻阖了眼。
呼吸前所未有趋于平静之际，视线所及恍惚正是儿时。
兄长教她识字修书，为她揽下责罚，不动声色为她清楚霓裳殿心有不轨的侍婢，护她衣食无忧。
明明只比她年长一岁，却?能以瘦小的肩膀撑下一片天。
随着她们不再年少，最后一幕则是离开?临安前的最后一眼。
岂料这一望，便是天人永隔。
再是寒苏姐姐。
苦口婆心规劝她不要冲动前往长安，切被?她的小人之心揣度成讨好兄长的阳奉阴违。
明明年少最要好的玩伴，到?头来却?因一个不值得的人渣，致死都没能和解。
最后则是傅晚韫。
一只吞心蛊，错过的便是整整一生。
傻乎乎听?从傅云泽的指示，对他极尽利用，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丢了他唾手可得的江山天下，更害得他余生落了残废。
楚端静啊楚端静，你这种人到?底还有什?么底气继续活在世上?呢？
无解。
不知过去了多久，伴随着眼角悄无声息滑落的泪痕，这些萦绕心端的容颜一个又一个纷纷褪去。
等到?再睁眼，她起床特意换了身干净的白裙。
来到?铜镜前，她甚至有心思仔细打量起了倒映其中再熟悉不过的容颜。
沉沉睡了一觉，眼睑下方的乌青基本消退，就连瞳仁里的红血丝都散去了些。
执起梳子，手腕翻飞间，利索取半数，用一根玉蝴蝶固定?挽成髻。
肤色白皙，长发垂落。
这番弱不禁风的楚楚动人模样，别说?自诩万花丛中过的欧阳煊毫不掩饰欣赏，就连傅云泽都不由眼前一亮。
不得不说?，这张皮囊实在太?占便宜了。
然而傅云泽的细微惊诧并未错过楚倾颜的目光。
她攥紧了四指，眉目有一抹戾气穿梭。
等着吧，贱人！
此次无论如何，本宫都会让你四五葬身之地?的！
圣驾很快出行?，因着所使都是万里挑一的良驹，路过之处无论是谁都要让道，所以从长安赶往临安，不过用了两夜一天的功夫。
乌泱泱的唐军，正驻扎在长安城外五十里处。
隔着护城河，楚端静仿佛能看见烟雾缭绕的临安城内，万户缩在屋内，面上?纷纷一副畏惧至极的表情。
“妹妹。”冷不丁的，又是无比熟悉的轻唤。
转瞬敛了眼底所有的泪光，回眸淡淡开?口，“贵妃娘娘有何事？”
“妹妹为何这般……”四目相对间，楚端静圆润的双眸却?满含透彻心底的冰霜，看得楚倾颜不由一阵发怵。
罢了，这贱人愿意找死，她大义凛然成全?了便是。
“本宫相信妹妹一定?知道陛下已经下令明日攻城，”她顿了顿，涂着朱红丹蔻的指甲虚掩着红唇，“那本宫说?一个妹妹不知道的。”
楚端静：“……”
下意识蹙紧眉头。
“妹妹还记得摄政王吗？他也跟来了哦。”说?到?这儿，见楚端静依旧沉默，她猛的一转话锋，“只是可惜了，被?挑断了手脚筋，打断了四肢骨，宛如一条狗般捆了寒铁链……”
“住口，你给我滚，立刻！”
这段幸灾乐祸的话，楚端静像是再也听?不下去了，不管不顾直接厉声斥道。
“妹妹何须这么生气？”这副浑身发颤的样子，便是计划成功的最好表现，“罢了，妹妹不欢迎姐姐，姐姐走便是。”
转身间，明显可见微勾的唇瓣有诡谲之光一闪而过。
她说?了一定?要让这贱人生不如死！
*
凛冬风雪，皑皑千里，覆盖了整座临安城。
护城河的水本该粼粼冰封，却?因一具又一具插满箭矢的尸体?，染了一层被?飘雪洗不掉的红。
“轰——轰——轰——”
一下又一下的石柱撞门声贯彻天际，与四周只有兵将哀嚎交相辉映。
不断有挥舞着兵器的士卒中箭，倒在血泊当中，挣扎着被?无数人踩踏，直至生命气息彻底与风雪消逝。
“城内的楚贼听?着，尔等败势已定?，识相的话，乖乖滚出来投降，本将或许还能网开?一面！”护城河畔，一位身着蓝铠束袖长袍的青年衣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刚毅面庞充满了胜券在握的自信。
正是大唐新皇的辅政将军南宫子清。
“南宫，你和楚贼说?这么多干什?么？”右侧的欧阳煊同样身披战甲，颇为俊俏的容颜满是恶劣，“陛下有令，今日之内务必攻下临安，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活捉楚氏全?族。”
