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就是在今天,意外的遇见了一个男人。
心如小鹿乱撞,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单身二十年,终于还是要率先脱单了吗!
苏漾可惜的想,大概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回家了。
没和这有好感的青年再进行交流,她最终在放河灯的地方跟他告别,随处找了家客栈休息一晚,第二日在东华街等着多鱼一起回宫。
临进宫时,苏漾重新去买了糕点,昨日的糕点,在客栈里就已经被她吃干净了。
将佟府赫舍里氏生病一事一一告知佟贵妃,顺手递上了新买的糕点后,多鱼拉着她的小胳膊走出殿内,“苏苏,苏苏你昨晚还好吧?”
苏漾下意识摸了摸后腰,想到青年那英俊的相貌,对她笑了一下:“大概是痛并快乐着。”
多鱼:“?”
临近中秋,各宫都开始忙碌起来。
佟佳仙蕊却突然病倒了。
太医来看过,说是最近天气忽冷忽热,不小心感染了风寒,又因思念家人,心中郁气未解,需要静养几日。
同时禀告康熙,佟贵妃体内宫寒,从小身体较弱,恐不宜怀孕,被佟佳氏得知后,一腔惶然,身体更是大不如前,一前一后,母女俩都病倒了,一个病快好了,一个还在病中。
康熙特意叮嘱佟国维,务必带着妻子赫舍里氏前来赴宴,想来也许是佟佳氏思念家人,见了应该会有些许好转,对病情也是有用的。
前朝最近非常平静,因为八月刚封后封妃封嫔不久,内务府大总管传谕:宫内一应服役行走女人,凡有事进宫,公事毕即应出外,不许久停闲坐,将外间事向内传说,并窃听宫内事往外传说①。
一时人人自危,不敢多看不敢多说,并且再三嘱咐家眷侍女们,少看少语。
这种凝重的气氛,一直维持到了中秋。
中秋前日,前朝臣子开始休沐,但中秋当天,皇上宴请群臣,一一携妻,携家中做的月饼准时前来,互赠月饼。
这是每年的固定节日。
内务府会提前准备各类曲目,供以皇上与众位妃嫔欣赏。
当日夜晚,夜幕星星点缀。
御花园亮如白昼,东侧立着一屏风,摆有各色蔬菜鲜花,前设一张桌子,其糕点、水果屹然在列,月饼则处这糕点中央,宛然一个圆月临世,与悬挂高空的明月,遥遥对望。
而树梢上,垂挂的各色华丽明亮的琉璃灯,灯下各家夫人盘坐在列,容色姣好,犹如一片人间富贵花。
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一一来了,其余便是各位后妃在两侧坐在,在外侧,便是群臣与其妻子,皇上随之而来。
苏漾伺候着佟贵妃,坐立帝王下端不远处,马佳氏在隔了一个席位,领着女儿荣宪,笑着看她,寒暄了几句后再坐下。
佟贵妃生病后,对别人的关注异常敏感。
一束来自上位的视线擦然而过,她下意识抬起头,与康熙关切的目光对上,下意识露出虚弱的笑。
康熙点头示意,目光掠过她身边忙来忙去的苏漾。
今日苏漾身着素雅的女官旗服,素颜朝天。
没有像其他后妃踩着花盆底,小碎步慢悠悠的。动作干脆利落,在月色底下,额头上微浸出细密的汗珠,她举手投足间颇有对佟佳氏的维护意味。
离上次七夕乞巧节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宫外那个活泼思想跳跃的小宫女,又变回了恭敬守礼,矜持自重的苏女官。
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差,让人忍不住想去深究。
“梁九功,”康熙侧头吩咐,“贵妃体弱,繁冗礼节必定耗费心神,等结束便送她回宫歇息。宫中佳节忙碌,秋来燥热不安,宫人各自赏一碗冰镇凉茶。”
梁九功弯着腰,谄媚一笑:“嗻!”
