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57 章

梁九功去宣召了徐忠。

皇帝趁他还未到时,回?想了刚刚发生的事。

苏漾睡在美人榻上,翻身时不太舒服,宫女说是西苑受的腰上,本来他没多大其他想法,只是觉得当初自己还不够仔细,黑灯瞎火没仔细看。

可苏漾在屏风后?脱了外层衣裳,露出那节细腰,那颗似痣的暗红色痕迹,其实现在细细回?想起来,那可能是痣,也?有可能是还未脱落的疤痕,让他先入为主?的以为,苏漾是那消失数十年的人。

还是少年的玄烨,偷偷看了姐姐后?背,发现了那颗鲜红入血的痣,震撼不得自拔,未产生的萌芽悄无声?息的掐断。

导致他在看到喜欢的人,后?腰腰伤处也?有这颗疑似红痣时,心神大恸。

冲动下的康熙,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就相信了苏漾的话。

现在细细想来,单凭借着一颗痣,假装那是一颗痣,也?不足以证明就是一个人。

不说性格差很多。就说年纪。

当时姐姐出现时,差不多也?是十六七岁的年龄,比当时还小的他,足足大了十来岁。

后?来几年再次出现后?,她还是那番模样,毫无变化。

似乎从见?他起,她的人生停留在了十六七岁,而康熙却是在不断长大的。

消失了十几年后?,康熙如今已经二十五,怎么说姐姐也?应该是三十来岁的人了,而不是少女模样,平日里古板严肃,只有在对他时,才会露出几分本姓的活泼。

也?就是这几分本姓的活泼,才被康熙误认为是姐姐。

康熙扣着手中玉扳指,深深的冥想。

大抵年轻的少女,生性活泼又烂漫,总是能差不离的。

可唯一出的问题,他这么多年里,仅仅只在苏漾身上,发现了姐姐的影子。

可姐姐神秘无她,怎么可能会被拘于后?宫,而不得离开呢?

这又是一个悖论。

像姐姐那样的人,不应该是被拘在后?宫里,成?人别人的妻子,儿?女的额娘。

红痣判断不了就是一个人的关键性证据。

就像这个世界上,拥有类似的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也?不可能被认为是同一个,拥有相同人生且经历的人,还有最重要的,赋予人一生的名字。

姐姐从未告诉他,自己的真名。

而少年玄烨,大多以姐姐相称。

康熙波动的情绪,在克制压抑后?,已经冷静下来些许。

不管姐姐和她是不是同一个人,在如今两种?情绪交叠下,康熙多年来对姐姐的执念,以及对喜欢的女孩,他都不会放开她,让她远离自己。

不管是谁。

他闭上眼,恢复如常。

梁九功带着徐忠太医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太医在路上问:“皇上可是身体不适?”

梁九功皮笑肉不笑:“奴才如何?知?道?倒是徐太医,进去了可得小心回?复才对。”

徐忠满脸问号,好端端的,也?不知?康熙宣召他所谓何?,难道是身体不舒服,受伤了?

等皇帝宣召进去后?,徐忠太医甩了甩袖子,就要跪下行礼。

康熙一抬手:“免了。”

徐忠太医还是粗略的行了礼,谨慎细微的问:“皇上宣召微臣……”

“朕近日食欲不佳,你开些方子开开胃。”

康熙东扯西扯,扯了一会儿?,最后?才扯到正题上。

“在被火烧伤后?,可会留下痣类的疤痕?”

徐太医捋了捋胡须,言辞迟疑不定:“这……”

“那颗痣大不大?”

康熙沉吟道:“正常痣的大小。”

徐太医一时没好下定论,刚刚在路上来时,他问梁九功这次来一趟的目的,梁九功给他两眼才让他仔细着回?答。

烧伤的人,除了最近西苑的云榭楼的那位主?子,还能有谁呢?

当时好像,也?没听?皇上说,有烧伤的地方,难道是烧伤面?积浅被忽略了?

康熙既然这么郑重其事的问,徐忠太医必须得小心回?答,万一因他导致皇帝和苏小主?引起感情变化,这反倒不美,成?了他这边出的问题。

“回?皇上的话,自古以来烧伤留下的痕迹,粗鄙难看,也?少有听?说在烧伤的地方,留下痣的。”

“不过这烧伤与烫伤,有所异曲同工之妙。”

“古来有书?记载,某人在烫伤后?留下了一大颗黑痣,后?来黑痣越长越大,影响了身体不得不进行手动切除,也?有用炭火烤灼去痣的。”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微臣行医数十载,一直在宫中帮主?子们看病,主?子也?不会轻易告知?微臣,这种?私密之事。”

“皇上您看到的是痣,还是烧伤后?留下还未去除的疤痕呢?”

康熙默然良久,当时因为情绪躁动,他其实也?没更仔细的去查看,到底是什么。

太医道:“每个人的身体体质不同,也?许同样一件事,在皇上身上,可能留下的是疤痕,但若是在女子身上,那可能就由疤痕转变成?了痣。这些都是五五之数,不能轻易妄下断论。”

“况且微臣之前所制黑玉膏,实际长名为黑玉养颜膏,至今因材料难寻,微臣也?少许给她人,没有普遍性的反馈,效用不错。但因种?种?原料按比例混合,产生的效果,说不准,也?会阴差阳错,促成?这种?痣类。”

“皇上,可是苏贵人……”

康熙眉间郁色,不耐打断他,“行了,朕了解了,梁九功,送徐太医!”

说来说去,徐太医也?断定不了,烧伤后?会成?痣还是成?一条疤。

他当初只是悄悄的看了一眼,尚且不知?天生还是后?天形成?,顿感烦闷。

苏漾那边暂时不要过去了。

他轻叹口气,当着她的面?失态,又抓疼了她,还不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为什么会在意那颗痣?