“果然，楚朝宁已废，楚国?也不过如此。”南宫子清轻嗤。
随后以内力传声，越过护城河，传遍这嘶吼遍天的旷野，“大唐将士听?令！楚贼负隅顽抗，妄图忤逆仁和之心，吾皇天命所归，众将士必全?力以赴，保我大唐收复九州山河，还天下太?平！”
一字一句，混杂着飞雪，漫天砸向临安城中。
主?帅下令，唐军士气大振，以洪水泛滥之势，约过护城河，涌向临安这座风雨飘摇的千年古城。
“轰隆——”
摇摇欲坠的城门终于支撑不住，仰向城内倒地?时，掀起一片尘埃。
这场唐楚之战，临安男丁都应了征，只剩老弱妇孺，瑟瑟发抖蜷缩着恳求放过襁褓中的孩子。
杀红了眼的士卒哪管这些，横冲直撞肆意发泄着胜欲。
“唐贼！你有种冲老子来啊，对一帮娘们动手算——唔……”城墙上?鲜血糊了脸的楚将话未说?完，胸前只觉一痛。
他怒目圆睁，不可置信盯着血流喷洒的胸腔，随后重心不稳面朝地?，直愣愣从城墙摔了下去。
“不自量力，”欧阳煊笑的得意，看向身旁收了暗器的南宫子清，“话说?你把人带来了么？”
“当然，”后者?拍拍手，很快有下属推着一辆囚车过来，“陛下坐享美人江山，咱们昔日的摄政王岂能不在场？”
囚车内的男子浑身被?铁链捆绑，长发混着血黏在脏污不堪的脸上?，细看之下，他的四肢分明瘫软，顺镣铐无力垂着。
唯有那双眼，冷的像雪，哪怕是阶下囚，也能波澜不惊。
“啧，摄政王这是不服？”被?他那双凉薄如星的眸子盯着，欧阳煊的笑容更得意了，“成王败寇，摄政王你不仅输了，还输的一败涂地?。”
圣上?隐忍数十年，终于找到?了机会，用楚国?公主?唱了出美人计让傅晚韫放松警惕，一步步掌握朝堂，走向坐拥天下的宝座。
他们这些选择追随陛下的下属，知道傅晚韫早年权势滔天时，是如何欺压圣上?的。
如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傅晚韫这目中无人、胆大包天的逆贼，也该为曾经的篡位谋权付出代价了。
傅晚韫：“……”
似是在笑，可那生来瑰艳的美眸，此刻却?泛了凉薄的红，如恶鬼一般定?定?落在城墙之上?。
……是输了，但?不是输给运筹帷幄的傅云泽，而是输给那个明媚倾城的骗子。
恍惚间，眼前似浮现第一次相遇，也是这样的漫天飞雪。
那是他内伤最重的一次，发病过后晕厥在城外，恍惚只见一身蹁跹白裙的女子被?他掐着脖颈，明明怕的要死，也坚持要将金疮药喂给他。
等他的伤好了大半，第一反应又是伸手掐住那道雪白的脖颈，发问为什?么会救他。
这大唐，这九州所有人都想他下地?狱，他不信真有人是善。
“……咳……你受伤很重……阿娘说?……不能见死不救……”
阿娘？他怔了一下。
“我们阿韫这么聪明，阿娘只想让你做自己的大英雄，无论以后会不会顶天立地?，都要记得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别人，切莫见死不救呀。”不知为何，太?久远的记忆里忽然冒出了这一句。
那是儿时和母亲流落街头，被?恶人玩弄时听?母亲如此温柔叮咛。
或许是那双一尘不染的眼睛太?干净，他右手的力气渐渐散去。
然而那时的他却?不知，受控的楚端静愣是把“兄长”改成了“阿娘”，为的就是利用他内心的最美好而使他心软。
就是这一次的心软，造就了他这一生的彻底败局。
当他知道此女是傅云泽的和亲太?子妃时，已经彻底不想放人离开?了。
瞬间明白，从一开?始就是他那位好皇侄设的局。
逼他发病，让看似单纯无害的楚端静走近他，从初遇便做好了给他种下吞心蛊谋划，让他完全?放下戒备，调取整个摄政王府的机密。
吞心蛊，与他体?内的无修道相结合，长此以往只会毁他的筋脉，蚕食他的内力。
他想反手，却?为时已晚。
他不甘自己只能沦落阶下囚，什?么也做不了。
不得不承认，傅云泽好手段，不仅逐渐废了他的内功，还趁机并拢了他在朝堂多年的爪牙。
挑去他的手脚筋，打断他的四肢骨，用寒铁束缚他，每日固定?施以寒铁鞭刑——他以为这是傅云泽心狠的地?方。
可后来，傅云泽又利用利用那骗子至极，威胁他反抗不得，一路兵临临安城下。
……真是疯子。