佟佳仙蕊强撑着病体来了,繁缛礼节下来后,身体更撑不住,在遥遥的看了一眼自己母亲后,吩咐苏漾将她搀扶回去。
赫舍里氏与佟国维说了一声后,从宴上起身,随着前来唤她的多鱼一同去了承乾宫。
因为中秋,宫里各处喜气洋洋,且前不久封了后,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但承乾宫冷冷清清,多鱼守在门口,苏漾在亲自给佟贵妃煎药,承乾宫内,就只剩下崔娴姑姑、佟国维夫人赫舍里氏,以及佟贵妃。
佟佳氏苍白着脸靠在床榻上,轻轻叫着:“额娘。”
她脸在这一段日子,瘦了许多,眉梢笼着烟雾袅袅的惆惘。
赫舍里氏满脸忧心:“仙蕊,怎么额娘病快好了,你又病倒了?这可叫额娘如何是好。”
佟佳仙蕊突然迸出眼泪,用力抱着她,哭泣一声:“额娘,额娘,我好累啊。”
赫舍里氏心疼的拍着自己女儿后背:“你跟额娘说说,如今你是贵妃娘娘,额娘也只能听一听女儿的哭诉了,有些事情,说出来就不伤心了。”
佟佳仙蕊哽咽得说不出话。
“额,额娘,”她眼睛里闪着泪花,“太医说我宫寒,体质不易受孕,说我身体不好。”
“赫舍里氏未封后前,皇上三两天就往她那去,女儿进宫一年多,仅仅只有数次,这段时间后宫纷纷传来妃子有孕的消息,偏偏女儿肚子还不见声响……”
她埋在赫舍里氏的怀里,哭腔道:“女儿又病了,怕沾病气给皇上,皇上开始来了一两日,后来便不来看女儿了。”
赫舍里氏摸着宝贝女儿的头:“仙蕊乖,说不准是皇上前朝公务繁忙呢,不来那些日子,他可曾有去过其他宫里?”
赫舍里氏眼泪轻轻滑落,“在皇后那。”
“这就是了。”赫舍里氏拍了拍她背脊,低声安慰,“皇后,在民间才是妻啊。”
她微微叹息一声,低声说:
“咱们这个皇帝啊,年纪轻,心思沉,前几日颁布手谕,未曾不是有防宫外宫内互通消息。后宫众多妃嫔,无一不是从朝臣们府里选秀出来的,不是,就是直接宣召进宫。你如今病了,若是心结迟迟不得开解,这样病着,皇上一天不来,两天不来,十天不来,去了别处,那你岂不是更加艰难了,要想重获圣心,是很难的。”
她将这道理,掰碎了碾成灰,教自己这个年纪尚小的大女儿。
“固有表亲这一关系在,那也泛泛,皇家之心,不可揣测试探。”
佟佳仙蕊惶惶的看着她:“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
“你自进宫那一日起,就得就受这个事实。”
“也不要贪想帝王之情爱,仙蕊你知道吗?”赫舍里氏说,“当年皇上纳娶孝诚仁皇后时,太皇太后与他商议,却被拒绝了。”
“太皇太后便问他:为何拒绝,孝诚仁皇后蕙质兰心,温良娴舒,气质从容典雅,你可有不满?皇上却说:未有不满,只是……不是心属之人。太皇太后接着问:所属意之人为何?皇上却答不上来。”
“那晚深夜,太皇太后最终还是劝服了他。前朝、后宫,都需要这么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来主持张罗着稳定,才不会乱套。”
“额娘,你怎么知道的?”
赫舍里氏苦笑一声:“这是额娘猜测的,喜不喜欢一个人,眼底是瞧得出来的。”
佟佳仙蕊一副承受不了的模样,有些痛苦道:“那皇上喜欢谁?”
这或许才是她生病的症结所在。
赫舍里氏轻呼了一口气:“谁知道呢,古来有之,先皇钟爱孝献皇后董鄂氏,可结果呢……”
“仙蕊,额娘知道你难过,但千万不要去奢求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才子佳人、琴瑟和鸣,那是话本的,人要学会着面对现实。”
佟佳仙蕊呆呆地望着她,一时也忘了哭。
“那,那我应该如何做?”
赫舍里氏对她宽和的笑了笑:“尽快好起来,身体第一位。”
“然后,既然不易受孕,那就稳固宠爱,有人帮衬着,可以慢慢调理体质,再受孕,这样会安全很多。”
佟佳氏呼吸猛地窒住,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额娘……你的意思是……”
赫舍里氏轻轻碰了碰她脑袋,柔声说:“这偌大的承乾宫,太冷清了,还是再有点烟火才好。”
佟佳仙蕊脸色微微一白:“那,这人又是谁呢?”
赫舍里氏摸了摸她的头,“要容色好,超过一般人的,要信得过的,好拿捏的,还要一心为你的,你觉得是谁?”
她爱怜的抚了抚女儿青黑的发丝,又沉沉的呼出一口气。
“为娘,在你进宫时,就为你备好了这么一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