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朕给你擦洗身子

琉璃酒盏被许意安重重的甩了出去,伴随着一声脆响,琉璃茶盏应声开裂。

上好的酒液被倒扣在地,屋里一阵酒气散播开来。

许意安的酒盅发出的声响震得贺枝繁一颤,醉意也跟着散去几分。

意识到方才自己说了些什么,贺枝繁慌忙跪下请罪:“陛下恕罪。”

“你何罪之有,凤君就是一个极其不堪的男子,根本不值得朕这般待他。”许意安俯身看着地上有些慌张的人,眉眼中满是讥讽。

“臣,臣侍……”贺枝繁抖了抖,他实在是鲜少看到许意安这幅样子。

不待贺枝繁解释,许意安起身拭着袖口上一块洇湿的痕迹,便是方才蹭上的。

许意安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不知该怎么辩解的男子,终起身丢下他一人瘫坐在地,出了流朱殿的门。

贺枝繁一阵恍惚,分明是陛下与凤君有所争执,为何最后又是他不对了。

白芷心虚的跟在她身后,这下她才知道,陛下来流朱殿就是专门撒气来的。

她还天真的以为陛下真要临幸那位主子。

若不是她时常关注着陛下在太医院的病册,眼下真会怀疑自家主子有什么隐疾。

美夫娇侍在旁,她仍把控得住。

许意安在袈镜湖边站了许久,西边的金辉已尽数散去,天也有了暗沉之色。

正月的凉风拂来,吹散了些醉意,许意安习惯性地捻了捻手上的玉扳指。

“凤君那边没有说什么吗?”许意安望着沉寂的湖面,还是问出了口。

白芷自然知道她想听到怎样的回答,可她哪里能骗她:“回陛下,凤君那边下午一切安好,并未说些什么。”

一切安好,好一个一切安好。

她今日下午去了流朱殿,沈枫眠那边定会有人去通传的,他绝无可能不知晓此事。

为何对她这番作为不作反应,他可真是个大方的夫郎,竟能接受将自己的妻主分与他人。

许意安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有此夫郎可真是朕的福气,摆驾栖凤殿。”

白芷低下了头,近些时日陛下将凤君看得很重,这都是第几次发怒了。

“你笑什么?”许意安脸色阴沉下来,不悦地看着身旁的心腹。

白芷委屈地哀叹一声:“冤枉啊陛下,奴婢的唇生来就是如此……”

许意安没有心思与她争执她到底是不是生来如此,径直向栖凤殿走去。

沈枫眠唤子烛打了盆温水擦身。

他是极爱干净的,现下后背的还未结痂,他是不便下床,仅能草草打盆水擦洗一下。

栖凤殿的烛火随着殿门吹来的风跳动着,子烛刚欲上前关门,怔愣一瞬跪在一旁:“恭迎陛下。”

听到那边的动静,沈枫眠抬了抬眼,对上许意安那双沉着的眸子没言语。

他方脱了上身的亵衣,正盖着被等子烛的擦洗,许意安偏在这个时候进来。

许意安就这么站在他面前,也不说话,只定定的看着他。

她身上淡淡的酒气和一阵浓烈的脂粉香是不容忽视的,沈枫眠微微皱眉,他最是讨厌脂粉味儿。

午后便听闻许意安去了流朱殿,还叫御膳房送了些酒。

孤女寡男,美人儿御酒,能做些什么他想都不用想。

沈枫眠给不了她什么好脸色:“臣侍要擦洗了,陛下回避吧,免得污了陛下的眼。”

“朕来为你擦洗。”许意安将手覆在盆中,把湿哒哒的布巾拧了出来。

沈枫眠扯了扯唇角,眼中的冷意一闪而过:“陛下省省吧,从流朱殿回来怪劳累的,臣侍向来不喜脏东西。”

子烛为自家殿下捏了把汗,生怕陛下一怒之下治了殿下的罪。

殿下如此直言不讳,道陛下是脏东西,只怕陛下真要动怒。

帝王家哪有独宠一说,再如何说,外人都得归结到殿下善妒上。

许意安不顾他的反抗,强按着他的肩:“别乱动,待会儿伤口裂了有你疼的。”

听着她说教的口气,沈枫眠冷嗤一声:“陛下来是专程来为我擦洗的?如若是这般,陛下还是莫要来的好……”

身上的薄被被许意安掀开,露出后背一片骇人的伤口,突如其来的凉意使得沈枫眠微微颤了颤。

他本就挣扎不得,又被许意安按住了脖颈,唯有动嘴才能缓解他心中的恼恨。

“……是朕不好,不该一味追问你,”许意安手上的动作轻柔,温热的布巾轻轻擦过,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凉。

许是这个动作太过暧昧了些,沈枫眠十分不适的喉结滚了滚:“让子烛来吧。”