不得不承认，他恨那骗子的玩弄，恨到?想吞其肉喝其血，却?始终不忍见那骗子被?旁人凌.辱。
他是恨楚端静欺骗他，却?也怨为什?么楚端静眼里只有傅云泽。
他伤过天害过理，却?从未对不起楚端静。
凭什?么……他喃喃低语，抬眼看向临安城方向，意外看到?了一抹白影。
……是那个骗子？！
“别想挣扎！”他眉目骤缩，克制不住愤恨，带起锁链叮咚作响，伴随着南宫子清的冷斥，还有一道寒光粼粼的铁鞭。
“住手！”明明一如既往的柔弱，却?具有穿云破天的气势，成功让专注烧杀抢掠的唐军驻足。
包括他，都忘记铁鞭入肉是什?么感觉，死死盯着那道让他输了所有的人。
……楚端静！你怎么还敢来？！
“静妃娘娘？！”南宫子清下意识拧眉，面上?一副好脾气，“圣上?并不在此……”
话未说?完，城墙上?的纤弱身影再次开?口，“本宫今日并不是来见傅云泽的。”
有北风袭来，带起她的黑发与白裙在身后纠缠飞舞。
“……放过临安城百姓！”她颤抖着声线，缓缓拔出一把冷剑架在纤细的脖子上?，“否则，本宫今日便以身为他们殉葬！”
昨夜楚倾颜不止带了傅晚韫的消息，甚至还残忍至极告诉她傅云泽要的并非攻入临安。
而是血洗整座临安城！
不！绝不！
大楚是兄长的所有心血，臣民也为他一生所在乎，一定?不能让临安城覆满亡魂！
此话一出，别说?南宫子清，就连囚车内的傅晚韫都愣住。
不过很快，他像是发了疯，“……”
他拼尽全?力想吼出声，只是嗓子早被?毒哑，只有极致愤怒的呜咽流出。
小到?很快被?这风声遮住。
“……静妃娘娘，圣上?并不在前线，”胜利就在眼前，且傅云泽吩咐过不惜一切代价毁了楚国?，南宫子清试图拖延，“娘娘您先回去……”
“……哈哈哈——”楚端静笑了，冷眼看向城墙角被?利剑戳透的妇人，“傅云泽，你骗了我一生便罢了，如今连我临安百姓都不放过吗？”
多么讽刺的静妃娘娘？曾经多少个耳鬓厮磨的无间，他说?来日他为皇她便是后，一同俯瞰这九州万里山河。
她傻傻信了，让兄长助大唐对抗北祁，到?头来壮大了傅云泽的势力，谁知庆功宴上?一杯血淋淋的毒酒被?她亲手给兄长灌下！
自小名冠九州、光风霁月的兄长并非文弱书生，相反精于武修，其内力不下傅云泽，普通人根本伤不了兄长。
而这杯毒酒……兄长根本不会对她设防，她却?根本不会对傅云泽设防！
他忘不了兄长身死时的双眸，忘不了寒苏姐姐那具冷冰冰的尸身，更忘不了偌大的楚国?在一夜间是如何分离崩析的。
她这个楚国?端静公主?，就是个笑话，更是个罪人！
“静妃娘娘——”见城墙上?的女子身形摇摇欲坠，南宫子清刚想开?口，身后一道温声传来，“阿静。”
正是她还有利用价值期间称呼。
也对，傅云泽惯会在人前装模装样，无所不用其极利用发妻的事又怎么能让整个唐军知晓呢？
蓦然这道熟悉的声音入耳，全?程试图调转内力的傅晚韫骤然看向来人。
一身玄色宽袖龙袍，长发被?十二冕旒束起，那张脸依旧年轻俊秀，的确和他记忆中一样厌恶。
“你别叫我阿静！”看向来人，楚端静只觉喉间一阵气血翻涌，“傅云泽，我临安百姓手无寸铁，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啊……”
说?到?最后，她双眸中，已经不知是泣了血，还是用力闭眼忍回泪水时挤破了眼尾。
“……阿静，你还是太?贪心了，”年轻的君王淡淡示意南宫子清和欧阳煊不必轻举妄动，“朕留你意中人存活已是格外开?恩，又何须再贪图这些贱民之命？”
意中人？敏锐捕捉到?关键词的傅晚韫，下意识看向傅云泽。
然而他的心中刚升起一抹希冀，越过城墙传来楚端静的声线，彻底让他整个人重新如坠深渊。
“……傅云泽，你还是不信我么？”身后又是一老妪满含期待，等着她这位楚国?唯一的公主?救命，然而很快胸膛被?刺穿，楚端静愈发我无力了。
“我从未对你之外的其他人有男女之情，可你负了我毁了我。”
说?到?最后，她阖了眼皮，敛了眼底痛到?极致的哀泣。
还好，还好，傅晚韫并不在此。
真的抱歉，为了临安百姓……我只能选择顺从。
大概是那张玉颜生姿的面容悲恸太?重，引得傅云泽心头一跳。
“今日你既不肯放手，那么我便以身为临安百姓陪葬，赎我今生所有罪孽！”