此时长春宫的苏漾也?在想,康熙为什么会在意那颗痣。

白?天失控的皇帝,还清晰的在她脑子里浮现。

皇帝赤红着眼,像马上要把她给吃下去一般,她从未见?过如此情绪动荡的康熙,一时被惊吓到,脑子里茫然一片,只顾着想他哪个嫔妃后?腰有痣,犯了忌讳。

一时转不过来,下意识的顺着口风,扯了不太高明的谎。

若是皇上知?道了她撒了谎,会疏远她么?

真是早知?道……早知?道她就不给看了,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苏漾面?上难得带了忧色。

凝夏过来,她起身特意叮嘱:“凝夏,若是皇上问起你,我后?腰的痣,你就说是烧伤后?才出现的,之前没有,口风一定要紧!”

凝夏虽不知?她为何?这样紧张,坚定的点了点头:“主?子,奴才明白?了。您看现在可否要洗漱?”

今日是她头一回?搬过长春宫,明日还得去皇后?那请安,请安完了得找太皇太后?去道谢。

“这两日许有流言蜚语,”苏漾沉声?道,“你且当没听?见?。”

凝夏说好,扶着她起身洗了澡,又给上了一次黑玉药。

黑玉膏药,物?如其名。

黑乎乎的一团,涂末上去凉悠悠的,这几天伤疤在逐渐掉落,长出了一点粉肉。

凝夏按了按那块地方:“主?子,平时疼不疼?”

“有一点,还有些痒。”苏漾犹豫着,“今日皇上,怎么想着我腰伤?非要看。”

凝夏沉默下来,小声?说:“是奴才暗示的……皇上刚来,见?您睡着了,没有打扰,奴才就鼓起勇气,说了这回?事。娘娘您这伤,只有奴才和您知?道,每日也?疼,皇上那次竟也?没瞧见?……”

她语气中带了小小的埋怨,“皇上没瞧见?,奴才就想方设法的让他知?道,主?子您在云榭楼那晚,没有只是被烟灰呛到,后?腰也?留了点伤。”

苏漾微微一怔。

难怪康熙抓着不放,是想证实他上次真的看错了?

本来应该是好好的一件事,能博得皇帝的一丝丝愧疚,对于一个贵人的苏漾,也?是一个不错的手段。

若想让皇上一直对她持有兴趣,简单话友不说,这天底下,能和皇帝聊天的人,不多不少,却偏偏不止苏漾一人,还有解语花的宜嫔。

使点手段留住人,也?是理所当然。没什么好可指摘。

随着这些日子,和康熙的接触,逐渐生出了一丝不该有的感情。

但她尚且还能克制住,分毫不漏,只简简单单的和皇帝保持着一定关系,就是怕时日久了,康熙带给她的,远远不足以满足后?,她就会泄露些微感情,引起皇帝对她毫无兴趣的厌恶。

喜欢皇帝,全心全意想着皇帝的,后?宫嫔妃多了去了。

她能在康熙这留下点不错的,稍微特殊些的东西,里面?没有掺和感情,若苏漾还和其他嫔妃一样,肖想你的喜欢,肖想你的爱,这怕是在老虎屁股上拔毛。

沦为和其他宫妃一样的下场,那可不是苏漾喜闻乐见?的。

要想在后?宫好好生活,过咸鱼生活,首先你得权利与宠爱,或者是家?世。

各中能有一样才行。

她有啥?

有是站边佟贵妃,有康熙一点点的好感?

权利权利没有,家?世家?世没有,惹了皇帝不喜,这后?宫捧高踩低的,闻着味就来了。

人在经历过许多后?,目标总随着经历在不断调整改变。

起初她只想成?为佟贵妃的心腹,有事叫手下人去做就行,结果成?了一半,这佟贵妃不知?道抽了哪根筋硬是要把她往皇上身边塞。

塞了后?要求更多了。

要得宠,要有孩子。

目标就不是心腹,顺着变成?了得康熙的宠。

一茬接着一茬,她似乎离自己想要的咸鱼生活,又远了一步。

希望殊途同归,最后?都能走到她想要达到的那一步,不管中间是何?波折,最终目标的达成?,她就没有输!

苏漾这样一想,又元气满满的洗漱后?,攒愿力?瓶去了。

翌日,冰天雪地。

长春宫离坤宁宫还要远些,苏漾只能起了个大早,然后?拾掇好衣裳,披着雪白?大氅,踏出门。

出门后?与正对着长春宫的宜嫔,不期而遇。

宜嫔郭络罗氏轻轻挑起眉梢,温文尔雅一笑:“苏贵人,昨日搬家?可好?”

苏漾朝她行了一礼,道:“劳宜嫔娘娘挂心,妾身一切都好。”

宜嫔微微笑了起来,和善的目光掠过她手腕时,眸光一动,伸手拾起她的手腕,“妹妹这镯子好生好看,通体碧玉。”

她指尖轻轻一碰,惊讶的发现,竟然是暖的。

苏漾拘谨地笑着:“前不久,皇上赏赐于妾身的,娘娘可是喜欢,喜欢的话……”

她欲作势取下,利落干脆,倒是宜嫔将她手往下一放:“既是皇上赏给你的,那便好好收着,听?说……贵人昨日搬家?。”

宜嫔边走边笑,不疾不徐道:“贵人昨日搬家?,听?闻皇上去看望贵人了,可怎么就没留宿呢?嗯?”

作者有话要说:凌晨前有一更,小可爱们早些睡~不要熬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