背上轻柔的触感如如羽毛般,一时竟说不上是疼是痒。

“让你受委屈了,都是朕的不好。”许意安软着语气道。

沈枫眠对此默不作声。

他早就知道这个傀儡的话是信不得,可她再三接近他。

先是打听他的喜好,又表现对他的偏宠,好端端为何要这么对他。

沈枫眠心头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情绪,说不上来是怎样的感觉,酸酸麻麻扰乱了他的心境。

沈枫眠凝声道:“陛下贵为天女,何错之有。”

她说到底是当朝天女,注定要坐拥后宫佳丽三千,而他不过只想寻个本分女子安度一生。

他们注定不会是一路人。

既然护不住他,又为何要一次次的招惹他,徒增不快。

“陛下喜爱涂脂抹粉的娇软男儿,这些都是臣侍没有的,陛下喜爱的臣侍注定是给不了。”沈枫眠冰凌似的声线被蒙上了一层雾气般,带了些嘲讽的轻笑。

许意安眸子里隐隐有一丝期待:“凤君是因为今日一事耿耿于怀?”

“臣侍未曾。”沈枫眠冷声道。

她的凤君永远都是这幅冷冰冰的样子。

两人尴尬的关系从无话可说到不如不说,栖凤殿的气氛诡异又旖旎。

半晌,许意安收回了手,这一大酷刑才算是结束。

沈枫眠趴伏在榻上一整天,崔太医开了最好的药膏,一夜过去已有了结痂的样子,看样子过不了十多天便可脱落。

十多天,她能否拿捏住太凤君的把柄,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沈枫眠的身子耽搁不得,更经不起折腾了。

“陛下,今日宣政殿送来一批折子,说是边关与江南送来的,要陛下尽快批完。”白芷出言提醒道。

沈枫眠听完,脸上依旧是毫无波动,许意安的去留跟他无半点关系。

“陛下。”白芷又唤了一声。

许意安斜了她一眼:“莫要再叫了,朕听到了。”

白芷偷偷打量着两位主子,扁了扁嘴退了出去。

沈枫眠今日不打算给她反应,她自知无趣,轻叹一口气转身离去。

见子烛凑过来,沈枫眠扯过被角:“李大人如何说?”

许意安进来之时,子烛不仅是要给他擦身子,还有李婧冉的口信。

“李大人说,或许江南值得一去。”子烛给他盖好锦被,免得夜里受了风。

李婧冉的口信向来说的一知半解,后面全靠他自己思量。

江南,江南又有什么值得一去的?

是跟害死母亲的碧波国有关,还是跟扳倒太凤君有关?

沈枫眠敛了敛眸子,淡声道:“还有说什么?”

子烛闻言起了劲,笑道:“李大人说,御史台的老大人最是敬佩太凤君了,得知此事后愿意为殿下盯着些呢。”

御史台的老大人,那便是前朝老大臣赵御史了,她为人向来清高。

人人都说她身上带着些文人墨客的酸臭味,最是自持清高,没想到这么一个人竟是敬佩于他。

“李大人倒是把这句话说清楚了,”子烛清了清嗓,“赵御史曾赞扬殿下为国出征继承沈老将军的衣帛,实属西凉的典范,她愿意助殿下一臂之力。”

现在的西凉已经近乎分崩离析,太凤君当权,人人都要为自己谋出路。

明宸三年正月末,京城迎来一场晦日戏水。

沈枫眠身上的伤口已长好,任凭崔太医如何上心,这疤也是非留不可了。

晦日戏水是西凉历年来的传统,今日会同往年一般在袈镜湖设宴,他作为凤君自然要跟着出席。

今日朝中文武大臣具在,李婧冉颇有影响力,眼下他也有了一些自己的势力,虽没有能与太凤君这几年所形成势力相比的能力,但聊胜于无。

只说是当家宴看待,沈枫眠方着一身淡雅的白衫。

不同往日的宫装,交叠的领子看起来束的格外紧,恨不得把那颗小巧的喉结也包进去。

白袍上用金丝绣着几片金黄的的竹叶,衣袍外罩了一层纱,看起来清冷如谪仙,美的不真切。

沈枫眠说什么也不肯上脂粉,最后还是素着一张冷脸出了席。

袈镜湖畔一片好风光。

西凉春芽发的早,水仙腊梅开的正盛,湖面的薄冰也融了,袈镜湖里各色的锦鲤欢快摆尾游着,没有半分怕人的样子。

太凤君近些时日许是碍着亲儿子回了皇城,近几日被缠的也没时间管他到底如何。

三皇子许臻明是个年纪小不懂事的,十三四岁的年纪在外受了委屈,回来还是要抱着父君哭上几日。

人是回了皇宫,宗牒还没上,太凤君愈发不满,此事怕拖不了多久。

沈枫眠端起一盏清澈的酒液,默不作声的观察着宴席上的诸位大臣。

正月末都由钦天监当众道出国运,今年也不例外。

一个小钦天监面色有些凝重的拜了太凤君与许意安才缓缓道:“西凉国运昌盛,陛下却因煞星折寿……”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沈枫眠甫一抬眼,就看见小钦天监的眼神缓缓落在了他的身上。