冷剑架在脖子上?的那一瞬，知觉前所未有的解脱。
她这一生，活得累且荒唐。
人之将死，隔得远她也能看清脸色骤变的傅云泽。
余光不经意，她瞥见了囚车里疯狂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了的人。
透过他散乱的长发，楚端静看到?往日那双对她只有痛恨的眼神，如今充斥着猩红的恐慌。
哪怕面目狰狞，楚端静依旧可以认出他。
瞳孔不由猛的一缩！
怎么？怎么会！
……傅晚韫怎么会在此？！
“楚端静！你若敢轻生，我便让人活剐了他！”
傅云泽的称呼，已经由“朕”变成了“我”。
不过这还有什?么关系？
“噗嗤——”待她再反应过来时，一道清晰的铁器入肉声，彻底让她慌了神。
“傅云泽！”楚端静颤抖着，原本已经干了的血泪再次留下，“你住手啊，他是你的皇叔……”
“嗬！”傅云泽眉目一片阴翳，“朕的静妃还真是关心这个魔头啊。”
说?着，又是朝傅晚韫的胸口刺了一剑，剑尖还顺道狠狠搅了几下。
不仅如此，城墙下又传来年轻妇人被?唐军逼迫的无助呼喊。
“……傅云泽，我以楚国?端静公主?的名义起誓，若有来世，你必当不得好死！”傅晚韫胸口的红实在太?刺眼，她颤抖着，死死盯着傅云泽，闭眼拔剑抹了脖颈。
兄长说?，楚国?公主?这一名号太?庄严太?肃穆，不能随便用来起誓的。
她信以为真并奉行?如初，所以从小到?大，算上?这一次，她总共起过两次。
一次是被?傅云泽派去接近傅晚韫，她以楚国?公主?的名义发誓没有包藏祸心。
她说?了谎，情理之中没有好下场。
这一次她没有说?谎，那么傅云泽一定?会有报应的吧。
……兄长，傅晚韫，是棠棠对不起你们……
“棠棠——啊！”
意识涣散间，她仿佛听?到?了傅云泽破了音的嘶吼。
是幻觉吗？
“……你既已赴死，朕便让这临安为你陪葬！”
年轻的君王，声线染了悲怆，然而面容确实狠厉的。
唐军愣住，随后千军万马没了顾忌，彻底下了狠手。
混乱中，不知是谁的明枪暗箭，如狂风密雨般刺向垂死想要挣脱牢笼的傅晚韫……
万箭穿心，无外乎此。
然而这些如地?域般的场景，即便城墙上?坠落的楚端静弥留之际再震恸，她也做不出任何改变。
一开?始，她还能听?到?老弱妇孺的残喘。
后来，便只剩风雪的怒吼了。
“楚端静，楚端静……”恍惚间，不知是谁在唤她。
她用尽全?力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到?。
“你想报仇吗？”
想，做梦都想！
哪怕化成厉鬼也在所不惜！
“可惜了，你的三?缕魄有所缺失，不能化成厉鬼，”那道虚无的声音默了默补充，“不过，若是暂且抹了你的记忆去另一个地?方走一遭，你愿意么？”
另一个世界……她喃喃。
“只要能血仇，何处我都能去！”
“很好……那便预祝端静公主?此一路顺遂安恙，所愿皆有所成。”
脑中又是一阵晃荡，不知在虚无境飘荡了多久。
等再有意识，仿佛穿梭前世今生，依稀从长安城飘过。
繁华如斯的长乐街头，锦衣华服的小少年挥鞭纵马，不知因打翻了多少小摊而让商贩痛哭流涕。
年少恣意，倏地?一道无比熟悉的红光直直刺向马儿后臀，一声仰天长鸣，横冲直撞间惊了背上?的少年，整个人不受控当场摔得头破血流。
纨绔自作孽不可活，百姓终于长出了一口恶气，官宦欧阳氏的嫡少爷终止于十五年华。
没曾想前世逼死姜之语的祸首，这一世竟早早偿了命。
画面一转，她的视线仿佛越过其实视线所及正是她自小入住的霓裳殿。
老天让她回来了。
是死亡，亦是新生。
待她完成帮扶这三?缕魄的自己逆天改命，所谓前世的魂飞魄散，实则会彻底成为重来一世的一个完整自己。
傅晚韫，此去经年，别来无恙。
但?愿这一世，你我不再错过。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日万了，但是后面没结束，所以和今天的合在一起了，现在才发QAQ
但是be的前世终于结束啦，之后写甜甜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